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描述首航,“造船史上辉煌的胜利正在开启她的处女航,穿越到世界的另一端,征服大海。她是人类所造出的最大的船舶,从她开始建造到最终完工,从龙骨到船桅,她都在诠释着人类的才智、技艺与创造力……泰坦尼克号的出航,象征着一个人的财富与权势是无法被遮掩的。但,3天之后,这艘船就意识到了,她所面对的是海洋女王。不仅仅因为海洋是如此磅礴,如此美丽,更因为每时每刻她都在意识到自己身上航行着一些人类的舰队,而她可以如此轻易地摧毁它们。”
在文章里,她写到了自己在船上的生活和交际的人群。“乘客们似乎是被挑选过的。首富在那里,著名作家和伟大的艺术家在甲板上漫步,成功的戏剧家、贸易巨子、某国总统、最美丽的女人、代表社会进步力量的活动家、欧洲贵族、铁路大亨——所有这些都为这艘巨轮的首航添光耀彩。”
爱德华•肯特是其中之一,在那篇文章中,海伦没有点出任何一人的名字,并刻意虚化了年龄。她一直用“她”和“他”来指代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擦出的火花,描写的正是他们之间的故事。
在泰坦尼克号上,当那名身高5.5英尺、身着白法兰绒西装的英俊男人在船舷上和她开起玩笑,让她在4月的寒风中游上一会泳时,她高兴地笑了起来,“你在和最美的姑娘调情。”
两人火速地成为了一对,她甚至记得那天晚上,“她穿着纤巧的白色缎子舞蹈裙,银色的裹边闪闪发光,最漂亮的女孩儿点了一首舞曲,她的缎面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出青春的节奏。”他点了首德沃夏克,她又点了首普契尼。11点时,大多数人快乐地道了再会,相约明早再见。而他们两个迅速地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另外几位男士也加入了。楼上的餐厅成了新的乐园。他们喝酒,神采飞扬地聊天,“这位姑娘在这样的陪伴下,如神一般地感到受宠若惊。”
船头被船员们把持,出于安全考虑,没人可以接近那里。海伦一直梦想能够在船头与爱人相依偎,却未能成行。真实情况是,她只能在夜间独自跑到船头,幻想和爱人乘风破浪的感觉。电影《泰坦尼克号》中,露丝和杰克眺望夕阳的行径是被浪漫化之后的她与他。
夜间,“泰坦尼克号像箭一般,沉默地在人迹罕至的海洋上飞快航行。”在海伦的回忆里,当时她刚洗完澡,正要睡觉。“剧烈的撞击发生在我的脚下,我跌倒在地板上。我以为我们撞在了一座海底山脉上。轮船陷入沉寂,仿佛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她找到了他,告诉他,“我吃了一惊。”而他宽慰她,“没事,这是机械停止时的一种预防措施。”他不知道脚下的船正在四分五裂。所以当她天真地问他,“为什么其他船不会发生同样的事呢?”他只能以沉默相对。
他们一起走到甲板上,暂时只有他们两人。“仿佛世界上也只有他们两人,因为寒冷,也因为要回家的悲伤,他们开始谈笑以温暖身体,也温暖心灵。”他们谈到了死亡和孩子。然后,一个男人跑上了甲板——
“冰!我们撞上了冰山!”
他握紧她冰冷的小手,直到它再度温暖,他也没有松开她的手。“在这一刻,他们凝视着彼此,确认了死亡的存在,没讲一句话,就接受了它。”
人们开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救生艇开始被逐渐放下。所有人都知道救生艇不够,在这冰冷的大海上,只有少数人能免于死亡。
她不愿抛下他。但他抓住她的手臂,强制性地把她带到船舱,将白色而笨重的包绑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简单地说,“来吧。”
他们穿过那些蜷缩在船舱里的人,再度来到顶层甲板。在那里,他们目睹了船长命令所有船员即刻下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而船员们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命令,尽管他们知道,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船长继续喊道,“女人们,下救生艇。男人,不行!”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没有一个人抗议。
他只能把她护送到6号救生艇边,并最后一次拥抱了她。
“倾斜的船身慢慢沉没,灯光一盏接一盏地滑入海水。人们安静地等待着,不再发出无线电呼救。人们以超然的勇气等待死亡,没有尖叫和悲号,相反,所有人的恐惧和绝望全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呻吟,仿佛所有痛苦都组成了一个单独的声音。”
“当黎明来到时,大海展现出广阔的面貌,附近的海域漂浮着甲板上的椅子与靠垫,还有一个白色的婴儿摇篮。太阳徘徊着,照耀在这一幕之上。”
与现实相比,海伦笔下的她与他显然要更浪漫一点。现实中,找到海伦、为她穿上救生衣并将她带上顶层甲板的是伍尔纳,但她又返身寻找肯特。文中的“他”,显然是综合了这两人的特点。
九十多年后,在一份隐匿多年的海伦手稿中,人们终于知道,在肯特强制性地将海伦塞上6号救生艇之前,海伦还曾亲手交给他两个祖传信物:一个银制小酒瓶和一个刻有她母亲头像的金边象牙微型饰物。“请帮我保管,我们女人没有口袋。”她这样嘱咐。
肯特的尸体最终在冰冷的大西洋上被捕捞部队找到,酒瓶和画像静静地躺在他上衣的口袋里。
那个银酒瓶上刻着这样一句话,“忠诚然而不幸”——这是丘吉尔家族的格言。美国政府将这些东西寄给了肯特的家人,他的妹妹夏洛特后来找到了海伦。1913年5月15日,她将这些东西寄给海伦。海伦在收到信时痛哭失声,回信称,这是永远的爱的纪念。
惊魂过后
从泰坦尼克号的惊魂之旅归来后,海伦她收到了上自美国总统、下至陌生人及遇难者家属寄来的种种信件,庆祝她的逃生,要求分享在船上的经历。
她写了一本书,写了在《科利尔》周刊发表的封面报道,还写下那份从未公开发表的手稿,在她的后半生中,泰坦尼克号成了她身上无法撕下的标签。尽管她试图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但在所有提到她的后世文件中,这都成了她最知名的身份。
她仍是一个强健有力的女人。两年后,一战爆发,她前往意大利亲身参与了战争。58岁的她作为护士被派往前线,救助伤兵。她在一封家书中描述一个身体已经被炸成两半但仍然活着的男孩,“我们试图搬运他,但血浸湿了每一处。我们泪流满面,只能跪在他身边为他祈祷。”
1918年,她前往罗马与米兰的医院照顾伤者。在那儿,她帮助一个年轻的美国士兵从枪伤中恢复,他的名字叫欧内斯特•海明威。海明威的名作《永别了武器》描述了他与一名护士艾格尼丝的爱情故事。艾格尼丝就是海伦最年轻的同事之一。
停战后,海伦被授予意大利皇家红十字勋章。不知疲倦的她又对远东产生了兴趣。整个20世纪20年代,她穿梭于日本、中国、印尼、泰国和柬埔寨,在北京,她住了整整两年,还为吴哥窟写了一本书。直到20世纪40年代,她都是一个杰出的旅行者,为《国家地理》写下许多专题文章。
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在室内设计上的卓越天赋,1930年代,她出版了一本名叫《织造与窗帘:古典与现代》的书。同时,她在东西方的名流社交界中来去自如。在柬埔寨,她是国王的座上宾。
80岁后,她终于觉得衰老,开始安享天年,和她的女儿及孙女住在一起。年龄依然不能剥夺她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与想象。她写道,“每天早晨,当一个完美的仆人将一杯茶放在我的床边,唤我起床,我从我的枕头望向三扇打开的窗,试图从中选择其一——红玫瑰还是粉红玫瑰?”
1949年,她在家中安详去世。半个世纪后,詹姆斯•卡梅隆以她的故事为原型,塑造了电影《泰坦尼克号》中不朽的爱情。她那份未经公开的手稿以及银酒壶都被家人出售。银酒壶作价1.5万英镑,于2005年被英国收藏家购得;记载了她详尽爱情故事的手稿,则被巴黎一家私人博物馆以4.7万英镑购得。
在那部手稿里,当泰坦尼克号不可挽回地缓缓沉没时,海伦这样写道:“大海此时已经淹没了第二排舷窗,这艘伟大的船正向着她命中注定的方向逝去……那里是世界尽头。”
[上一页] [1] [2] |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