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绥革命烈士陵园清明前落成 抗日烈士魂兮归来

军民在烈士墓前祭奠

　　绵绵细雨寄哀思，苍松翠柏忆英灵。清明前夕，兴县东会乡寨上村，黑茶山下凤凰岭上，新落成的晋绥革命烈士陵园松柏环绕，一排排洁白的烈士墓碑肃然耸立。英烈墓前不远，冰封一冬的湫水河渐渐消融，春日的暖阳照在浮着薄冰的水面上，点点金光反射，墓碑上镌刻的五角星愈加鲜红，恍惚之间，一声声军号又在耳边嘹亮地吹起。“为这410名晋绥烈士吹响集结号的，是吕梁革命老区的万千百姓和生生不息的中华英魂。”站在黑茶山下，烈士墓前，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主任王波眼睛湿润。

　　烈士长眠吕梁山

　　“70多年前，抗日战争爆发后，贺龙与关向应按照党中央指示，率120师从陕北挺进抗日前线，开展游击战，给敌人以沉重打击。”随着王波的讲述，往日的战斗风云如现眼前。

　　1940年，贺龙建立了最早的抗日根据地——晋绥革命根据地。晋绥是山西和绥远（今内蒙古中部）两省的合称。晋西北行政公署和军区司令部就设在兴县蔡家崖。仅有9万人的兴县养育了4万余人的晋绥党政军革命队伍。

　　兴县作为晋绥边区的首府所在地，是中共中央所在地陕甘宁边区的前大门，是保卫延安的第一道屏障，也是华北、华东、华中等抗日根据地与党中央联系的交通要道，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多次组织扫荡。在贺龙、关向应、周士第等人的指挥下，晋绥军民浴血奋战、拼死抵抗。从1940年夏天起，先后进行了二十里铺、小善畔、田家会等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斗，击退了来犯之敌，保障了党中央的安全。频繁的战斗中，2000余名官兵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当时条件有限，这些牺牲的烈士就近草草掩埋在各处的荒山野岭之间。

　　1953年，在兴县城内的玉京山麓，当地政府建起了晋绥解放区革命烈士陵园，122位晋绥革命烈士被安葬在这里。但由于种种原因，大多数烈士遗骸仍散落于兴县各处。几十年风霜雨雪，这些分散的墓地受损严重，有的甚至湮没，无从寻找。

　　王波清楚地记得，他上任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主任后，接待了从济南远道而来的一家人。他们来吕梁山，是受家中老人所托，寻找在黑峪一带牺牲的舅舅李久挨烈士的墓地、遗骸。兴县有关部门人员陪同他们来到距黑峪2.5公里远的碧村烈士墓地时，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又扩大寻找范围，依然没有找到。李久挨烈士的亲属最后只能在碧村烈士墓地的每一个坟头上掬了一捧黄土，回家藉此寄托哀思。

　　越来越多的寻亲者，满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兴县民政局和人武部的同志们，与寻亲者一起走遍荒山野岭间的烈士墓地，不是坟头早已不见踪影，就是荒冢一堆，无名无姓。看着含着泪的烈士亲属一遍遍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然后流着泪默默地给几乎湮没的烈士墓地掬土堆坟、供奉祭品，老区的人心碎如割。

　　吹响迁葬集结号

　　70多年前，这些年轻的军人们，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刻，挺身而出抵御外侮，把宝贵的生命无私地献给了祖国和人民，把满腔的热血洒遍了这里的每一处山川。而死去经年，这些烈士墓地却基本处于无人管护的状态，烈士英魂仍在山野间四处飘荡，情何以堪！兴县军民，以及曾在晋绥边区战斗过的各界人士、烈士亲属及其子女也强烈要求对分散的烈士遗骨进行集中收迁管理。

　　2004年，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先后收迁了碧村、李家塔两处烈士墓地的30位烈士，把他们安葬在晋绥烈士陵园内。但由于陵园内面积有限，无法继续收迁。

　　2006年起，兴县民政局等有关部门组织人员，深入乡村对烈士掩埋情况进行摸底普查，寻找核实墓地的准确位置、保护情况等。普查发现，全县17个乡镇中，高家村、奥家湾、孟家坪等13个乡镇共有烈士掩埋地30余处。根据战争年代伤亡统计资料及当地老百姓回忆，安葬烈士1000多名，其中绝大多数属于无名烈士。这些烈士掩埋地大部分位于荒山野岭，几十年来由于各种原因，墓地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有的连坟也难以找到。

　　2009年，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管理处向政府提出申请，欲在东会乡寨上村黑茶山脚的凤凰岭下新建一处烈士墓地，集中收迁分散安葬的烈士。2011年，在兴县县委、县政府和各级武装部门的重视下，晋绥革命烈士墓地完成征地120亩，其中大部分是荒山荒坡，还包括部分退耕地及少量耕地。墓地风景优美，北依烈士们曾经战斗保卫过的黑茶山，怀抱阳坡水库，湫水河从它面前汩汩流过。

　　2011年4月，投资400余万元的墓地开始动工，年底时，晋绥烈士纪念塔、石牌坊以及327座烈士墓和4座大型合葬墓修建完成，还雕刻了329通烈士碑，专门制作了400余具小棺木。墓地上，1400余株松柏苍翠欲滴，1100米墓地通道及55级大理石台阶通往各处墓室。

　　在酝酿修建墓地的同时，集中收迁烈士遗骨的工作也吹响了集结号。接下来的一年间，一场翻山越岭迁葬晋绥抗日英烈遗骨的艰辛之举，在革命老区兴县拉开了序幕……

　　数百烈士魂归来

　　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办公室副主任任虎鸣全程参与了收迁工作。“烈士的事迹感动着我们，虽然收迁过程极为艰难，但我们受的苦，与烈士相比真的不算什么。”任虎鸣说。

　　从春到秋，每组四到五人的收迁组在烈日下群山间一个个墓地里寻找挖掘，在22处山岭间，共迁葬了410名烈士遗骨。“不遗漏一块烈士遗骨，不损坏一件烈士遗物”，找到的每一块骨头，每一件遗物都详细登记、编号，收放在特制的小棺木中，每找到和收迁一具遗骸都要鸣炮、烧纸、焚香、祭奠，像对自己家人一样戴孝发送。当地老百姓也自愿参与挖掘。

　　“小善畔是1943年10月晋绥军区部队将敌85大队包围痛歼的主战场之一，这里安葬有近百名八路军战士。”在收迁组整理的收迁随笔中，记录道：“新堆起的五六十个坟头，石头水泥垒砌的纪念碑已散了架，只剩半截，墓地中央一棵歪脖子老榆树摇曳着，不茂密的枝叶遮挡着烈日阳光。祭酒烧纸、鸣炮、开挖。小善畔十几名老百姓也来观看。这里是战斗结束后掩埋烈士的第一现场，埋得很不规则，有的脚朝上头朝下，有的弯曲着，还有的一个坟堆下两三个遗骸摞着，有的用席子裹着，有的什么也没有。从一位烈士墓中挖出一条完整的武装皮带，有位战士身上还有没打完的几颗子弹，整齐地装在弹夹上。不少战士头颅完好，牙齿洁白，一看就知道年纪轻轻，十八九岁的样子。”

　　收迁组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对于合葬的，能分清的也尽量分开，在冯家庄，所有的烈士遗骸都在一个大坑里，几十年了，有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但收迁组的成员仍然仔细地寻找能够证明他们各自身份的遗物。

　　最终，3000多军民，近两年的艰辛普查搜寻，兴县的22个山岭中，410具烈士遗骨陆续集结到黑茶山凤凰岭的山坡之上。“11连司号员小刘的集合号响了，连长、指导员、十几个排长、几十个班长、齐刷刷的三百多名战士，还有几位女战士列在队尾。营长走来了，胸前依然挂着那架褪了色的望远镜。”收迁队员满怀深情地写道。

　　寻亲工作意义深

　　收迁队员的艰苦工作，得到了回报。他们通过烈士遗物和墓碑等痕迹，对照有关历史资料和当地老人的回忆，在410名迁葬烈士中，共整理确定了67位烈士的姓名。更多找不到姓名的烈士，只能编号。

　　今年二三月间，解放军报和河北青年报的记者来到兴县，听说兴县找到的67位有名有姓的烈士遗骸中，有36名是河北籍烈士，两报遂与兴县民政局和人武部一起联合为这67名烈士寻亲。

　　3月5日起，河北青年报“为河北烈士寻亲”活动组的记者先后寻访了保定、涿州、高阳、容城、涞水等多个县市，行程数千多公里，联系采访近百人，已为9位烈士找到亲人。

　　每一位烈士亲属背后，都有一个关于烈士的感人故事，听说亲人遗骨在遥远的山西兴县找到的那一刻，每一位烈士亲属都热泪盈眶。

　　在保定市的安新县，听说一直被污蔑为土匪的陈仓是为抗日牺牲在兴县，已被迁葬在“晋绥革命烈士陵园”的消息时，陈仓的侄儿竟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几十年了，我终于知道我大伯是烈士不是土匪了，我大伯终于有了归宿了！”哭完，他又竖起大拇指大喊：“烈士，烈士，我伯伯是烈士！”

　　王波听说这件事后，也流下了激动的眼泪。“陈仓不仅是烈士，还是优秀的共产党员，是27团的班长。这样优秀的烈士却背了几十年的冤屈。也让烈士家属的心伤了几十年。我们的工作没有白做，我们为烈士正了名。”

　　“这个工作很有意义，早就应该做，也应该好好做。”王波希望有更多的力量参与到迁葬烈士、为烈士寻亲的工作中来，“让烈士的鲜血不要白流。”

　　（本版图片由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提供）

　　本报记者 张海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