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伦敦

　　初到伦敦的游客经常会被市中心那些巷道所转晕。很多如“毛细血管”般的小路遍布整个城市，很多小巷只有双车道，甚至是单行线。

　　李梓新

　　伦敦大约有两个存在，一个在泰晤士河畔，另一个，则在世人的转述之中。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后者可能反而成为很多人脑海里更加真实的伦敦形象。他们对于伦敦的印象，被无数的媒介传播一次次加深，乃至于真实的伦敦如何，反而成了一场莫衷一是的争论。

　　雾都，其实早已名不符实

　　1898年，威廉·布里克·里士满爵士在给《泰晤士报》的信中写到，煤烟造成了“可以与日全食相比的黑暗”，同年他联合环保人士成立了“减少煤烟协会”，这是英国最老的环保组织之一。

　　“雾都孤儿”的工业化刻板印象，再加上印象派画家莫奈等人的浓墨重彩，让伦敦在游客的心中从此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霾。这种空气污染在1952年的“雾都劫难”中达到了巅峰。

　　这一年的12月5日，天气异常寒冷，伦敦居民燃起煤炉，大量粉尘颗粒聚集在伦敦上空无法散去，使市中心一度连续48小时能见度不足50米。更严重的是，约1.2万人因此次空气污染事件吸入污染物而死亡，生病的人更难以计数。

　　但是，如今的伦敦，已经很多年看不到旧时文学作品中经常描绘的“雾都风情”，偶尔在冬季或初春的早晨才能看到一层薄薄的白色雾蔼。在市中心的汉姆斯特得（Hampstead）或者高门（Highgate），人们可以漫步于林野之间，坐在草地上仰望碧蓝天空，松鼠和白鸽就在身边走过。

　　这种改变，无疑来自当年惨痛的教训：1956年英国议会通过《清洁空气法案》，要求严格控制空气污染，大规模改造城市居民的传统炉灶，减少煤炭用量；冬季采取集中供暖；发电厂和重工业设施被迁至郊外。到1975年，伦敦的雾日已经从每年几十天减少到15天，1980年降到5天。

　　市区，其实还算很安全

　　很难相信，伦敦市区的面积比巴黎大很多，它们甚至好像不是同一个量级的城市。当然，“市区”这一概念是相当模糊的。这两个城市分别有“大伦敦”和“大巴黎”区域，但以游人通常前往的市区文化旅游景点来说，巴黎显得更加集中，而伦敦则更为分散。在巴黎经常可以通过步行闲逛，而在伦敦，地铁却是更佳的选择。

　　但这并不意味着伦敦没有可供细逛的阡陌小街。事实上，初到伦敦的游客经常会被市中心那些巷道所转晕。很多如“毛细血管”般的小路遍布整个城市，很多小巷只有双车道，甚至是单行线。

　　伦敦的小巷不像巴黎带着充满文艺气息的暖黄色调，它们随意，充满生机。伦敦的城市中分布着很多酒吧。走在街道上，经常能看到人们端着酒杯从街边的酒吧出来，迎风点一支烟，相互聊天。从下午到深夜，人们嬉乐谈笑，你在他们脸上看不出金融危机丝毫的影响。就连寒冬时节下雪的日子，酒吧橙红色的窗前都能聚集一批批手持酒杯、口中冒出“寒气”但却高谈阔论的男男女女。

　　整个城市在周末容易陷入一种派对状态。酒客们团聚在SOHO区方圆一公里的范围，通宵达旦地饮酒。到下半夜，人们的讨论开始走向白热化，有些人酩酊大醉，甚至会在电话亭里呕吐，但是很少有暴力事件在夜色妖娆的城市里发生。在欧洲各大城市，伦敦相对来说是安全的，去年夏天的骚乱实在是昙花一现的特例。

　　这种“安全感”归功于伦敦相对简单的人口构成。在伦敦，超过70%的人口构成是盎格鲁—萨克逊白人，除了10%的印巴人之外并无较大的移民群体。

　　印巴人在伦敦基本行使了其他欧洲城市“温州人”的角色。他们常选择在城市开个小卖部贩卖点饮料电话卡之类的杂物，与外界相处起来相安无事。而在巴黎，阿拉伯移民和非洲移民，加上白人，三足鼎立，族际冲突常有发生，还经常对游客构成威胁。

　　此外，伦敦警察整体也较为严明，口碑相较欧洲大陆警察要好得多。他们经常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巡逻，从声势上已经胜人一筹。唯一的不良后果，便是容易留下满街的马粪。

　　生活，其实也有惬意处

　　在伦敦，如果安排得当，生活成本未必比今天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更高，而生活质量却可以更胜一筹。

　　伦敦一直以其高物价著称，甚至令一些游客望而却步，更不用说打算长期定居伦敦了。

　　然而伦敦的奥秘在于，生活可以过得节约而有质量。大超市乐购（Tesco）和森斯博瑞（Sainsbury's）经常会有返券促销，更有以便宜冷冻食物和饮料著称的冰岛超市（Iceland）。

　　交通上，市民可以购买月票，地铁月票虽然按区域计费，但凭此月票乘坐公交却全城免费。在购物上，衣服、日用品等在英国的价格本身就比国内便宜，伦敦每年还有两大打折季，使得人们可以花费百镑以下就能购买一些世界顶级品牌。

　　唐人街出人意料地占据了伦敦市中心最黄金的地带，在莱斯特广场附近的几条马路上竖起了牌坊和八角亭。在它周围，剧院林立。这是伦敦西区的核心位置，每一部经典剧目，比如《狮子王》《猫》《沙漠妖姬》等都有独立的戏剧院，持续多年坚持每天演出。

　　伦敦人喜欢和家人、朋友们一起欣赏话剧。对于某些经典剧目，有些家庭甚至愿意看上十几遍。重要原因自然是票价便宜——话剧票价一般在30镑到60镑不等，但针对学生和多人集体订票很多场次的票价往往只需要20镑（约合200元人民币）。

　　同时，儿童教育、医疗上的免费服务使伦敦市民的生活成本下降很多。这一点又归功于公开透明的政府预算制度，大到整个国家政府，小到伦敦一个行政区，它们的预算都在网上公示，并有一个窗口期可供任何居民提出意见。尽管经济形势紧张，国家卫生体系（NHS）的预算却一直没有减少。

　　伦敦的高贵生活在国际上广为人知，但很少人了解到，普通民众并不需要花费重金去享受“贵族”生活。

　　政治，其实不算太刻板

　　有些人可能对政治生活上的伦敦很陌生，以至于不清楚英国人怎样选出他们的首相；甚至有人可能会疑虑，英国人是直接投票给大卫·卡梅伦，还是投给女王？

　　这个运行了数百年，曾经统治过全球1/3领土，看起来威武庄严的英国君主立宪制，其实也不算太高高在上——民众可以随意进入威斯敏斯特议会旁听议员辩论，也可以随意进出地方议员的办公室，让他帮助自己解决生活难题。

　　如果缺乏从这个维度上去认识伦敦，我们可能不能真正理解奥运会在英国的国家生活中所处的位置。除了伦敦市拼命把奥运会预算从24亿英镑提升到93亿英镑之外，伦敦奥组委还得广开财路，专门组织一个独立的融资委员会，通过拉赞助、出售电视转播权和经营特许商品来筹措资金。即使如此，伦敦居民仍然对奥运会是否会拖垮伦敦经济颇具疑虑。

　　在一些英国人眼里，国家如果因此丢面子，也不过是政府的问题；他们更关心的，则是千万不能因此给自己带来负担。但这种“自私”，某种程度也逼迫伦敦奥组委必须精打细算、量入为出。

　　我们所不知道的伦敦还有很多。比如伦敦塔里的皇家卫兵为什么要叫“吃牛肉者”（Beefeater），比如女王为什么还需要向议会申请加工资，比如地铁为什么总要在周末停运检修……这些问号的背后，是我们不熟悉的价值观和幽默感在社会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起作用使然。

　　也正因为此，伦敦才成为今日的伦敦。一个与众不同的伦敦。

　　来源：2012年7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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