盔甲,纯爷们儿的玩具
铠甲到了现在,就是一副玩具,一副纯爷们儿玩具,它激发起男人关于战争、胜负、英雄气概的想象,也能满足他们热爱摆弄器械、金属的玩具。
从古到今,除了花木兰,穿铠甲和玩铠甲的都是男人,它象征着战争、家族、国家的光荣和梦想,也象征着那个时代最高的手工艺水平。
在需要显示男人身份与实力的场合,西装几乎是男人的首选。那扣到喉咙的硬领,用各种衬布勾勒出的笔挺线条,与之配套的硬皮鞋,无一不是脱胎自铠甲。可见男人对铠甲的感情远没有因为冷兵器时代的结束而结束。
铠甲,随着现代火器的广泛应用,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更别提会与现代人的生活发生什么关联,可偏偏有一群生活在现代化大都市里的男人对它产生了兴趣。他们收藏古甲,采购新甲,将一副副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的铠甲陈设在自己的居室中,甚至还要披挂起来把玩。是什么让铠甲这件古老的物件激发起他们这么大的热情来?
一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日本战甲,是由几千片尺寸相同的小甲片连接而成,知道马王堆出土的金缕玉衣吧?和那加工工艺不相上下!可那是给死人穿的,不用考虑活动范围,铠甲穿上还得打仗呢,于是所有需要活动的部位还要用与黄豆直径类似的铁环相互编结成片,再与甲片对应结合起来。错了一个环,或者哪个甲片弧度有点偏差,这甲就没法穿!就这活,在今天也不是个容易事情,当初更是一个巧匠没个半年八个月的干不出来。
西方的板甲好像结构简单点?那个跟个作战机器人似的玩意和主人的血肉之驱完美结合在一起,加工精度要求更高!布料的衣服大点小点的还都好对付,这个可是一块一块的整铁板敲打出来,随便哪个部位稍不合适,还没等打仗呢,先把自己磨一个血肉模糊了。大小、弧度的把握也还不算太难,可打仗需要动的所有关节,包括手上戴的那铁手套,都得加工成可以活动的机关,还不能在活动的时候露出空当,也不能影响作战的动作灵活性,这铠甲就是一套精密机械。难怪那时候骑士们一副铠甲不仅由手艺世代相传的铠甲师傅量身定打,而且整个加工过程需时一两年甚至更长。铠甲制作代表了那个历史时期最高的手工业水平,一点不比均窑的花瓶或者十八层的镂空象牙球逊色。
铠甲还是那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标志。什么人才能穿铠甲?武士、将军、骑士们,这些男人中的男人!他们当然不会让自己的铠甲失去个性。不光将家族徽章、个人的图腾装饰上去,还要营造出足以让敌人看了胆寒的视觉效果来。中国的明光铠,前后若干块光洁如镜的圆盘护板,配上那一身金鳞似的甲片,简直就是天将下界,日本的乱发牛角兜,在蓬乱的白发中伸出两支锋利的牛角……在欧洲和日本制造铠甲的工匠,还会将自己的名字或者标记隐蔽地打到铠甲的某个角落。这下铠甲可玩的内容就多了,一副甲放在那,光隐藏在其中的那些故事,就够写本书。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玩铠甲要仅仅停留在“这副甲好酷!”“那个盔真炫!”的层面,是永远玩不出感觉的。一副甲,从整体结构的特点,到材料的选用,连接方式,甚至采用的花纹图案,都是学问。要细究起来,不光涵盖了东西方古代战争史、冶金史、手工业史,还涉及到人体解剖学和美学领域。九鬼:和甲一起过日子
走进“九鬼”的家,让人有时空扭曲的感觉。客厅里或立或坐,排开了十几副铠甲,冰冷的面具上两个深渊式的黑洞死死盯着我,叫人心寒。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到处都有无形的古代武士,在那里冷冷地逼视着我。幸亏有“九鬼”这个活生生的主人走在我的身边,才让我意识到我没有闯入古战场的某个军帐。
“九鬼”的真名叫张杰,网名全名是“九鬼正宗”,日本战国时代名刀之一,不过一见“九鬼”本人,却与那把斩人无数的名刀产生不了任何联想,眼前就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对有人来访也不很在意,依然穿着慵懒的家居服、棉拖鞋,似乎脸也没洗就见客了。他的脸色有些与同龄人不太符合的苍白,这是因为,他很宅。
“九鬼”在北京一处繁华地面有一家刺青店,但他自己很少出现在那里,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窝在家中,与这些古甲一起度过,一些需要他亲自操作的刺青创作,也是在这些古代武士的冷竣目光下进行的。环顾四周,看见冰箱上贴满了各色餐厅的订餐电话,就知道这个人连吃饭都懒得出门。
当“九鬼”决定出门,那就一定是远门,日本、欧洲,哪里可能看到古甲,就去哪里。到那儿,在所有可能出售古甲的店铺里流连,离开的时候,多半要再搬回个一两副。
像大部分宅男一样,“九鬼”不太爱说话,聊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忽然不知来访者的哪一句话,或者某件东西,勾引起他的记忆,却又拧开了水龙头一样滔滔不绝了。
对于“九鬼”,能够让他突然变“话痨”的只有铠甲。当我的目光偶尔落在墙上一件日本羽织(罩在铠甲外面的一种装饰性大坎肩)上,他便来了精神:“你看,这件羽织很奇怪吧?所有的羽织都只是个外套,起装饰性和显示级别的作用,这件竟然也是用札片组成的,等于在甲的外面又披了一层甲。”
在“九鬼”的收藏品中它也是很稀罕的。用目光抚摸着这件墙壁上有些陈旧的羽织,他甚至手舞足蹈地表演起大将出征的场面来。将指挥战阵的铁折扇在手中来回翻着……
驰骋:让铠甲复活在三维空间
“驰骋”与铠甲,同样叫人产生不了任何联想。驰骋少言,谦和,总是带着一丝微笑。
那天看到他时,他在一副铠甲前半跪下来,小心地翻看起每一片札片的连接方法。如果单看他的表情,你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对面,是个没有生命的金属物体。见他拉过“笼手”,体会手臂在里面运动时的感受,然后站起来,凑近到兜前,盯着上面每一条“间筋”的走势,就这样目光顺着一直推到兜顶“间筋”汇总的“八藩座”,再接着转向别处,直到将整副铠甲完全用眼睛扫描一遍,才带着他不变的微笑,坐到了座位上。
“驰骋”,真名黄漩,他称得上是中国动漫业的奠基人物,他的业余工作就是创作铠甲。驰骋并不认为那是工作,而是一种娱乐。每天晚饭后听着电影做铠甲,是他最主要的娱乐方式,这种娱乐还可能会延续到梦里。某个部位换种材料更好,形状加工换个方式,类似灵感一现,他会马上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创作铠甲。
驰骋创作的铠甲并不是给人穿的,而是给SD娃娃。驰骋认为生命有限,做大的没那么时间,做小的可以有更多的创作。于是每天几小时,将自己从铠甲中吸取的那些线条、色彩、纹理与质感,用一片片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札片表现出来。经过一两个月,甚至三四个月的时间,那些金属片,丝绳,皮片,渐渐地被驰骋的双手赋予了生命力。
“看这火红的色彩,应该赠与山县家的武士;再看这个绚丽的编织和接近大铠的格局,多半是江户末期某大名的装备,金黄色,叫德川家康哭去吧,不是只有他才有资格穿黄金甲……”最后,把这些微型铠甲穿在SD娃娃身上。
黄漩的朋友付京南就很明白黄漩为什么那么喜欢玩铠甲,他举着手中那台相机说:“我根本不会摄影,到现在从没拍出过一张我自己认为满意的照片。但我喜欢这机器,所以就买了。铠甲也是一样,喜欢于是就玩上了。我自己在道场学习居合道和剑道,既不是为了健身,也不是自卫,同样只是因为喜欢日本刀。”
那天我从“九鬼”家离开,他挥手,不说再见,说的是:有空来我这看甲!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说,“成,有新甲通知一声,一准来看”。想来也是,因为有了铠甲,大家才成为朋友,所以来看的先是甲,然后才是朋友。
现代社会正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改变着人类的生活方式,快捷、便利、实用成为大家追逐的方向。随着科技的发展,连曾经最为普及的手写信件、纸质图书,也悄无声息地在淡出我们的生活。但传统的东西,往往正是在不再被现实生活所需要的时候,才更能让人感受到它在实用价值之外的独特魅力。铠甲的选择
铠甲在今天,更多成为一种收藏品和室内装饰品,两者偏重不同,需求也不相同。收藏品自然是以古甲为首选,目前存世的古甲以西洋甲与东洋甲为主,中国铠甲因材质和其他历史原因,存世甚少,一旦出现便为珍品,更具收藏价值。一般没有太多文化附加值的古甲(非名匠制作,非名人穿戴)价格会在10万元人民币以内,但一副基本完整的中国清代铠甲的价值在国际市场却要超过15万人民币。如果不考虑收藏,仅作为室内装饰,那当代制作的新甲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在这方面,不仅价格相对低廉,而且由于材料等原因,对日常的保养维护要求也较古甲低一些。在这方面,日本的产业化程度很高,诹访、光忍等工坊的产品在世界范围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价格上一般折合人民币在2万-3万元一副,成为很多甲胄爱好者采购的对象。而国内近年崛起的甲胄工坊产品也在日渐完善,尤以工艺技术流传比较成体系的日系铠甲制作水平已经接近甚至部分超过了日本,这其中最为圈内推崇的是宗匠的作品,价格一般在6000-12000元人民币,而且可以根据个人尺寸订做,在欣赏之余,亲自披挂,或者能与这些冰冷坚硬的东西有更多的交流。而如果家居较小,或者想同时欣赏若干铠甲汇集一堂的场面,购买缩小版的五月人形铠甲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电影中的铠甲
黄金甲这部更多以乳峰吸引眼球的电影中出现了大量经过艺术加工的铠甲形象,实际基本脱胎于中国的“明光铠”。这种铠甲据说与胸前和背后的有圆盘样护板,以铜铁等金属制成,并且打磨成镜面效果,在阳光下,会反射发出耀眼的“明光”。至于“黄金”则不过是个噱头,金色、银色是铠甲最常选用的颜色。
东方不败林青霞演绎的东方不败,在服装上大量吸收了日本风格,而其中披甲出战的一幕,身上穿的那副红色铠甲,便是一副日本“当世具足”,而红色则是日本著名的“赤备”部队的专用色彩,不知道东方不败是不是和山县家有什么关系。这一扮相除了结合当时东方不败勾结倭寇的剧情之外,日本铠甲绚丽的色彩应该也是重要的原因。
斯巴达300勇士斯巴达勇士们被剥夺了铠甲,完全是导演们的爱好,估计是为了更好地表现众男星们健壮的肌肉。真实的斯巴达勇士除了大盾外还配有重甲,绝不会披件斗篷就上战场。
最后的武士出演《最后的武士》,阿汤哥为了穿上那套漂亮的红色铠甲,激动得连片酬预支都没要,而且整整准备了两年的时间,学习相关的日本文化。
文_紫竹 摄影_于东东 (来源: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