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小弟”：医院是“屋里厢”

小唐（右）帮林雷医生修电脑。 本报记者 张驰 摄

　　本报首席记者  孙刚

　　小唐今年28岁，有点瘦弱，但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接受心脏移植12年、如今每个月需要服用免疫抑制剂的患者。

　　隔三岔五，他就要来市第一人民医院。一进门，几乎人人认识，从院长书记到保安后勤都会和他打招呼。在心外科，医生护士唤他“小弟”：“哟，胡子剃得蛮干净，头势清爽么”、“穿新西装了，女朋友买的呀”……他腼腆地笑，一路点头，七拐八弯转进医生休息室。六七个平方米，一张叠叠铺，放满资料的桌上有他的笔记本电脑，床底下是收纳杂物的箱子，衣服与医生的挂在一起——"这就是我屋里厢"。

　　1999年，小唐16岁不到时，因为患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从老家宜兴农村入住市一医院。常规治疗已无济于事，唯有心脏移植才能挽救生命。等待供体的大半年里，医生护士都对这个面黄肌瘦、个头比同龄人矮一大截的小朋友分外怜惜。2000年 4月，小唐成功进行了心脏移植，后续治疗又过了两年。“这么长时间相处，大家都忘了他是病人，把他当成了小弟弟。”主治医生林雷说。考虑到他家贫寒，医院还启动了特别救助，每月免费供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医生护士什么事情都带着 “小弟”，回家吃饭、一家人逛公园、过年联欢、出门旅游……没人觉得是累赘，但时间一长，大家觉出了不妥：小弟慢慢长大，总要踏上社会，就算医院是家，也不能一辈子窝在家啊。可小唐真的没有合适的地方可去。父亲早已去世，母亲改嫁，农村老家只有身体不好的奶奶。

　　一无文凭，二无技能，三无户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自立呢？

　　大家决定先给他补课，今天张医生讲化学、物理，明天李博士教语文。大家惊喜地发现，小唐非常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一天，平时很乖巧、从来不提要求的他，忽然说：“我可以学电脑。”大家一听都赞成，有了这门技能，自立不愁。

　　当时电脑尚未普及，心脏科只有一台486，小唐就等医生下班后去上机，平时就在坏了的心脏彩超机的键盘上练打字。大家买来了专业书，懂电脑的医生抽空就给小唐讲几句。为了增加些感性认识，大家还带他到附近的虬江路市场，看商家拆装电脑部件。小唐很上心，学了一年多就考出了操作证书，"通过率只有20%左右，大家很为我自豪呢。"

　　接下来，林雷医生四处找门路，好说歹说，终于在一个朋友那里给小唐找了份接电话的工作，让他先熟悉熟悉社会。第一个月，小唐拿了1200元工资，在医院小食堂里请相熟的医生哥哥、护士姐姐们吃了顿饭，大家都喝了一点点酒，不少人还高兴得哭了。

　　过了三个多月，又有个医生给小唐在徐家汇美罗城找了个电脑配件销售的工作。专业对口，小唐干得挺欢，可路实在太远，大家有点担心他吃不消。四个月后，护士长小王带来个好消息，她亲戚经营的建筑公司有个文员的空缺，提供宿舍，离医院也不太远，一部公交车可到。“本来公司领导有点顾虑，只答应试试看，可小唐没去几天，公司就反馈说这个孩子很不错，懂事，比同龄的小青年想得多一些。”这份工作小唐从2005年做到现在，岗位也从前台文员转成了统计员。会电脑派上了大用场，过去公司都靠手工报表，小唐设计了一个程序，实现了物资进出、成本核算自动化。公司对小唐非常满意，工资也渐渐涨到了5000多元。

　　如今小唐正在参加大专自考，已经通过十几门课，未来想考出财务证书。虽然越来越忙，小唐还是有空就回医院；如果几天不见，医生护士们也要打电话，“晚上的盒饭给你订好了，今天回来吧”。小唐已经成了“专家”，谁家的电脑有故障或者升级，都由他包办。因为“手势”快，医生们拍车牌照都让他上阵，近几年他已经为大家拍了七张牌照。

　　前不久，小唐认识了一个姑娘，没有恋爱经验的他向“前辈们”请教，护士长特别叮嘱：“两个人要经常见面，不能怠慢人家……别忘了一起来我家吃饭，给你把把关……”听说小唐要去姑娘家“提亲”，林医生还特别把自己做“雪龙号”随船医生、在南极搜罗来的石榴石送给他，“石榴石寓意坚贞友爱，希望你们幸福”。

　　小唐保留着从2003年到2006年的所有《电脑报》，这些是医生护士们一张一张给他买来的，当年自学受益最多，现在虽然过时了，可总也舍不得处理掉。“这里永远是我的屋里厢，不但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还帮助我独立，有了自己头上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