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坐困制裁能撑多久(图)

　　16个月的内乱伴随着西方16轮的经济制裁，使叙利亚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内耗之中：经济受损，物价飞涨，油气短缺……按照叙总统巴沙尔的说法，这个国家已“处于战争状态”，随着反对派武装总攻首都大马士革的传言四起，似乎敏感的“决战时刻”也快到来。《环球时报》记者抵达大马士革已有两个月，眼前的情形与去年利比亚内战期间在的黎波里采访时看到的似曾相识，但一个很大的不同是，现阶段美欧只采取对叙利亚实施制裁这种间接的办法。“巴沙尔正缓慢失去对国家的控制”，美国白宫发言人27日的这番话，表明西方仍寄希望于叙政权内部瓦解。而大马士革的一名经济学家感叹，叙局势不可能再出现缓和，西方正等着从“被搞乱”的叙利亚坐收渔利。


　　补贴大饼勉强稳住大马士革百姓

　　都在孤注一掷的叙利亚政府和反对派给国际社会出了一道难解之题。6月30日，联合国讨论叙利亚问题的大国会议将在日内瓦召开；7月初，巴黎将承办又一届“叙利亚之友”大会；阿盟近日也将召开叙反对派协调会议。如此密集的会期将对叙利亚问题的未来走向产生重要影响。从去年3月开始，长达16个月的混乱局势，不仅造成近1.5万叙利亚民众死亡，而且让这个国家在长期内耗中经济凋敝。

　　旅游业本来是叙利亚近几年迅速发展的产业，每年赴叙旅游者约600万人次，其中欧洲游客增幅最快。旅游业给叙利亚人提供了不少就业机会，还带来每年20多亿美元的收入。但现在，在这个历史悠久、古迹众多的国家，几乎已看不到外国游客。为留住客源，在大马士革，不论酒店的档次高低，现在门市价格都只有以往的一半左右。在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四星级酒店，《环球时报》记者听到的推介词竟然是“我们这里有外国人住”。而近日一则来自英国媒体的报道说，加拿大考古学者此前在叙北部沙漠发现一座比埃及金字塔还要古老神秘的建筑，但后来由于叙冲突不断，至今无法进行深入探索。

　　与考古学者的遗憾相比，叙利亚百姓现在更担心温饱。记者与当地人吃饭，明显感觉到他们对过去的留恋以及对未来的担忧。一只烤鸡，一年前只卖220叙镑（1美元约合50叙镑），现在要卖450叙镑；大马士革人常吃的快餐鸡肉卷，也由每个40镑涨到80镑。好在，现在大马士革人还能买到50叙镑一大包的由政府补贴的大饼，大概有30来张。有大马士革人坚定地告诉记者，“我们不怕制裁，只要有补贴大饼，我们就能活”。据当地人讲，叙利亚去年获得粮食丰收，所以大饼供应还没有出现大问题，而今年雨水多，还会是一个丰收年，但局势再这样乱下去，粮食运输就成了大问题。记者在大马士革采访得知，目前叙利亚的铁路运输已完全瘫痪。

　　还有可能动摇叙利亚政府统治的是能源危机。6月25日，欧盟对叙利亚发起一年多来的第16轮制裁。叙财政部长表示，西方制裁对叙利亚民生和国家经济造成消极影响。叙利亚之声新闻社称，制裁已让叙利亚的出口损失44%，其中受影响最严重的是石化行业，作为叙利亚工业支柱的纺织业也面临崩溃。叙利亚石油和矿产资源部称，自去年9月起，叙利亚在石油及衍生品领域因西方制裁造成的损失已达40亿美元。

　　叙利亚油气资源并不富足，天然气和柴油部分依赖进口。西方制裁导致该国先后出现“油气荒”。据称，过去3个月，除一艘装载柴油的油轮外，无任何油气轮停靠叙利亚的港口。在记者所住的酒店旁，就是大马士革西马扎区的中心换气站。每天上午，换气站都人山人海，燃气罐一罐难求。因天然气供应紧张，每户大马士革家庭每月只配给一罐天然气，不够用的话只能去黑市买，而黑市每罐的价格是换气站的4倍左右。不少大马士革的饭店因烧不起天然气，只好歇业。叙利亚石油和矿产资源部长苏菲安·阿劳告诉记者，政府为救“气荒”号召农村地区的民众使用煤油，结果煤油价格也随之飙升。

　　叙利亚的文化气息很浓，在阿拉伯世界享有盛誉，但长期内耗正改变一切。在大马士革老城一条商业街上，很多画廊在危机爆发后关闭，剩下苦苦支撑的几家生意惨淡。画家阿里·朱海尔告诉记者，他已经两个月没有画新的作品了，“一来没人买画，二来生活的窘境也扼杀了创造力”，等着他的只有破产。

　　叙局势一步步走向失控

　　从叙利亚反对派去年夏天开始武装反抗巴沙尔政权，叙全国的安全局势持续恶化。今年4月，《环球时报》记者抵达大马士革时，一些当地百姓说，去年下半年针对大马士革的爆炸似乎有规律可循：一般发生在早晨人们出门上班前，或周五休息日，这样造成的平民伤亡很少，因此，他们并不是特别恐惧。但随着联合国叙利亚监督团今年4月开始在叙执行任务，爆炸事件明显增多，而且也没有了过去的“规律”。据市中心“山姆·帕利斯”酒店的大厨说，因为怕出门遇到危险，酒店员工上午都不敢出去。

　　针对大马士革的袭击每天都会上演。6月25日夜，据称负责护卫大马士革的叙利亚精锐部队共和国卫队总部受到武装分子攻击；26日，一名将军在大马士革城内被武装分子劫持，目前下落不明；27日，叙利亚国家新闻台总部被炸……针对27日叙利亚新闻电视台大楼遭爆炸袭击事件，美国白宫发言人当天表示：“美国谴责所有暴力活动，包括打击亲政权机构的行动。”但就在28日中午，大马士革市中心“司法宫”的停车场又发生爆炸。记者赶到现场了解到，这起袭击事件至少造成3人受伤，20辆汽车被毁。该停车场的马路对面即是大马士革有名的商业区，一名路过爆炸现场的出租车司机叹息：“现在大马士革已毫无安全可言。”

　　恶劣的安全形势和民众恐慌情绪使大马士革就像一座孤城。记者两个月来被困在城内，无法前往战乱中的其他叙利亚城市。大马士革目前的状态让记者联想到去年7月底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采访时的情形。当时处于内战的的黎波里遭受北约战机轰炸，设施基本瘫痪，物价高得离谱且货源短缺。相对而言，大马士革眼下还没有发展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但有一些东西是相似的。

　　卡扎菲执政利比亚后期，严重依赖来自“本家”苏尔特的部落人士对国家实施控制。同样，巴沙尔政府也越发表现出对来自阿拉维人的倚仗，其中最有名的一支民兵组织叫“沙比哈”。据称这支部队有10万人，受叙情报部门调配，主要用于对付国内武装叛乱。国际上已有人渲染“教派冲突论”，称叙危机的根源是巴沙尔家族所属什叶派阿拉维人联合其他少数派，与占叙多数人口的逊尼派之间的冲突。但记者在大马士革采访，不论什么阶层什么教派，没有人承认这一冲突的存在。大马士革文献研究中心主任、叙利亚经济学家纳比尔·萨曼告诉记者，虽然阿拉维人在叙利亚享有一定特权，但其内部并不统一，也有反政府的派别。随着巴沙尔对政权控制力下降，部分极端的阿拉维人唯恐特权不再，遂组织起来用极端手段护卫巴沙尔政权。萨曼认为，所谓的教派冲突是在无奈之中形成的。

　　另一个相似点是，卡扎菲和巴沙尔在舆论战上都十分被动。在大马士革，几乎已见不到太多外国记者的身影，巴沙尔的声音很难全面地传递到国际社会。同时，巴沙尔的新闻部门反应迟缓，在胡拉惨案发生两天后，政府才宣布组建调查委员会，当时就连一些叙利亚记者都认为，这是政府所为。而叙利亚国际调查委员会27日在日内瓦向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提交胡拉惨案报告称，惨案真凶尚未查明，亲政府民兵组织沙比哈、反对派和外国势力均不能排除嫌疑。随着时间推移，大马士革民众告诉记者，他们相信“冲突双方都有责任”的判断。

　　西方仍寄希望于叙自行瓦解

　　与利比亚不同的是，目前叙利亚国内冲突虽持续16个月，但西方还没有直接武力干涉，只是通过资助武器、金钱、联络设备以及提供后勤支援等方式壮大反对派阵营，伺机而动。叙利亚《民族报》近日评论说，苏联解体后，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大中东地区确定了黎巴嫩、伊拉克、阿富汗、苏丹、利比亚、叙利亚和伊朗7个必须“清除”对象。目前来看，前五个目标基本“拿下”，而剩下的叙利亚和伊朗两个“打击其一，另一方就会受损”。黎巴嫩政治分析家哈桑认为，利比亚反对派有班加西那样的大本营，而叙反对派没有，所以美欧目前只能采取对叙利亚实施制裁这种间接的办法，寄希望于巴沙尔政权内部分裂。

　　据路透社26日报道，美国高级情报官员称，尽管出现一些叙军官的倒戈行为，但巴沙尔政权内部仍很团结，政权核心看上去得到“坚定支持”，这表明政府与反抗力量的冲突或许会旷日持久。情报部门的表态，多少让美方对巴沙尔内部将很快自行瓦解的希望落空。对此，白宫发言人卡尼称，“巴沙尔正缓慢失去对国家的控制，他拒绝下台的过程是恐怖的，将令叙利亚人民蒙受巨大损失”。

　　叙利亚一名经济学家告诉记者，叙局势不可能再出现缓和，而叙利亚“被搞乱”对一些西方国家有利，它们在乱局中能捞到好处，坐收渔利。黎巴嫩内战的例子可以说明，内耗使一个国家至少需要10年时间才能恢复到战前水平，并在重建过程中给西方带来商机。因此，只有当叙反对派真的无力还手时，西方才会考虑发兵干预。

　　驻叙利亚特派记者 焦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