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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农民工尴尬流动城乡间 更看重城市归属感

2012年02月05日15:02
来源:金羊网—羊城晚报
新生代农民工尴尬地流动于城乡间 新华社发
新生代农民工尴尬地流动于城乡间 新华社发

  专题统筹 马勇 孙朝方 李青 文/羊城晚报记者 孙朝方 鲁钇山 陈强 曾璇 李青

  “新生代农民工”的说法,首次出现在2010年中央一号文件中。主要是指80后、90后农民工,年龄在18岁到25岁之间,他们占了外出打工农民工的主体,约有1亿人。新生代农民工以“三高一低”为特征:受教育程度高,职业期望值高,物质和精神享受要求高,工作耐受力低。

  当下,各地节后招工如火如荼,占了外出务工者“半壁江山”的新生代农民工成为企业争抢的对象。

  老一代农民工为养家糊口到城市打工,明白自己只是城市的“过客”;新生代农民工大多“放下书包进工厂”,赚钱只是外出打工的一部分目的,他们希望跳出“农门”进“城门”,像城里人一样生活。然而,他们却有更多的困惑与迷茫。尤其是90后农民工,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向往城市,却不被城市接纳;根在农村,却与农村日益疏远。他们只好尴尬地流动在城乡间。

  羊城晚报记者深入川、粤、湘、桂各地,走近新生代农民工,触摸他们的打工生活和城市梦。

  70后最怕你跟他讲劳动法,巴不得天天加班多赚钱;80后既怕加班,又怕总放假,两者越平衡越好;90后则三餐饱饭足矣,最好工作三天休四天,甚至愿打零工也不愿签几年的“卖身契”。

  为改变,他们进城寻求“机会”

  “现在最头痛的是人员不稳定。”深圳一家汽修厂家负责人朱先生告诉记者。“我们招人是要干活的,可现在的年轻人,特别是90后,干两天就想干别的或者干两天就走了,我们最烦这个。”朱先生说,不少90后不愿干苦活、累活,一来就想干销售,不行就跳走,结果干了三四年还是什么都不会。朱先生感叹,找做事踏实的老一代农民工越来越难。

  广西南宁一家鞋厂的人力主管告诉记者,他们倾向于不招90后入生产一线,因为很多人干不长,流动太频繁。

  深圳鹏强人才市场的经理汪炬文也注意到90后打工者的这个特点。他说,与老一代农民工不同,90后新生代求职者对职业的诉求已发生变化。“很多年轻人到深圳是来看一看,打工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这与上世纪80、90年代的情况有很大差别。”汪炬文说,很多90后年轻人抱着寻找“机会”的心态来到深圳,他们希望寻找自己心目中的“机会”。他们没有父辈那样严重的生存危机,没钱的话家里会寄过来,因此他们对工作的要求与老一辈有很大差别,注重工作环境、福利等。

  “我情愿打散工,也不愿当流水线工人。”生于1991年的陈志文,是广西南宁武鸣县人,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结果在某工厂干了个把月就辞职了,他已记不清换了多少家工厂。父亲觉得他没定力,去年强行带着他在一家瓷砖厂工作。节后,陈志文说什么也不肯再跟父亲回瓷砖厂了,他说受不了生产线每天的重复劳作,更不愿像父亲那样一辈子耗在生产线上。

  广西天等县就业服务中心主任黄桂德认为,90后不愿上生产线,并不是不能吃苦耐劳,而是他们有更多自己的想法,希望未来有所发展。天等县一家企业的老板向记者抱怨,该县大量的外出务工人员跑到桂林米粉店做服务员,很多人不愿意来工厂。“他们觉得能看到希望,将来也能开一家自己的店”。

  不少企业管理者有着共同的感受:70后爱加班;80后爱看世界;90后爱叹世界。

  把子女留在家里,则出现数目庞大的“留守儿童”,家庭教育严重缺失;把子女带在身边,则成为浩荡的“流动儿童”,学校教育又出现巨大困难,这是新生代农民工遭遇的窘境。

  为发展,他们重视子女教育

  与老一代农民工“单打独斗”的情形相比,许多新生代农民工选择携家带口进城务工。

  来自广西桂平的80后陈隆,决定带4岁的儿子去深圳上幼儿园。“农村我们回不去了,都不会干农活了。我想给儿子创造机会,让他将来可以留在城市。”陈隆说,自己曾是留守儿童,不愿儿子重蹈覆辙。但现实也摆在眼前,如果不能入户城市,孩子高考时,还是要回老家。

  在广西天等县孟养村龙彰屯,差不多整个屯都搬到深圳了。“他们在深圳挣了钱,回老家盖起新房子,但屯子里却没几个人,老人小孩都接出去了,过年过节都不回来。屯子里的红白喜事,都直接在深圳进行。”当地一位干部说,去年村委会换届选举,在深圳公明设立了选举分会场。

  但并非所有儿童都能被父母接到打工的城市,留守儿童仍是困扰新生代农民工的大问题。

  在四川金堂,目前仍有留守儿童1.3万人。记者走访的数十位返乡农民工中,约三分之一的人明确表示,因为不想让家人成为“留守儿童”或“留守老人”,因此选择留在本地找工作。因父辈常年在外打工,难以顾及子女教育,一些外出务工者子女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便辍学。24岁的四川金堂县新鑫村民王天寿告诉记者,他小学毕业后就外出务工,而21岁的弟弟黄召华小学没读完,就跟着哥哥打工了。淮口镇就业服务站负责人陈敏告诉记者,这样的家庭在当地并不罕见,受常年在外打工的父母影响,很多“留守儿童”长大后选择了外出打工。

  来自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的信息显示,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工作单位渠道中,自己找的超过33%,通过亲友、同乡介绍的超过36%。这些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农民工,对子女的期望近乎疯狂。一项针对近5000名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对子女的期望非常高,都表示将全力投入子女教育。

  目前,广东等地已实施农民工积分入户、“流动儿童”入读当地公立学校等政策,为农民工融入城市提供了更多可能。然而,来自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的调查显示,60%的受访农民工不愿或没考虑好是否入户城镇。主要原因是不愿放弃土地、城市生活压力大、担心工作不稳定、农村环境趋好。

  心怀梦想、体面劳动、尊严生活,正成为新生代打工者的真实剪影。

  为子女,他们回乡另谋出路

  广东东莞虎门镇,一房一厅的出租屋里,王磊一家祖孙三代迎来了龙年。这是王磊一家在广东过的第三个春节。

  王磊,河南省驻马店人,1987年生,一个两岁孩子的爹。他是虎门中心客运站的一名普通车管员,与他那大半辈子都漂泊在长三角和珠三角的老爹不一样,王磊打算到儿子要读书的年纪,就结束打工日子,举家回老家发展。“学门手艺,比如修车,在我们那边开个修车铺;老婆卖卖衣服,可以从虎门进货,拿回去卖,比打工强多了……”

  不像父辈农民工一样:打工、赚钱、娶媳妇、生娃、盖房,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刚刚25岁的王磊对自身的人生规划异常清晰。大约三年前,他辞去了工厂工作,因为“不自由”,而且“学不到啥”。目前的工作他挺满意,正规稳定、相对自由,加班还有三薪,最重要的,是离自己“学手艺”的梦想更近了。

  在珠三角,王磊只是千千万万名新生代农民工的缩影,他们不甘心只做一名流水线上的工人或巨大“工业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他们想活出自己的精彩。

  若再用“吃苦耐劳”的标准衡量他们,指责他们耐不住性子,批评他们“付出一分就想有十分收获”,甚至扣上“眼高手低”的帽子,或许已经不合时宜。

  心怀梦想、体面劳动、尊严生活,正成为新生代打工者的真实剪影。

  从某种程度上说,新生代打工者的潇洒建立在父辈的艰辛上。80后、90后打工者里,独生子女比例较高,在多数家庭中,父母打工挣钱盖起了房子,为新生代解决了后顾之忧;还未成家的新生代,没有养家的压力,活得更洒脱,换工作、换城市、换圈子、换活法,成为他们的常态。

  王磊是老家第一代“留守儿童”,父亲在长三角当过多年建筑工,给家里盖起了大房子,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客运站附近拉客,收入比以前高,高峰时每月收入有3000元;母亲当环卫工,月薪一千多元;王磊每月也有两千多元,全家月入六千多元。身为人父的王磊,现在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搞好小孩的教育最重要”。

  “如今内地渐渐发展起来了,不少老乡回去了。”王磊说,在虎门中心客运站看着回东莞打工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他也开始为回家做准备。

  记者手记

  培训和服务掉队了

  与第一代农民工大多靠体力打拼不同,新生代农民工对技能培训的欲望强烈,并希望借此找到一份理想工作。“年轻农民工的工作取向已经变化了,他们不想只在酒楼端盘子,但又缺乏技能,很快就被年龄耽误了。”中山大学教授郭巍青主张直接由财政出钱,为年轻农民工做培训项目。

  也有学者建议,在劳动力输出地对农民工进行培训。同时,加强省际劳务合作,定期把用工信息发到劳务输出省,引导农民有序流动。但记者采访发现,在四川金堂、湖南长沙、广西南宁等地,几乎均未进行跨省劳务合作,外省用工信息也以务工者自己寻找为主。

  新生代农民工无法完全融入城市,又基本没有务农经历,不愿或难以回到乡村。他们表面上被城市接纳,实际在就业、医保、住房、子女教育等方面都与城市人口有很大差别,这样的“半城市化”状况让务工人员处在“进不去”城市和“不愿回”农村的尴尬境地。

  孙朝方、鲁钇山、陈强、曾璇、李青

(责任编辑:UN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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