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2月4日,巴基斯坦帕克蒂亚省,一架由美国中央情报局人员操纵的无人机在霍斯特附近发射了一枚“狱火”导弹,目标是“基地”组织领导人乌萨马·本·拉丹。这是美国在反恐战争中动用无人机实施的首个定点清除行动,尽管后来证明,被杀的不是本·拉丹,但这一行动却拉开了长达10年的无人机海外定点清除计划。近年来,随着美国本土恐怖主义的崛起,无人机更是开始在海外“猎杀”涉嫌恐怖活动的美国公民,引发了关于其是否合法的大争论。
捡废铁惹来无人机
中央情报局从2000年初就在阿富汗利用无人机开展侦查行动。在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中情局开始利用装备“狱火”导弹的无人机在阿富汗执行武装飞行任务,并在针对塔利班的军事行动中提供空中支援。当前所知第一个被无人机炸死的“基地”高层是2001年11月死于阿富汗的穆罕默德·阿提夫。
尽管在阿富汗战场上有广泛应用,不过在2001年2月之前,中情局并未利用无人机开展过定点清除行动。甚至就在2000年至2001年,美国空军还在为如何将“狱火”导弹装载到无人机上而头痛。在“9·11”前一个星期,国家安全委员会甚至认定,武装无人机尚未成熟。“9·11”袭击发生后,无人机计划才被迅速放上“快车道”。
在阿富汗战场的成功亮相让美方开始将无人机投放到秘密行动中。2001年2月4日,无人机操作人员发现,在阿富汗东部边境地区本·拉丹的扎瓦尔基利巴德尔营地附近,出现了3个可疑人物,其中有个“高个子”似乎是领头的。根据此后时任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的叙述,当时的情况是:“关于使用‘狱火’导弹的决定被做出,导弹被发射。”全句并未指明谁做的决定。
袭击之后,军方迅速表态,称杀死的“高个子”不是本·拉丹,但仍是“合法的目标”,按照五角大楼的陈述,即“根据初步情报,没有证据显示杀死的是无辜平民”。
当时云集阿富汗与巴基斯坦边境的记者们却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这三名“武装人员”实际上是收集废铁的当地人:“高个子”是31岁的达拉兹·汗,来自拉拉扎村,另外两人分别是28岁的杰汉吉尔·汗与30岁的米尔·艾哈迈德,来自帕塔兰村。包括《纽约时报》记者约翰·伯恩斯在内的多名记者走访了这三人的家庭和坟墓。记者们发现,这三人当时爬到山上是为了收集美军空袭留下的弹片、导弹尾翼等物资,一头驴能拉的废铁能卖大约50美分左右。
对此,拉姆斯菲尔德的解释是,这件事没人能讲得清楚,一个人就有一个说法。在这种不清不楚的解释中,无人机计划迅速被划归为美国政府的最高机密之一,此后甚少为政府官员谈及,但其影响,却随着反恐战争的深入而不断扩大。
对比利用地面部队或战斗机发动空袭,无人机的好处显而易见。只要有足够数量,这种相对便宜的武器可以不分昼夜地值勤,全面覆盖大片地区,极为适合打击“基地”组织与塔利班等。曾为多家媒体报道这一话题的资深记者皮尔·祖拜尔·沙阿形容说,在与阿富汗接壤的巴基斯坦部落地区,一到夜里,就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轰鸣声,比蜜蜂的声音稍大,时有时无。在白天,这一声音被淹没在生活噪音中,而在夜里,它却无处不在,提醒着人们,死神就在头顶。
反恐的“标配”
由于同时开展了两场战争,过去十年间美国整个军事体系经历了迅速的膨胀,但很少有项目成长得像无人机一样快。无人机种类也变得更多,从最开始的MQ-1“捕食者”到比其更大、更稳定的MQ-9“死神”;其应用也更五花八门,例如装载在大型无人机上、帮助特种部队炸开房门的轻微力导弹,即将装载在微型无人机上的“敢死队”自杀弹头等。
但更多无人机并不负责攻击行动,而是提供侦查能力,例如步兵使用的仅5磅重的背包无人机可用于前探侦查、K-MAX无人直升机可空投给养、海军的高空无人机一张照片就可覆盖半个海湾、“全球鹰”无人机可提供细节极为丰富的地面图像并寻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处于研发阶段的“女妖凝视”无人侦察系统更能通过类似复眼的镜头结构捕捉四面八方的动向,一架无人机可“看管”整座城市。
除了应用范围扩大,无人机的数量也极大扩张。由于这是秘密项目,当前有多少无人机并无最权威的数据,但根据美国政府新公布的军事战略,当前空军任何时候都有61个拥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编组在全球各热点地区空中巡逻,每个编组至多有4架无人机。根据新计划,五角大楼将要求空军拥有足够的无人机以维持65个巡逻编组,并在必要的时候增加到84个。
无人机真正的成长是在前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上任之后。他对无人机的观点得到了现任总统奥巴马的全力支持。为加快无人机的装备速度,盖茨甚至以其他名义解除了在部署“捕食者”上不积极的空军参谋长迈克尔·莫斯利的职务,换上了支持这一项目的诺顿·施瓦茨。
随着无人机部署的加快,由中情局主导的无人机暗杀行动也不断升级。根据新美国基金会的一份调查,在其任期的前两年内,奥巴马下令在巴基斯坦开展的无人机暗杀行动是前总统乔治·W·布什8年任期的4倍。从2009年初至2011年8月,美方发动的无人机袭击达到至少225次,打死1100至1800名武装人员。这一调查的根据完全源自媒体报道,尽管无法反映美方在巴基斯坦部落地区发动的袭击全貌,但管中窥豹,多少折射出美方对无人机计划的倚重。
当前,无人机计划的重心在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边境地区,但也开始扩展到也门、索马里等地,成为美国反恐战争的“标准配置”。
无人机给人的印象是大大节省人力。但这一印象却与现实不符。利用无人机发动打击其实对地面情报工作的能力要求更高。此外,无人机传回的图像也需要分析人员筛选分析,上报以形成决策。平均下来,每架无人机需要19名情报分析人员。如果加上操作、维修、调度、地面情报等人员,一架“捕食者”需要的人员达到168人,而“死神”则达到了180人,与它们形成对比的是,一架F-16战斗机只需要大约100名后勤支持人员。为跟上无人机部队扩张的步伐,空军在过去两年中训练的无人机操作人员已经超过了受训的飞行员。
扩大的目标
在无人机计划兴起之初,打击目标为外国武装人员。尽管这些袭击因杀伤平民而在巴基斯坦与美国国内存在不小争议,但仍可勉强归为战争行为。随着美国本土恐怖分子的兴起并成为无人机的目标,其引起的法律争议开始成为令美国政府头痛的源泉。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成员安瓦尔·奥拉基在去年9月30日遭无人机空袭而死一事。
根据也门政府当时公布的信息,当天大约9时55分,奥拉基在首都萨那以东大约140公里的焦夫省哈西夫镇外8公里处“遭锁定并打死”。
空袭发生时,奥拉基与另两名“基地”人员乘坐两辆汽车,从焦夫省前往邻省马里卜,另外两人据信同时在空袭中身亡。美国国会众议院国土安全委员会主席彼得·金把奥拉基之死称作美方与“基地”作战的“巨大成功”,他说,“过去数年,奥拉基甚至比乌萨马·本·拉丹更具威胁”。
与其他恐怖分子不同,奥拉基1971年生于美国新墨西哥州,父母是也门移民。他在美国土生土长,英语流利,经常利用互联网发布言论,鼓动对美发动袭击。美方认定,奥拉基不仅起煽动作用,而且实际参与招募袭击者,关联多起袭击或袭击未遂事件,其中包括2009年的胡德堡基地枪击案、圣诞节袭击航班未遂事件、2010年航空邮包炸弹袭击美国未遂案等。
应美方要求,也门当局2006年逮捕奥拉基,然而同年又把他释放。奥巴马2010年4月批准追杀奥拉基。他成为中央情报局追杀和追捕名单上的首名美国公民。
在奥拉基死亡后不久,美国无人机再次在也门发动空袭,在南部舍卜瓦省的阿赞打击奥拉基的儿子阿卜杜勒-拉赫曼·安瓦尔·奥拉基。
这两次袭击引发了关于无人机“定点清除”是否合法的大讨论,因为奥拉基父子为美国公民,奥巴马政府在未经审判定罪的情况下将他们暗杀,被认为有违美国法律。据报道,奥巴马政府2010年6月拿出方案。文件长50页,认定当无法活捉奥拉基时,直接将他击毙是合法做法。
在奥拉基遭杀死前的2010年7月,他的父亲委托美国公民自由联盟与维护宪法权利中心起诉美国政府,要求公开涉及无人机海外打击活动的法律授权文件,称政府应当公开“涉及定点清除计划的基本信息”,以期将儿子从暗杀名单中“除名”。奥拉基死后,这一诉讼受到了更多关注。
今年3月4日,美国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说,任何加入“基地”组织及其分支的美国公民只要对美国构成迫近威胁,都可能在海外承受致命打击。
霍尔德在美国西北大学法学院发表演讲时说,鉴于恐怖分子的活动方式,抓捕一名可能发动致命袭击的美国恐怖分子通常不切实际。所以,“政府有使用致命武力的权力,捍卫美国利益。”
他声称,实施这类致命打击前,美国政府会全面审查并确保同时满足3个前提:打击对象可能即将对美国发动袭击;抓捕这名美国公民不可行;行动须符合与战争原则相关的法律。
他说:“我们的执法权力不局限于阿富汗战场……我们正与一个跨越国界的对手作战。政府有责任、有权利保护国家及民众免受恐怖威胁。”
这是美国政府高层官员首次公开回应关于无人机的质疑。
来源:2012年4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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