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韩裔在多国陷形象危机

　　“为什么又是韩裔？”在美国加州校园制造枪击案的韩裔高元日还在等候判决，韩国社会已发出这样的慨叹。虽然美国主流媒体并未将此与5年前的“赵承熙噩梦”做太多联系，但在韩裔看来，这无疑是对他们形象的再次打击。事实上，韩裔在世界各国的生存状态在此之前并不是个惹眼的话题。他们总数不多，在喜欢聚居的东亚各族裔中“爱扎堆”是出了名的；他们希望学习完全不同的西方文化，却因“坚守”传统观念经常觉得只有“自己人”才能相互理解。韩联社评论称，两起枪杀事件反映出韩裔移民生活困苦一面，这是韩裔“1.5代”遭冷落的生活实态。

　　韩裔担心在海外形象受损

　　“韩国人、枪支、教室，这是一张致命菜单。”在美国的社区网络上，一名网友这样总结两次由在美韩裔制造的校园枪击案。本月初，43岁的韩裔男子高元日以“行刑方式”枪杀一所学校内的无辜者，造成5死3伤。5年前，一场被称为“赵承熙噩梦”的类似血案中，32人被害。韩国《东亚日报》称，虽然美国主流媒体未将两次事件联系起来，虽然“推特”上大部分美国人的反应是哀悼逝者，但偶尔出现的“调查韩国人”的声音仍然令人担忧。

　　《韩国日报》报道说，在海外的韩裔担心，两起枪杀事件可能会给韩裔的整体形象带来负面影响，韩裔社会或将面临困境。美洲韩人总联合会副会长苏宪将这形容为“比事故本身更让人痛心”的事。他说，在一段时间内，赵承熙事件增加了美国人对韩裔社会的否定认识。情况逐渐得到缓解，现在却让人非常担心，糟糕的事情会重演。

　　性格偏激、婚姻失败、公司破产、英语不好，让美国韩裔高元日向无辜者扣动扳机的这些因素，看起来充满偶然性。但韩国《首尔新闻》调查发现，与其他在美国的亚洲裔相比，韩裔的确属于涉及枪击案较多的族群。特别是在美华裔人口（380万）比韩裔（250万）多出不少，却很少听说华裔制造枪击血案。金东是奥克兰当地居民，目前是一家韩文新闻周刊的出版商。他对法新社说，枪击案并非个人问题，而是韩裔社区更深层的潜在问题的反映。

　　在英国，《环球时报》记者走访了一些在当地生活多年的韩裔朋友，得到的解释之一是，大家感到在外国生活其实挺憋屈，心情抑郁是让一些同胞走向极端的重要原因。持相同观点的韩联社评论称，两起枪杀事件反映出韩裔移民生活困苦的一面，这是韩裔“1.5代”遭冷落的生活实态。奥克兰市牧师纳姆·佩克对当地的“新美国媒体”说，对于在美孤独生活的移民来说，美国文化中的暴力倾向和高持枪率尤其具有冲击力，于是“挫折和愤怒通过枪支演变成直接暴力”。

　　自1965年美国修改《移民法》之后，韩国人就开始了真正大规模地向美国移民。当时美国政府将韩国看作反共同盟国，大幅放宽对韩国人移民美国的限制。据统计，1965年在美的韩裔人口只有2.5万人，到1990年这一数字已达到70万。韩国人热衷移民美国原因复杂，不仅有经济、子女教育等原因，还有很多人是因为担心朝鲜的军事威胁。

　　此外，欧洲也是韩国人移民的主要地区。英国是欧洲韩裔移民最多的国家。韩国外交通商部2009年公布的数据显示，在英的韩裔总数已超过4.5万人，这个数字比在德国、巴西和印尼都要高。加拿大也是韩裔较为集中的地方，据加拿大联邦统计局最近一次（2006年）人口普查数据，在全部500万外来少数族裔中，韩裔占2.8%，次于华裔的3.9%。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韩国《朝鲜日报》采访了加州圣马特奥医疗中心初级保健和社区药物部主任约翰森·李，他本人就是一名韩裔。约翰森·李说，韩裔社区必须对这个悲剧做出反省，但现实是，他们多半会找借口不去这么做。在加拿大，自尊心普遍较强的韩裔甚至不愿多谈这些“不光彩的事”。这里曾发生韩裔团伙药物迷奸案、韩裔教会疑似精神控制案、韩裔团伙合约诈骗案等，但韩裔社区内部都讳莫如深，往往要等警方主动介入，或受害者波及其他族裔才真相大白。

　　奥克兰市长让·库安曾对法新社说，枪击事件会给韩裔社会留下长期质疑，对韩裔社会是个“巨大的悲剧”。但他同时表示，奥克兰市已经努力雇佣更多韩语员工，专门负责同当地韩裔移民交流，不希望把太多社会问题留在这些移民心里。

　　“英语很好”，但融入度很低

　　距离温布尔登球场不远的伦敦南部小镇莫顿是著名的“韩国城”：这里不仅随处可见韩国产品堆满屋的商铺，也能看到不少韩文书店，就连当地邮差、小学教师都是韩国移民。这和韩裔在其他国家的情况大同小异。在美国，韩裔在很多城市形成韩人街，以蔬菜店、药店、洗衣店等小型经营活动为生。韩国人聚居的地方大多有教会和韩人会等组织，洛杉矶等地甚至还有韩语电视台。加拿大的韩裔则普遍采取大分散、小聚居的居住方式，往往以韩裔基督教堂、超市和社区活动中心为核心聚居一处，大温哥华、大多伦多和渥太华等大城市的韩裔聚居区，大到家电和韩式家具，小到铜勺、泡菜和泡菜坛子都能买到。事实上，即便在以喜欢聚居著称的东亚各族裔中，韩裔也是出了名的“爱扎堆”，一些韩国社区的老住户甚至在韩国时就是同乡、邻居或本家。

　　加拿大媒体不久前的一项调查显示，韩裔对自己的英语能力普遍非常自信。但与此并不匹配的是，同华裔和日本裔相比，他们的“融入度”要低得多。在英国生活已经超过10年的宋女士来自韩国光州，早年在英国读艺术设计，如今在莫顿当地一家韩文出版社担任美编。“这里的生活很好，但我还是会一年回韩国三四趟”，宋女士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她坦承，在英国生活了10年，感觉还是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虽然自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是结交的英国朋友屈指可数。从韩国人的节日到英国人的节日，一年到头聚会的还是英国各地的韩国朋友。

　　“不会说母语的第三代韩裔根本不存在”，曾有韩裔这样对加拿大媒体表示。韩裔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坚持可见一斑。在大温哥华著名的韩国人超市“汉拿山”，设有专门的场所教授“大韩美食制作方法”。他们还热衷于将西方节日“韩国化”，很多韩国教会都过“韩国感恩节”。莫顿的宋女士说，其实韩国移民选择到欧美国家，最主要的就是希望能够学到和韩国完全不同的西方文化，但正是因为韩国人自己世代相传的生活观念实在太强，在工作和学习中，她承认或许只有韩国人才能相互理解和容忍。

　　在韩民族的传统文化中，“强烈的自尊心”极为明显。《首尔新闻》认为，这也正是触发“赵承熙噩梦”等事件的间接原因。报道援引美国华盛顿韩人会会长崔定范的话说，韩国人对自己要求很高，同样在饭店里打工，韩裔对子女教育的热情就比华裔高，这或多或少会成为子女的负担。他说，华裔移民美国的历史长达150年，而韩国人开始这一进程则晚得多，韩裔第二代还处于过渡期。

　　伦敦北部的弥尔顿金斯是英国韩裔移民聚集较多的一座卫星城。在当地一家韩国电子产品制造企业工作的郑先生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他的妻儿还在釜山老家。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还是得回韩国生活。韩国人在英国虽然不少，也很团结，但始终是被当地主流社会漠视的一个群体，尤其这些年中国经济实力上升，常有英国人和他寒暄时问他是不是中国人，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抱怨称，当地电视台很少播关于韩国文化的节目，就算是播韩语电影，这些年播来播去的就是一部《老男孩》。充满暴力的情节让不了解韩国文化的英国人看多了，不对韩裔产生误解才怪。

　　韩裔形象中的“政治因素”

　　东亚移民普遍不热衷政治，韩裔也不例外，但政治却成为决定韩裔形象的又一因素。加拿大曾有韩裔主办的有线电视台重复播放一部宣传片达半年之久，宣称“白头山和间岛是大韩民国固有领土”。对于加拿大官方将春节称为“中国新年”的做法，韩裔也提出更改要求，因为韩国也过春节。虽然韩裔与华裔通常相处友善，但这多少影响了双方的感情。

　　在日本的韩裔被割裂为两大组织，其中持有朝鲜护照的人加入朝总联，持有韩国护照的则加入民团。他们在日本受到歧视颇为普遍，能在日本社会出类拔萃的更是少见。直到今天，朝总联还经常成为日本政府敲打朝鲜的工具，民团的处境好一些，但直到最近才获得选举权。

　　倒是在韩裔最近担心引起厌恶情绪的美国，他们的处境要好得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美韩同盟的背景。今年2月的统计数据显示，华盛顿市区的亚太裔居民不超过1万人，而该市市区总人口有60万。所以，就市政府是否要设立亚太裔办公室一直存在争论。但这个机构一直在运转，原因之一就是市区内的韩国裔商人不断地显示他们的“存在”，特别是用纳税提醒市政府。这个办公室的主任具秀炫女士就是韩裔。今年韩裔美国人金辰勇被提名为下届世界银行行长候选人，如果能如愿当选，无疑将是韩裔美国人目前为止最杰出的代表。

　　“在所有外国人中，韩国人最能顺利融入中国社会、文化和经济。”11日，韩国驻中国大使馆总领事崔泳杉这样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据他介绍，虽然自1992年韩中两国建交后，获得中国国籍的韩国人非常少，但目前常住中国的韩国人有60万至80万。从崔总领事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在北京的韩国人也保持着聚居圈的习惯：在北京约10万韩国人中，大概4万人住在望京地区，在五道口及其周围地区居住的韩国人达3万多。但崔总领事说，韩中有相通的文化背景，两国交流的历史也很悠久，他们一直提醒韩国人尊重中国文化，这样的努力还将继续下去。

　　而这正如眼下韩裔对自己全球形象的反思，或许是个好开端。（本报驻韩、美、英、法特约记者 王刚 李兵 纪双城 杨明 本报记者 段聪聪 赵毛兵）

　　作者：王刚 李兵 纪双城 杨明 段聪聪 赵毛兵 (来源：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