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纽约市民6月2日读的报纸以卡恩案为封面
短短六个星期,多梅内克·斯特劳斯·卡恩的命运就像坐过山车。5月14日,当时还是世界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的他,被控在纽约索菲特酒店性侵女服务员,被纽约警方从飞往法国的航班上抓捕,立即成为全世界焦点。随后,被控告、收监、辞职、面临牢狱之灾。就在人们认为他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余生也可能在监狱中打发时,案情又出现新情况:受害者也是该案的证人的诚信出了问题。她不仅以前撒谎,而且可能和监狱中的贩毒分子有牵连,更要命的是,她在卡恩性侵案中的供词,据说也前后不一。
卡恩的命运出现转机。虽然尚且不让离开美国,7月18日还面临重审,但已经被释放,保证金也归还给他,获得初步自由。于是出现另一种猜测:卡恩能否反而以“受害者”身份,重返法国政坛,在明年的选举中取代萨科齐?
纽约曼哈顿地区检察官万斯
疑点重重的证词 纽约的一些检察官称,现在卡恩案件“杂乱无章,乱七八糟”。的确,本来案件看上去清晰明了就是一个世界权力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性侵了经历过很多不幸的酒店女服务员,而纽约警方行动迅速,检方高效立案,这个权势人物将受到惩罚。
然而,从上周开始,负责这起案件的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塞莱斯·万斯就了解到,他那不畏权势把卡恩送到法庭上的举措,可能缺乏站得住脚的证据。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女服务员不仅诚信记录有问题,而且就卡恩案件,证词也前后不一。
虽然案发之后美国警方保护受害人,媒体对女服务员的身份也知道得不是很详细,但基本信息还是有的。人们知道这是一名以难民身份来自几内亚的妇女,今年32岁,和15岁的女儿居住在纽约布朗克斯地区穷人地区。这样的境遇让人们对她更加同情。
媒体当然也不满足于这些信息。法国和非洲的网站从上个月终于发现了她的真名叫做纳菲沙杜·迪亚洛(她在酒店工作时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她年轻时的照片也现身于法国和非洲的许多网站。虽然美国媒体对她的姓名也封锁得很严,但是《纽约时报》还是派出记者到迪亚洛以前生活的几内亚的小村庄采访,不过,据说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与此同时,这名“受害人”有关的同事、邻居、朋友,凡是接受过记者采访的,几乎都说她“善良、勤劳”是个“虔诚的穆斯林”。
但是在过去几周里,调查人员也在这些令人同情的或好的背景之外,发现了很多“意外材料”。
首先是这名女服务员在不知道自己电话被录音的情况下,在卡恩案发28小时之后,给关在美国亚利桑那州一所监狱里的一名男子打电话说:“不用担心,这个家伙很有钱,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当时,他们通话用的是几内亚某个地区的土话,调查人员直到上周三(6月29日)才翻译出来这段话的意思。而这名监狱中的男子,据说是和毒品交易有关。
其次,调查人员发现这名女服务员在收入问题上也有很多问题。她声称,在索菲特酒店的工作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然而调查人员发现,曾经有数千美元的汇款分别从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纽约州和宾夕法尼亚州汇到她名下的账户中。当调查人员问到这些账户时,她“先是保持沉默,然后转向她的律师肯尼斯·汤普森先生,似乎在问他应该怎样回答。”然而,汤普森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看样子他事前都不知道有这个账户。此外,调查人员还发现,这个女服务员还曾谎称朋友的孩子是自己的小孩,以此获得税收优惠。
接下来,调查人员又发现,这名女服务员的难民申请材料也有问题。当年她申请难民身份时,声称自己和丈夫因为反对政府而遭到迫害,丈夫被杀,自己也遭受到武装人员的强奸。可是在这次调查中,她承认这些都是帮她进行难民申请的人教她说的,“用录音机录下来,不断背诵”以应付美国移民部门。
女服务员与卡恩有直接关系的供词也出了问题。《纽约时报》说,女服务员说自己在事发后因为害怕而躲了起来,但实际上她又打扫了包括卡恩房间在内的两间客房后才向酒店主管报告此事。而且在具体情况的描述方面,多次出现反复,常常用“我忘了告诉你们……”这样的话开始,向调查人员提供不同版本的供词。
由于卡恩案件是只有两个人在房间的情况,只有“他说和她说”的供词,女服务员的这些背景和供词反复的情况,对卡恩强奸的指控显得很是站不住脚。媒体推测,只能确认两人5月14日中午在纽约索菲特酒店的2806号房发生了关系。当然,卡恩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否认发生了关系,只是说没有强奸,“一切行为都是双方同意的”。
名门之后检察官 闹到这一步,看样子案发时《纽约时报》所说的“如果不是警方犯下可怕的错误”,是真的错误了。不过现在人们指责最多的不是纽约警方,而是纽约曼哈顿地区检察官万斯。
美国一些不愿公布姓名的检察官和纽约警方都认为,当天警方接到报案时,鉴于卡恩已经登机准备离开美国,如果让他逃脱那就要受到更多的指责,所以自始至终,“警方的行为是对的”。
问题在于曼哈顿地区检察官。曼哈顿检察官是个通过选举产生的职位(可以多次连任),负责纽约市五个选区内有关违反纽约州法律的案件。现任检察官万斯(小万斯)2009年当选。他是名门之后,父亲老塞莱斯·万斯是政界名人,曾担任过很多要职,最高职位是卡特政府的国务卿。老万斯退休后还在国际间奔波,是解决巴尔干半岛波黑冲突的《万斯-欧文计划》的主要设计者之一。据说小万斯为自己的家庭很感到骄傲,现在在纽约的办公室里,还挂满了自己家里人的照片。
有媒体说,就是因为万斯好在媒体露面出风头,才导致这次处理卡恩问题不当。本来,检方接到报案后,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立案,到法院起诉这要求检方在五天之内就要提出可靠的证据;第二个选择是先调查,调查好了以后再决定是否要提交到法院,以什么罪名起诉等等。《纽约时报》刊登文章说,当时既然警方已经控制了卡恩,万斯就不应该决定立即提交法院。而法国的《世界报》更是说,不仅把卡恩投入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地方关押,还让他戴着手铐的照片广为流传,这让“在法院判决有罪之前,所有的人都应被看成是清白的”这一“无罪推定”的原则受到极大的侮辱。欧洲本来就觉得美国人不够文明,人权方面不如欧洲。卡恩戴手铐亮相曾被欧洲媒体普遍批评。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欧洲人自然更有话要说。
万斯或许现在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在上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已经打下了伏笔,说“评价一个检察官,不能单看一个案件,而是要看他整个的工作。”
不过万斯自己也明白,卡恩这个案子影响实在太大了,如果事实证明他为了出风头而有致命的错误,那人们肯定还是要把此案看成评价他的一个重要指标。
卡恩将添新案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总裁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在美国受控性侵犯一案尚未审完,法国女作家特里斯坦·巴农4日宣布决定起诉这名法国人当年企图强奸她。
今年5月,巴农揭露卡恩任财长时企图强奸她。巴农的律师达维德·库比4日说,巴农准备5日在法国首都巴黎向斯特劳斯—卡恩就此发起诉讼。库比说,事件发生于2003年,而非之前报道中所说的2002年。
根据法国法律,企图强奸罪名起诉期限最多10年,性侵犯罪名起诉期限为3年。
库比说,巴农所起诉案件涉及的事情“非常严重”,里面包含“暴力”。
巴农说,当时对方坚持要握着她的手,继而得寸进尺。“结果非常糟糕,”她说,“我们在地板上打起来,那可不是拍打几下,我踢了他,他解开我的文胸,还试图解开我的牛仔裤。”
斯特劳斯—卡恩随即通过律师发表声明,准备起诉这名女作家诽谤。
洗不“白”的卡恩重返政坛不易 多梅内克·斯特劳斯-卡恩涉嫌强奸女服务员案件,由于女服务员诚信和供词出现问题,出现“峰回路转”。很多人在问,7月18日重审之后,卡恩能否无罪释放,重返法国政坛?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但卡恩经此一案之后,要想恢复到当时“众望所归”的状态,那可不容易。
一方面,女服务员诚信有问题,并不代表卡恩就清白。不错,美国是个讲诚信的社会,克林顿当年和莱温斯基有绯闻被整得灰头土脸,不是因为绯闻本身,而是因为克林顿想否认绯闻;最近被迫辞职的众议院议员安东尼·韦纳,也不是因为用微博发了猥亵照,而是因为一开始撒谎说自己的微博被“黑”。所以有撒谎纪录的人,提供的证词也受影响。但是卡恩一案中,卡恩并没有否认与女服务员发生关系,只是否认强奸。用美国一名检察官的话说,“毕竟,在那个中午,斯特劳斯-卡恩先生在和她女儿吃午饭之前,在准备飞回欧洲见妻子之前,在酒店的房间里和女服务员发生了关系。”
另一方面,法国社会的情绪在卡恩事发后有一定变化。媒体分析说,欧洲人对权势人物骚扰女性方面比美国“宽容”得多,看看绯闻缠身的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几乎成了“不倒翁”就可明白。卡恩的好色也是不争的事实,他自己也毫不避讳。但是卡恩在美国被抓,在法国还是引起很大震动。政坛重组不说,法国和美国的报纸都说法国社会因此还“挖掘灵魂”,反思对女性的不公。更有法国女记者、作家巴农女士,声称多年前卡恩曾欲施暴于她未得逞,她的妈妈让她沉默多年后,在卡恩于纽约出事后,决定对卡恩提出起诉。卡恩案件出现转机,巴农的母亲也说要继续起诉他。而上个月,法国预算部负责公共事务的国务秘书乔治·特龙因涉嫌性侵犯辞职。这些都是法国被卡恩激发的“觉醒”的表现。
而且,经过这一事件,卡恩生活的奢侈更是不断被炒作,这对身为社会党人的卡恩形象的打击也不小。法国《世界报》还报道,有不少人,尤其是女性称,她们原来准备投票给卡恩的,但是现在如果他再回国参选,她们就不会投票给他。
所以说卡恩真想卷土重来,真是很不容易。支持卡恩的人,有一些是觉得他有能力,还有一些甚至觉得他是阴谋论的受害者,因此格外同情。不过,从目前的情形来判断,很难有哪个阴谋论能站得住脚。更有可能的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女服务员,偶然改变了IMF和法国政坛的图景,而根本原因则是卡恩自己。(羊城晚报记者 钱克锦)
作者:钱克锦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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