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工人车流中作业常遇险 醉驾司机成第一杀手

2011年3月19日，在北京东五环东坝桥区，一位正在作业的护路工被一辆面包车撞倒在地。

季师傅的腿部伤痕累累，捧着伤残鉴定，不知何时能有结果。

　　生死线上的马路天使

　　超速、醉驾等违法行为成罪魁祸首 向车外扔垃圾等不文明行为增加威胁

　　环卫工人、绿化工人、养路工人，这些马路上的天使，装扮着我们的城市，清洁着我们的家园，但就是这样一份普通而辛苦的工作，现在面临着越来越多来自于机动车的威胁。超速、醉驾等违法行为无疑是罪魁祸首，而司乘人员向车外扔垃圾等不文明行为，在增大环卫工人劳动量的同时，也增加了他们作业时的危险系数。

　　近期事件

　　奔驰闯绿化带 工人一死一伤

　　5月12日凌晨2时，绿化工人赵女士和老乡两个人，在东直门桥西侧进行填土作业。事发时，西向东主路外侧车道被临时划为绿化临时作业区。绿化工人在距离现场20多米远的地方设立了锥筒，提醒过往车辆绕行。

　　目击者称，当时一辆奔驰跑车在雨中行至东城区东直门桥西时，闯入路边的绿化带临时作业区，径直冲向正在土堆前面铲土的赵女士，将她撞飞二十多米远，旁边的工人被剐倒。赵女士后来落在一辆出租车的发动机盖上，奔驰车也与出租车发生碰撞。

　　当有人上前查看时，发现赵女士躺在出租车下，已经身亡，而奔驰车内已空无一人。当时下雨，只看到有两名男子跑远。交警赶到现场进行勘查，发现司机周某弃车逃离，经现场办案民警对相关人士做工作，周某迫于压力于5时许投案。交警随即对周某进行酒精检测，经医院对周某血检，测出体内酒精含量为137.3mg/100ml，为醉酒驾车。周某在驾车时不仅遮挡号牌，而且没有取得机动车驾驶证，属非司机开车。

　　赵女士的同事表示，赵女士刚刚到这个工地干活儿两天，刚和大伙儿认识，当晚的填土工作也是这个填土工程的最后一部分。而另一名绿化工人洪先生大腿骨折，伤势也不轻。

　　现象观察

　　车流中捡垃圾 难免遇到危险

　　东城区环卫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几年前在环卫工人作业机械化大范围推广前，城区环卫工人因交通事故受伤的事件比较多，但是近两年在东、西城城区明显下降。但是记者了解到，由于路边停车等占道现象比较普遍，很多时候环卫工人还是不得不人工清扫。

　　在朝阳区三里屯附近，记者看到一位环卫工人用扫帚伸向路边车辆间的空地，费力地清扫。“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机器根本就够不到。”停车的位置大都是在自行车道，环卫工人只能尽量在自行车道和机动车道的分隔线上清扫，身旁不仅有自行车经过，更多的是过往的汽车。“每天都在路面上工作，肯定遇到交通事故的几率就会大一些。”记者看到，有的汽车开得很快，经过环卫工人身边时也不减速，疾驰而过带动的气流卷起灰尘，让环卫工人和记者的眼睛里都进了沙子，“这样的司机挺多的，不知道他们都着急干什么去。”环卫工人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能在工作时分散一部分注意力，观察过往汽车的状况。”环卫工人说，惹不起，躲得起，是很多环卫工人必须学会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朝阳区环卫一队场东班的李班长说，环卫工人每天两班倒，早班清晨天不亮就要上岗，“清晨车辆少，工人全面清扫路面。”一般在7点前就要将路面打扫干净，然后在大部分时间里，环卫工人要在自己的辖区里巡视保洁，发现垃圾随时捡拾清理。

　　在街头我们常见这样一幕：有的环卫工人骑着电动自行车，手里拿着自制的夹子，看到路面上的纸屑等垃圾，随时下车清理。在一些快速路段，也有环卫工人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拿着夹子，一路走一路捡拾垃圾。

　　路边或是自行车道里的垃圾还好清理，环卫工人最头疼清理机动车道里的垃圾，环卫工人需要等到车流小时，瞅准空当去机动车道内捡拾垃圾，小跑着上前，小跑着退回。“看见垃圾在路中间，想去捡，可是车流不断，等得我也着急。”一位环卫工人说，他们不会在车流密集时去捡拾垃圾给路面添堵，但是捡拾垃圾是个过程，仍要面对从身边驶过的汽车，难免会遇到危险。

　　深度调查

　　清晨事故高发 醉驾威胁很大

　　清晨司机易放松警惕

　　“我们这个班组，每年都有工人发生交通事故，被车辆撞伤。”朝阳区环卫一队场东班的李班长说，班组一位工人休息了四个月，上周末刚恢复工作。今年大年初六清晨6时左右，这位工人在作业时，被一辆汽车撞倒，当时车主下车，看到工人没有外伤，要给工人400元钱私了。但是工人拒绝了，要求司机带他到医院检查。

　　“还好是去检查了，工人受的是内伤。”医院检查发现工人的肠破裂，车主得知后没有逃避责任，一直出钱给工人治病。“这位工人的遭遇还算好的，今年2月，一位工人被一辆出租车撞了，司机就是不赔偿。”李班长说，工人只能先自己花钱治病，一边养伤还要一边和出租车司机打官司，最终法院判决出租车司机负担6000元医疗费用。

　　李班长说，近4年来，就在南三里屯路上，发生了多起环卫工人被撞的事故，有的是队里的工人，有的是街道保洁队的工人，最严重的一起事故，造成一位工人死亡。发生的时间都是在清晨6时前后，“都是在秋天、冬天的清晨，那时天还都黑着。”李班长回忆，只有一起事故发生在晚上9点半左右，在一位工人准备下班时发生。

　　清晨时段环卫工人遭遇交通事故较多，因为路面上车辆较少，司机在驾车时容易放松警惕，司机加大油门加快行车速度，发现环卫工人的时候很难及时采取有效制动措施。此外，由于照明条件有限，对司机的视线和判断造成一定影响。

　　醉驾司机是第一杀手

　　李班长说，今年大年初六的事故中，肇事司机没有饮酒，他自称是和朋友打了一宿牌，早上出来回家时有点迷糊，所以驾车闯入对面车道，造成环卫工人受伤。在清晨发生的事故中，醉驾司机酿成的事故占绝大多数。

　　去年2月3日，兔年大年初一，三里屯街道办事处保洁队的季学才师傅，凌晨3点多就出门清扫马路。大年初一对于千家万户来说是休息的日子，但是对于环卫工人来说，却是一年里工作最为繁重的日子。夜里家家户户燃放烟花爆竹，红色的爆竹皮、碎屑铺满了街道，燃放的居民开心，清扫的环卫工人累心。

　　凌晨5时左右，就在季学才在南三里屯路上清扫时，一辆奥迪车远远驶来，在车灯强光的照射下，奥迪车逆行冲向季学才所在的车道，导致季学才左腿胫骨、腓骨骨折。肇事司机随后驾车逃逸，经过交管部门一周的调查，终于将肇事司机朱某抓获，朱某承认肇事前在酒吧里喝了酒。

　　今年5月12日，导致两名绿化工人一死一伤的周某，事发前也在聚会时大量饮酒，经酒精检测为醉酒驾车。

　　肇事司机容易逃逸

　　今年2月12日清晨6时48分，在朝阳区化工路金胜医院门前，一辆银灰色夏利与一辆保洁三轮车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两名环卫工人受伤，夏利车前部损坏。据伤者介绍，夏利车当时停车后，司机下车查看时，表示自己负全部责任。伤者随后在现场拨打报警电话时，司机驾车逃逸。同样是在朝阳区，2月27日上午8时40分，在望京桥西四环辅路，一辆机动车将一名绿化工人撞伤后逃逸。

　　周某闯祸后逃逸了，朱某撞人后也逃逸了，在深夜和凌晨工作的环卫工人、绿化工人，在被机动车碰撞后，屡屡遭遇司机逃逸。好在交管部门及时破案，最大限度地维护了环卫工人的权益。

　　人物探访

　　受伤丢掉工作 将来生活咋办

　　在受伤的环卫工人和绿化工人中，隶属于区县环卫中心队伍的工人善后大都有保障，在养好伤恢复工作前，可以拿到部分工资。但是清洁队承包给公司的工人，在受伤后没有保障。近日，记者辗转找到去年受伤的三里屯街道办事处清洁队的季学才师傅，他已经无法再拿起扫帚，无法打扫他再熟悉不过的街道。

　　在朝阳医院附近居民区的一间平房里，记者见到了季师傅和他的妻子，两人都是安徽人，原先一个在街道清洁队工作，一个在朝阳区环卫一队工作，都是基层环卫工人。季师傅的左腿上有两处皮肤发黑，“这是受伤后留下来的，现在还有些疼。”季师傅说，去年受伤之后，他住院接受治疗，在肇事司机被抓获之前，数万元的医药费都没有着落，东拼西凑才交了1.5万元，先把手术做了。

　　“肇事司机一直没露面，都是他的家人处理。”季师傅说，第一次手术之后，又进行了二次手术，此后他一直在家休养，直到今年2月份，才将钢板取出，但是伤情并不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恢复得很慢，“现在重活干不了，还是得休养。”经过司法鉴定机构确认，季师傅已达到十级伤残。肇事司机和他签订了赔偿协议，季师傅保证不再追究司机的责任。

　　季师傅和司机再无瓜葛，但是摆在他面前一个现实的问题是，司机赔偿他的几万元，根本不够他将来的生活所需，而他自己目前又没有劳动能力。季师傅说，受伤后，他寻思着自己很快就能好起来，加上街道保洁队不能缺了人手，他就让儿子替他去上班，约定等他恢复后，再重返岗位，在此期间，保洁队照常支付他工资。

　　从去年大年初二开始，季师傅的儿子每天天不亮就去扫街，然后再去餐厅干自己的本职工作，每天十分辛苦。季师傅原本以为自己有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但是现实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四个月后，季师傅的儿子坚持不住每天打两份工的辛苦，和季师傅大吵一架后，到清洁队辞职。

　　“我现在也后悔了，当时没说清楚，儿子就辞职了。”季师傅说，清洁队是街道外包给一家公司的，他的合同都是和公司签订的，在受伤之后，他惦记着别耽误工作，却忽略了公司应该给他提供必要的劳动保障。季师傅受伤之后，区环卫中心的领导和街道的领导都送来慰问金，但是公司没有表示。“儿子每天给他们工作，工资也是理所应当拿的，相当于公司没有对我受伤的事情负责。”季师傅说，受伤已经一年有余，公司连工伤都没有为他办理。

　　何时能恢复如初，季师傅心里也没底，现如今，他只能坐吃山空，靠肇事司机的补偿金维持生活。

　　各方声音

　　环卫：

　　提高工人防护措施

　　朝阳区环卫一队劳资科的工作人员表示，马路作业属于高危行业，难免会发生交通事故。随着城市发展，机动车增多，环卫工人的工作难度和强度都在加大。平时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加强对环卫工人的安全教育，提高安全意识，并且注意规范作业，减少发生交通事故的风险。

　　工作人员介绍，大多数环卫工人都是外来务工人员，队里一直在提高对他们的防护措施，目前对工人作业时采取的防护措施，包括穿着带有反光条的工作服，在进入快速路作业时，工人可以设置锥筒等，但是遇到醉驾司机，这些措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们给工人上了工伤保险，让他们在受伤之后没有后顾之忧。”记者从多个区县的环卫队了解到，工人都签了合同上有保险，对于一些区县环卫队以外的外包保洁队，工作人员建议外包的公司也应健全保险制度，保障工人的权益。

　　市民：

　　杜绝向车外扔垃圾

　　不少关心环卫工人状况的人士，最近通过网络呼吁广大司机和乘车人，杜绝从车上抛出垃圾的不文明行为，保护环卫工人安全。发起者说，每天抛出的车窗垃圾有100多吨，而为了捡拾这些车窗垃圾，已经有很多环卫工人被撞伤撞死。虽然这只是司机和乘车人一个不经意的坏习惯，却可能酿成悲剧。发起人呼吁，司机和乘车人不要把马路当成垃圾桶，而是自己在车内准备好垃圾袋。

　　一线环卫工人表示，机动车上司机和乘车人丢弃的垃圾，确实增加了他们的清扫难度和危险系数。“这个呼吁说到了我们心坎里，如果没有车窗垃圾，马路上就干净多了。”环卫工人说。

　　交警：

　　环卫工也应提高安全意识

　　朝阳交通支队安监民警于家骥警官表示，司机在看到环卫工人作业时，应当主动减速避让，保护环卫工人的安全。同时环卫工人在作业时，也要加强安全意识。于警官认为，除了带有反光条的工作服外，环卫工人的三轮车上，也可以增设一些醒目的标识。在作业时，环卫工人可以将三轮车作为提示物，放置在自己身后，提醒其他车辆，保护自己。

　　本期策划 秦超

　　本版撰文 晨报首席记者 王彬

　　本版摄影 晨报记者 姜浩波 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