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启明(梁辰) |
邱启明推崇“毫厘主义”:“哪怕一毫一厘地往前走,也得走,千万不要止步不前,止步不前就是倒退” ,而自己的风格则是“别绕了,咱直接点吧”
本刊记者 王年华 实习记者 于振华 发自北京
他不算帅气,发际线高,显得头发稀少。也谈不上字正腔圆,他甚至对着镜头里连线的同事赵普大声说“赵晋,你好”。像皇家卫队里不带肩章的士兵,主播台后的他穿西服从不打领带。缺乏团队意识,说到兴起,他就差拍案而起,急得后台编辑赶忙删减多余新闻,删减时长还要和他超出部分毫秒不差。
3月24日之前,他的评论是你半夜里能从CCTV里听到的这一天最爷们的声音——他是央视新闻评论部《24小时》节目主播,邱启明。
3月23日,邱启明发了一条微博:如果自己的权益都保护不了,评论部我要你何用?傀儡制片人,我活的比你们自由!再见了!
无数人错愕。邱启明解释道,自己不是“突起”,而是“长期压抑,瞬间爆发”。
但明显能察觉,他太在乎这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才能觉得自己做了点事。大了不敢说,我只能说,帮助所在栏目组,帮助CCTV,这个被人家喊CCAV的平台,一点点累积犀利的武器。”邱启明真心实意想去做,因为央视赋予他太多,“说白了就是名和利。凭借这个平台任何人都如此,但得摸着自己的良心,必须回报一些正的东西。”这是他执意离开新闻评论部的含混的理由。
把自己当作底线
我们尊重名人本人的信仰,甚至我们也允许他们对事物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但是,这并不等于去认同一个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可以如此公开地对一个在中国社会还有些特殊的群体去表达你的歧视。不用回避,在我们身边有一部分人的取向和大多数人是不同的,但是,他们也在为这个社会辛勤地付出着。同性恋者和我们一样,都拥有在这个社会当中生存和发展的权利,并且这样的权利不应该受到哪怕是观念上的侵犯。我们想对同性恋人群说一声,套用一句我们非常熟悉的话,“我可以不认同你生活的方式,但我愿意捍卫你不同于我的生活的权利。”
——2011年7月4日,针对吕丽萍反同性恋言论,《24小时》如此评论。长句子经邱启明抑扬顿挫的演绎,变得急促有力。随后,他的微博一下增加了五千多个“同志”粉丝。
如果没有人的安全,这样的速度我们要不要?当前中国的发展速度就和高铁一样令全世界羡慕。然而,我们在满足速度追求的同时,我们在满足速度激情的同时,我们可能会抛弃很多,忽略很多。比如说,能不能让我们喝一杯放心的牛奶,能不能让我们住一套屹立不倒的楼房,能不能让我们城市里条条大马路不要出现突然的坍塌,能不能让我们坐一趟安全抵达的列车,能不能在发生重特大事故的时候先别把车头埋掉……能不能让人们的幸福享有最基本的安全感?中国,请你放慢脚步。走得太快,不要把人们的灵魂落在后面。
——2011年7月26日,针对“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邱启明的一连串诘问后,被网友评价为“最具性情的央视新闻主播”。
这是两段让邱启明感觉最酣畅的评论,出自《24小时》前制片人王青雷之手。“我挑主持人,要的肯定不是字正腔圆,而是对新闻的理解,有能力,有胆识表达自己的观点。现在中央电视台里的大多数人,对当下中国最受关注的新闻有自己的表达能力,可以自己发挥。只不过在现有体制下,他们无法在那个台子上发挥而已。”王青雷说。
那段时期,邱启明对王青雷的要求是,“不管《24小时》被上头如何牵制,你每天必须给我一条评论,否则我就在主播台上胡说八道。”王青雷的文字加上邱启明的诠释,就是那一时期《24小时》最具影响力的评论。
那时候,邱启明心里很平顺,“为了那个平台,我认为我做了应该做的选择”——把八股式的导语变成自己的语言,聊天式的导语,还有,评论随时加,让观众觉得亲近。刚进《24小时》节目组的半年,他每天站在二楼拐角,一背就是一两个小时,消化,变成自己的语言。
直播台前没有提示器,面前的新闻纸上也只是简单的关键词。直播时的现挂是家常便饭,临时给出评论。但邱启明不敢说太长,怕说着说着就碰到“红线”,“瞬间会照顾到方方面面,一会儿想着上面的的口径在哪,又想到‘红线’在哪,我会不会踩到地雷,考虑对面女主持会不会在那自己背稿子……无数干扰的东西。”干扰的对立面,是一个强大的团队,从制片人到主编,再到评论执笔,所有人都在考虑《24小时》如何出彩。
相比现在,邱启明那时不觉得压抑,就是因为每天都有一条评论,有时候还有好几条。“作为国家电视台,虽然是一个接近零点的节目,但如果连自己的声音都没有,是很可悲的事情。”
每次领奖,邱启明必定首先感谢CCTV,因为这个平台提供了一个相对开放的空间。接着感谢团队,他只是沾了出镜的光,其实自己很多时候是“团队的传声筒”。
4月1日,在《新周刊》“2011中国电视榜”颁奖现场,邱启明说: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把尽职尽责当成一个底线,这个社会没有不变好的理由。
很多人将所有事情归咎于体制,却忘记自己也是体制的一部分。连岳曾在博客中写道:“我们保持怀疑,我们批评,我们不合作,我们能快乐地改变这个体制,我们就是体制。”邱启明也推崇这种智慧,像白岩松和柴静,“他们是有智慧的人,匍匐着,迂回着做成了很多事情”,相比之下,自己则像一介莽夫,直截了当,“却比只抱怨不做好很多。”
白岩松也希望媒体不要出于特别角度把邱启明推向岗位的对立面。“我希望我的电视同行,最好是通过节目成为关注点,而不是节目以外的事情。启明可以学学岩松老大哥,去年我多次被辞职被自杀,最后我都‘厚着脸皮’,既没辞职也没自杀。守土有责,我们做的事情有比恩怨情感更大的目标。”
不开心,那我走
邱启明的妻子李菡是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专业出身的正统派,两人讨论起专业话题时,两三句就戛然而止,“你觉得所有电视屏幕播出来的,都是你们学院出来的字正腔圆型的,就好吗?就认为我经常在《24小时》动不动就出错的人差吗?”
“单以专业角度讲,我非常尊重赵忠祥老师、罗京老师、李瑞英老师。但在今天这个信息万变的新闻平台,真的不能再以吐字如珍珠落玉盘一样去打拼。”
邱启明觉得自己不按赵忠祥、李瑞英的播音腔走,就是差异竞争。偶尔口误,也是差异竞争。“因为我也是一个观众。我喜欢什么样的主播,就会引领着我朝着谁的方向走。”
刚出道时,他会因为紧张犯低级错误。在地方台主持一场大型活动的开幕式时,台上坐着市委书记、市长,他紧张:“闭幕式到此结束!”20年过后,他笑自己:“我为什么要紧张?应该让他紧张,应该让台下所有的人紧张,因为话筒在我手里。”
邱启明自豪于自己现在的敢讲,诸如渤海湾漏油事件、哈尔滨强拆、同性恋话题,《24小时》都有独到的评论。
讲得不开心,就选择离开。从南京台离开后,他与李菡来到东方卫视,用办公室里一张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录制了一档10分钟的新闻谈话类节目。台里领导看过后,让他们补妆重录,“请你俩开条件吧。”
每天晚间10点钟开始工作,睡三四个小时,4点钟起床,准备早间节目。所有的评论,两个人的对话,完全脱稿。11个主持人之间,邱启明和李菡作为总主持,要将前后串联得严丝合缝,“那时候,幕后团队与主播是隔离的,非常不科学”,但对于两个到新平台想做好新闻的人来说,恰恰是个绝好的机会,因为没人愿意做面对黑夜多过白昼的早间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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