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楠和两位前辈手持一支普通的手电,转到了法国楼后的一处地下通道,门口有拾荒者扔下的破旧衣服,想起论坛里说过的,看见被丢弃的衣服,很可能附近会有尸体,刘楠下意识地将斜挎在身上的摄影包带紧了紧,还捡了根棍子握在手里。
地下通道黑暗狭长,仅容一人通过,刘楠只觉得一阵冷风扑来,越往深处,潮湿发霉的气息越重,他打了个寒战,左手握着手电照亮,右手攥着棍子使劲儿在前方挥动。
只有几米长的走廊,刘楠却感觉走了很久。走廊中间有一个房间,他把手电光照射进去,看到地上放着两个防腐瓶,里边似有福尔马林溶液泡着的标本。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奇心驱使他走过去,同行的探友却一下子拉住了他。走廊尽头的房间更是怪异,房间呈圆筒形,中间似有一个蓄水池,仅靠手电筒的光,无法看清里面是否有物体。
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发生过什么故事?刘楠心里想着,却不敢留恋。
整个探险过程只有二十几分钟,带着满心的凉意再次走到阳光下,几个人相视而笑。“那是一种荷尔蒙释放之后,令人非常满足的刺激感。”刘楠说。
在黑暗中寻找曾经的光明
在世界最大的城市探险网站UER上,有一段文字这样写道:“城市探险是一群人的爱好,它可以是一种运动,去你从来没想过会去的地方;它也可以是一种艺术,探寻一个充满未知和惊喜的领域,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少年时代共通的、永恒的好奇心。”
“中国城市探险论坛”坛主“潜艇”认为,这段话是城市探险活动能在世界各个角落萌生的最好诠释。
“潜艇”今年30岁,出生在山东农村,在北京做工程设计。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短发,清瘦,不苟言笑。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去没人的地方转,那时村子里的废墟、旧屋,上上下下都被他爬遍了。高中毕业那年,觉得西安是座历史古城,“潜艇”特意报了西安市内的高校,“当时觉得西安有那么多古城墙,肯定有好玩的”。
结果却让“潜艇”很失望,“并没有那么多可以探险的废城墙”。2007年毕业后,“潜艇”到北京工作,却再也没有报考大学时候的心态,对于北京这个城市毫无向往,仅作为谋生之选而已。
但“潜艇”觉得自己骨子里“探索欲”是抹不掉的。当一位朋友告诉他“北京有一座地下城”时,“潜艇”感到自己骨子里的好奇心蠢蠢欲动起来。他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地下城”“北京探险”,就这样,他发现了一条了“城市探险”的新闻。
原来,从小就喜欢的这种活动叫城市探险啊!
兴奋之余,“潜艇”开始在网络上发帖征友,并自己组建了一个QQ群,最终,这些热衷于探索人类建筑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注册会员达3000人的论坛,他们不断在这里交流经验,分享探险故事。
“当然,也有一种刺激,是你永远都不愿意感受的。”在刘楠的经历中,并不是每次探险都令人愉悦。
去年夏天,北京的“老几位”探友,在一个地堡中遭遇了一具男尸,虽然他们果断地报了警,并协助警察了解情况,但刘楠和“潜艇”都以此提醒探友,引以为戒。
还有一些意外偶尔发生。比如,有一次地下谷探洞,由于洞口有三四米高,探员只能借助绳索回到地上,有的人臂力不足,只能靠同伴帮忙,一位老探友就支撑不住,摔伤了肩膀。
还有一次,在爬过一个陡峭的山沟时,一块脸盆大的石头突然从山顶上滚下,幸好只是砸在另一块石头上,击成碎块,“砸到谁身上后果都不堪设想。”那次,刘楠决定放弃探险,直接下山。
在城探圈里,“潜艇”和刘楠都是出名的“小心谨慎”,他们制定了几项不能逾越的原则:22岁以下人士不能参加探险;新探友要跟老探友先去危险系数小的地方补课;绝对不允许单独行动;不能违法探索地铁站。如有违反,将被“驱逐”出群。
“探险绝对不是冒险,我希望永远是安全第一,寻求刺激和满足好奇心是第二。”“潜艇”说。
在“潜艇”看来,这项活动本是源于人类本能的好奇,被一些不安分于循规蹈矩的城市人所发现,用于重寻生活的激情,挑战自己的勇气,在黑暗中寻找心跳的感觉,在城市的一角寻找自己的心灵归属。然而,城市的过快发展,使这项活动竟然具备了某种“追忆”的功能,探险客们依靠自己的知识和体力,去实地探访那些曾存留城市活动的遗迹,这些遗迹往往不被认为具备保护价值,因而成了废墟。
他们就好比一脚踏进迎着阳光、快速前进的城市巨人身后阴影里的人,努力寻找阳光下的黑暗,并在黑暗中找寻曾经的光明。
再不去探就没了
城市探险以男探友占大多数,但也有能吃苦,体力强的姑娘。网名“小七”的湖北姑娘,加入“城探一族”只有几个月,但地堡、坑道、古墓、荒村,她都经历了。
小七更喜欢地堡和荒村。她说,对那些她不曾了解的地方,她的好奇有点浅尝辄止,但地堡和荒村不一样,格局不同,没准会碰到意想不到的东西。即便没有特别的意外,那些荒废的景观,也让她觉得”看上去很舒服”。
门头沟附近的一座荒村,是小七的最爱。
这一大片村落,由于饮水困难,居民们在几十年前陆续搬走了,但村子还存在,没带走的家居物件都还在房子里原封不动地放着。
“我们可以根据这些东西分析这家人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比如,在一个家里看见了工作证、医药箱、电棒,就判断这户可能就是村里的治安主任。”小七喜欢荒村里存留的人情味,屋子里的摆设、刷的漆、家具,都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吸引她。
五六十户的村子,一次没能走完,小七后来又去了几次,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发现地上打了地桩,但当她正筹备再去看看时,听说村子里的房子被推土机铲平了。
小七觉得惋惜,但“潜艇”和其他探友劝她,“城探很多地点,今天去了,明天再去可能就没了,都很正常。”
“潜艇”的“最爱”也是这样慢慢消失的。
他原来最喜欢的地方是北京城的大小胡同,“东遛遛西逛逛,能发现老的东西特别多。”他曾经常去前门一带的一个四合院,“破,但旧得好看,自然,是风吹雨打慢慢形成的感觉”。
然而旧胡同很快被拆的拆,复原的复原,他原来所倾慕的那种有味道的沧桑感消失了。这个城市变成了一位整过容的老人,没有皱纹,没有痕迹,看上去是完美、年轻、现代的,却那么不自然。
几年前,“潜艇”参加了一个电视节目,“本来是想通过做这期节目呼吁对古墓的保护,但是没起到这个作用。”
一年变化飞快,让城市探险新人刘楠印象深刻的很多地方,都已被翻新或是重建,再难继续探险了。他因此将下面这段话作为论坛里的签名:
“每一个城探地点,都隐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每一个城探地点,都蕴含着一段隐没在岁月中的历史,而探索她,感受她,才是城探更应该做的。因为如果想要追寻那段光辉岁月的往事,城探,永远是不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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