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与付出不成正比
“我们老师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绩效工资,结果一算才涨了百把元。你看看我,我才45岁,头发都白了。”城关中学初三部,屋外晨操刚刚结束。简旧的校舍里,胡敏华扯住自己的一绺银丝。他是初三年级的班主任、语文老师。
班主任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早上5点起床,6点赶赴学校开早课,中午1点快速解决便餐,晚上6点半等待任课老师到堂,方能离校。每天,周而复始。“身心俱疲。”胡的口吻貌似平静,双肩耷拉。
他用心计算过,虽说汉川是县级市,但消费水平不比武汉低。教书20年了,每个月工资才一千多块,女儿快升初中了。“劳碌一辈子不过混个养家糊口。”
“我们价值到底是什么呢?”上课铃拉响后,他挟起课本急忙起身,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我。
“我们这里的个别老师心理存在问题,他们自身还没意识到。”城关中学校长胡继熊靠在背椅上仰头发叹。
每年,老师的年终奖金是两三百元。分得不均时,有人烦躁地跑到他办公室,痛苦地说,少拿钱是对自己一年工作的全盘否定,恨不得马上死了好。
“才少了100块钱,你说好大个事嘛?”下属的偏激让他目瞪口呆。
尽管如此,城关中学比起农村学校无疑强上许多。令胡继熊欣慰的是,学校里还没有老师在外搞补习赚取外快。
“搞补习的在职老师,没有一个敢挂牌的。”傍晚时分,在汉川小天桥附近的新华书店门口,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口称。他自称汉川市某重点中学的在职老师,刚刚评上了中高职称。
“去年9月份上面来了文件,如果查到哪个在职老师在外搞补习,不但扣除工资福利,连职称都不保。所以我不能把学校名告诉你。”
接下来他自报身价,擅长数理化,精通奥数,每次补习收费是一小时30元。“不过,第一次补习地点必须您来安排,这是对我们双方的考察。”他红着脸强调。
“老师的特点是清高。他们在外搞补习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讲了一天的课,人累得要死,还要在外继续讲课。如果有钱,谁愿这样搞?”小天桥上的一家补习班里,一位年轻老师坦承。教室里10岁到13岁不等的孩子们,眼睛圆圆瞪着,齐涮涮地投向窗外。
这时一个家长打进电话,他操起手机粗着嗓门:“我这里平常一小时30元。如果您的伢基础太差,特殊情况是一小时50元。我姓X,我就是城关中学的在职老师,您只管去打听。”
奥数与升学率
“考试也是取乎其上,得乎其中。不管城市农村,哪个家长不想自己的子女通过考试一举改变命运?”神情淡然的刘嘉是武汉市明心资优教育中心的校长。
刘嘉在武汉三镇已有学生5000人,以培训奥数为主。一年分别在春秋两季为学生们开课。一周晚上开一次课,一小时收费60元。
自1992年创办第一家培训学校始,其间,“教育部屡次下文禁止开设补习班,禁止奥数补习。为什么屡禁不止,因为市场需要,现代应试教育的需要。”
“如果学校每年招生1600名,那么其中150名学生是靠‘摇号’走运抽中就近入学。另有1300名学生的家境非富即贵,他们根本不在乎高额的学费,点名要上该校,因为学校抽调本部大量的优质师源。剩下的150名学生又是靠什么进一个好初中?——靠的就是奥数!奥数的成绩是这些一般家庭出身的孩子们能进入优质初中的敲门砖。奥数起码为他们多提供了一种可能。
“择校预示着升学率,升学率直指就业率,就业率的背后,透视的是社会等级的划分。所以我常说,农村的孩子靠考试走出来的,靠的是一种天赋,上天赋予的命运。”
“中国的整条教育链上有4股力量形成了强大的现行教育的社会基础,让人动弹不得。第一股是我们的行政领导部门,第二股是我们的学校,第三股是学生,第四股是学生家长,他们价值观是一致的。只要升学率上去了,教育行政部门便有一种政绩感,学校有一种业绩感,学生有了荣誉感,而家长则是回报感。”刘道玉分析道。
“在任何一个区里,教师的编制占有一半,这意味着教育开支占区开支的一半。如果升学率不高,区长面上无光不说,老百姓都会质问他,好的生源在你那儿,你花了那么多钱在上面,你怎么当的官?所以没有官员不在乎教育。”
周洪宇为“升学率与官员政绩挂钩”的说法略作辩解。他曾任江岸区副区长,分管基层教育。不过,他话锋一转,意味悠长:“在所有改革里,教育体制改革步履艰难。难就难在它涉及到人,它的改革核心是人,它直指人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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