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李青
随着5月12日至14日2012年小学新生开始报名,关于“学位房”的传言正在坊间发酵。今年广州小学择校生比例降为10%,更有传言称,广州未来将取消择校生。这似乎意味着本已“疯狂”的天价学位房还没有退烧的迹象。而对于一年又一年“家有学童初长成”的70后新生代家长来说,当他们终于通过自己的奋斗在城市买房扎根、结婚生子后,为了孩子,他们不得不在城市经历又一次“漂泊”。为了孩子,他们不得不再次站在个人有形财富与无形财富较量的竞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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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位房发烧?
学位房成最抗跌品种
5月12日,广州小学新生迎来报名的首日。这意味着,这届小学新生围绕学位的暗战开始进入最后两天倒计时。不过,更多明后年入学的小学生家长已经开始踏上寻找学位房的漫长征途。
庙前直街短短数百米的一条小路上,两家地产中介扎根于此。学位房是他们的主打品种。“如果不是买学位房,没有人会在这里买楼。这里的房子普遍又旧又破,”11日,地产中介小谭告诉记者。
一处近30年楼龄的楼梯楼顶楼物业,因为有培正小学的学位,开价65万元。穿过拐七扭八的小巷,记者跟随中介走进一幢灰蒙蒙的六层小楼。小楼的每一层都被密密麻麻分割成数间“72家房客”式的麻雀小屋。墙壁积累着经年的灰尘,五花八门的杂物见缝插针地堆积在过道。一些住户的洗手间甚至和房间是分开的。
“环境的确很不好,”中介小谭说,但学位房普遍如此。两年前小谭从广东清远来到广州干起了中介生意。“这些房子甚至比我们乡下的房子还要破。”小谭感叹,他带客人看房时,有些人甚至走到楼下就不愿上楼再看。
尽管环境破败不堪,但因为笼罩着学位房的光环,这样的麻雀小屋行情十分看好。“这样的房子总价便宜,最多人买。很多人纯粹是买个学位。”小谭说着,指着二楼一处铁门,“这家前不久才卖出去,23平方米卖了61万元。房间和厕所还是分开的,”小谭说。因为房子状况实在太差,甚至有人看到价位合适就马上出手。“他们连房子看都不愿看上一眼,怕看了更心痛,合同一签下就直接放租。”
去年以来,广州房价普遍下调,但学位房俨然成为其中的抗跌品种。“和去年相比,学位房的价格略略降了一点,但幅度很小。”5月10日,东山口一带多家中介告诉记者。
“周边低层的学位房,均价要2.2万-2.3万。非学位房要价只有1.5元,价差四成。”东川一路一家房产中介章先生称。章先生说,去年到现在,房价总体来说略有下降,但学位房跌幅最小。业主的放盘价基本没有下调,只是讲数的空间大了一点。实际成交时,业主会让点利。
更多的学位房价格坚挺在“3万元”大关。梅东路一家中介向记者推介梅花村附近的20多年楼龄的楼梯楼单位。由于有省一级小学铁一小的学位,这个21平方的学位房要价65万元,均价3万元。
禁择校或推高学位房
今年,广州市小学择校生比例下降到10%。这一动向引起不少家长关注。2011年5月,广州市第一次公开了市内各区中小学的择校费数额,高达11.39亿元。其中捐资助学费94405.87万元,择校费19520.99万元。不过,当家长口诛笔伐择校费时,相当多的人担心,一旦禁止择校,情况对家长可能更加不利。
家住天河区隽园的刘攀为3岁的儿子能就读越秀区名校,早已规划了10万元的择校费。“择校当然是怪胎。但就算取消了择校费,想读名校的人会减少吗?越秀区的教育资源会分散到其他区吗”?刘攀抛出连串问题。在她看来,一旦“择校”的路子被卡死,那将意味着她将不得不去购买学位房。“少说也要60万元-70万元”,刘攀说,在教育资源没有根本改善的情况下,不想方设法改善供应,反倒千方百计为需求设卡,只能越卡越乱,让“奇货”更加可居,令就学的成本更加高昂。
“其实择校费和学位房有什么区别呢,学位房的价格实际上是房子本身的价格+学位的价格。如果这样的话,不如在全市直接拍卖学位来得更透明?择校费是怪胎的话,学位房更是怪物。如果取消择校费,难道不更应该想办法消灭学位房?”刘攀提出疑问。在她看来,择校费无疑是怪胎,但单纯取消择校费绝非最优选。
但不可否认的是,取消择校似乎已经行进在路上。
今年3月份,教育部提出《治理义务教育阶段择校乱收费的八条措施》,剑指择校费。广州其后明确表示,年内出台在制度设计上创新的择校乱收费治理方案。广东省教育纪工委书记赵康透露,广东今年着重研究解决义务教育阶段择校乱收费问题,尽快出台治理择校乱收费问题实施方案,确定治理择校乱收费的时间表、路线图和任务书,切实解决择校费的问题。
国内已经有部分地区走在前列。4月7日下午,浙江省杭州市教育局明确提出,公办中小学按主管教育行政部门确定的招生范围接受报名和招生,不招收择校生。
刘攀怀着复杂的心情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她说,最近也开始留意学位房,为了孩子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而在庙前直街上的房产中介看来,新一轮的商机似乎正在酝酿。“今年的小学择校生比例已经降到10%,以后择校生越来越少,想上名校,只能靠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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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学位房!
“等孩子读完初中,要在这里熬9年,才能再搬回番禺。”一位家长说。
不管愿与不愿,在争抢小学名校学位的独木桥上,大多数人选择了购买学位房。这些以70后为主力的新生代父母发现,在打拼逾十年、在城市站稳脚跟后,为了孩子,他们不得不在城市再次“漂泊”。
网调热点
“又到一年备考时,您选好学位房了吗?”搜房网今年3月20日至4月20日的一项调查中,89.47%的受访者表示,“会因为学位购房”;“如果想要选购学位房,您会考虑买在哪个区域?”94.74%的受访者选择“越秀”;89.47%的受访者要求“带省一级学位的学位房”;89.47%的受访者希望学位房“总价50万元以下”。
正在进行的“学位房大调查”中,截至5月11日的数据反馈显示,86.4%的受访者称“学位是购房时的必需条件”;86.4%的受访者称“近期有购买学位房的计划”。
4月上旬大粤网一项有7861个ID参与的网络调查显示,面对孩子上名校的问题,66.25%的网友选择购买学位房,18.25%选择出赞助费,15.49%表示撒手不管。
诸多调查白描的是一幕无比鲜活的现实图景。在“该不该买学位房”?这个“年年春草绿”的话题上,大多数家长选择了前仆后继。
新漂一代
“来买学位房的九成以上讲普通话,住在番禺、天河、白云、萝岗等新区,”日日与寻找学位房的家长打交道的中介小利发现了这个独特的现象。“有些人卖了新区的房子,在这边买个房子,全家‘陪太子读书’;有些人买个小学位房放租,转头租个大房,周一至周五住老城区、周末住新区”。
2001年,从江西师大毕业的陈利明来到广州。和所有同时代南下淘金的年轻人一样,陈利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炒”与“被炒”的残酷竞争,熟知石牌村、杨箕村复杂的小道和握手楼、农民屋的租金价格。2006年,他买下番禺一处120平方米的房子,与女友拉埋天窗,结束了漂泊。买房、结婚、生子、买车陈利明感觉昔年一文不名地闯进这个城市,如今已经扎根于此,结出小小的果实。
然而,从去年年中开始寻找学位房那天开始,陈利明强烈地感到了挫败。今年3月份,为了让孩子入读东山区名校,陈利明卖掉了番禺大房,带着一家老小搬进杨箕附近一套六七十平方米的小房。“这地方离我当年刚到广州时租房的地方走路不超过20分钟,”陈利明感觉在广州奋斗逾十年后,“一夜回到解放前”。“等孩子读完初中,要在这里熬9年,才能再搬回番禺。”他说。
因“学位”而生的漂泊并非个案。
家住天府路的陈陆一年前以“择校”方式为女儿在东风东小学争取到一个学位。开始两个月,夫妻俩干劲冲天,日日接受孩子上学放学。两个月下来,不但孩子受不了,夫妻俩也觉得太遭罪。“偶尔一天的朝六晚七,你还可以接受;日复一日、长此以往,对大人小孩都是折磨”,陈陆以自己的亲身体验向记者现身说法。
去年11月,陈陆一家踏上了迁徙。“天河区的房子放租出去了,一个月的租金3000多元。再在锦城花园租个两居室,花费差不多打平。”陈陆说。租房后,全家都觉得松了一大口气。“每天早上,全家人至少可以多睡半个钟;下午放学后也可以早点回家”,陈陆说,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心境的确有些漂泊。但他的想法和陈利明很类似“熬够9年,就能再搬回天河了”!
而在中介谭先生看来,这样的景象早已寻常。“走进来的客人都与学位有关。”机会成本
5月11日,2012年广州小学报名的前一天。陈利明告诉记者,他有点盼望翌日的到来,学校已经提前发了筹。“孩子将在铁一小,而不是番禺大石小学读书。”陈利明说,人生中的这一次“漂泊”是有价值的。
说这话时,陈利明感觉复杂,一方面他的心情很舒畅;另一方面却又颇有些悲壮的意味。为了孩子入读名校,在广州打拼十余载的陈利明可谓倾全家之力。“这让我想起我的父亲”,陈利明说,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卖了家中唯一的一头牛,送他去几十里外的县城读书,这才造就了今天的他。
在陈利明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看来,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当年是因为家附近根本没有学校”,而数十年后的今天,他做出和父亲同样的选择,是因为番禺找不到好的学校。“如果读不到省一级小学,初中名校甚至连看都不看你的简历。”陈利明说,而这仅仅是因为你的户口在番禺。“这当然是一种巨大的不公,但它就是现实、国情;你无法改变,就只能适应。你必须用尽力气,为你的孩子争求一个公平的机会”。
“一些名校一年级新生的择校生比例甚至曾经高达三四成,剩下的地段生中,大部分是新购学位房地段生。”陈陆觉得很庆幸。从这种现状看,不论你承认与否,小学优质学位已经成为阶层固化的最初萌芽。“穷人的孩子读名校,除非刚好是地段生,否则绝无可能。”陈陆说。
陈利明分析得更加通透“孩子能不能入读名校,这已经成为成人世界财富和权力的游戏”。“有关系,你可以交择校费;没有关系,你就必须有钱,买学位房。如果两者都不行,这只能说明你被出局,后果是你的孩子也被出局,至少在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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