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成外来入侵物种销售重要渠道 运输监管存漏

　　本报记者对多个城市的花鸟鱼虫市场和网络平台调查发现，一个包括销售、运输、饲养、器皿装备等在内的外来物种交易链条,尚处于监管真空地带

　　广西柳州有市民在柳江边遭遇食人鱼攻击，厦门20多位市民被美洲红火蚁咬伤，河北邯郸惊现1米多长的泰国湾鳄，杭州行道树被悬铃木方翅网蝽咬得大面积树叶发黄……此类事件近来接连发生，引发人们对外来物种入侵的强烈关注。

　　记者近日对北京、南京、成都等地的花鸟鱼虫市场以及淘宝网等进行调查发现，目前市场上仍公开大量销售食人鱼、巴西龟、水葫芦等外来水生动植物，并且已经形成一个包括销售、运输、饲养、器皿装备等在内的产业链条。这个链条上的买卖方和市场中介，有的并不了解外来物种会对我国生态环境带来的威胁，有的则在商业利益诱惑下铤而走险，亟待监管。

　　传统市场大量销售

　　7月中旬，在北京陶然亭观赏鱼花卉市场，记者接连到多家水族店询问是否有食人鱼出售，不少店主对此比较忌讳，表示早已不再出售。但也有店主稍显神秘地表示，最近不敢摆在外面卖了，如果确有需要，可以从广东养殖基地订货，但需要一两周时间，每条大约200元。如果从国外进口野生食人鱼，价格要更贵一些。在规模更大的北京官园花鸟鱼虫市场，记者了解的情况也基本相同。在该市场，记者还见到有商家在销售水葫芦等外来入侵植物。一家店主对记者表示，一株水葫芦价格3块钱，这个价格已经稳定多年，“没有多大利润，主要就是靠量。”他对水葫芦扩散到自然水域后会破坏环境一事并不太了解，“这些年一直在卖，没有市场管理人员制止。”

　　夫子庙花鸟鱼虫市场是南京最大的花鸟市场，记者日前在这里发现了众多外来物种。在一家水族馆，经营者刘先生向记者推荐了一种来自南美的鳄鱼。“只需1年时间就可以长到1米长，最长可以长到近3米。”刘先生说，这种才1个多月的小鳄鱼每条售价700元，他每半个月从广州进货一次，每次进5条。除了南美鳄鱼，170元一只的南美鳄龟、180元一条的南美魔鬼鱼也很受市场欢迎。

　　由于生性凶猛，南美鳄鱼必须单独饲养；而南美鳄龟不但会撕咬本地龟，饲养者在投放饲料时手指也常被袭击。这些凶猛的外来物种主要由谁购买？最终去处又在哪里？刘先生说，相对有经济实力、有个性的饲养者构成了客户主力，也有一部分饭店会通过饲养鳄鱼招徕顾客。但是，鳄鱼长大后，庞大的体积会对饲养条件提出更高要求，据他了解，很多饲养户会与动物园联系，希望能免费赠送鳄鱼，但往往遭到拒绝，也有部分会悄悄放生。

　　在成都市最大的叠翠城青石桥花鸟交易市场，销售宠物龟的店铺随处可见。巴西龟常被一些人当做宠物，但其食性广、适应性强，是公认的生态杀手。记者在一家水族店了解到，最小的巴西龟一只售价5元，巴掌大小的也不超过20元。店主告诉记者，每月农历初一、十五都有人买龟放生，现在每天能卖出30多只。他表示，知道随意放生巴西龟会对自然环境造成破坏，会建议顾客尽量买本土龟放生，但顾客若坚持买巴西龟放生，他也没办法。

　　网络交易日益红火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相对于传统的花鸟鱼虫市场，网络正在成为外来入侵物种销售的重要渠道。

　　在媒体曝光网上有食人鱼销售后，淘宝网7月12日在官方微博发表声明，宣布对食人鱼等商品全部下架处理。记者在淘宝网用“食人鱼”或“食人鲳”搜索后发现，曾经生意红火的多家网店已经无法找到。不过，当记者用食人鱼的俗称水虎鱼搜索时，还是找到了一家地址位于上海、号称售卖“野生食人鱼”的网店。商家表示，所售食人鱼保证野生，长度在12厘米至14厘米，价格为350元。成交记录显示，7月16日该商家曾成功交易一次。

　　记者在淘宝网上发现，许多网店都在出售巴西龟、鳄龟、虎头鲨、清道夫等外来水生动物，这些网店大多在花鸟鱼虫市场拥有实体店。一家巴西龟网店店主介绍说，3个月大的巴西龟每只售价6.4元，养殖基地在浙江嘉兴，水体直接和钱塘江相连。当记者表示担心购买以后是否有被举报等麻烦时，网店售后服务人员表示，“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此外，记者在调查中还发现，网络上除了销售上述动植物，还有各种来自国外的动物活体作为宠物销售，如智利火玫瑰蜘蛛、日本弓背蚂蚁、南美黄金角蛙、泰国长鬣蜥蜴等。专家表示，这类动物可能发生一些特定疾病，由于养殖这些另类宠物的人数较少，相关方面防疫、诊疗的专业研究也不尽完善，由此引发的疫病风险不容忽视。

　　运输监管存在漏洞

　　此类动物活体特别是鱼类如何运输？网店自有渠道。淘宝网上一家销售虎头鲨、地址为浙江丽水的网店表示，可以向买家提供包邮服务，“由于液体是快递违禁品，所以快递费居高不下……苏浙沪地区一般为15元，其他地方一般为30元。”

　　还有一些网络商家表示，可以提供空运服务。如上述仍在销售食人鲳的网店就表示，“较远省份可发空运，包括包装和空运费在内的费用在300元左右。”为了明确责任，该网店同时提醒，“空运存在风险，店主会精心打包，但如果因航空公司装卸发生鱼只死亡，网店只会赔偿买家一半鱼价。”对于记者担心邮寄这类产品是否会被航空或其他监管部门查扣时，该店主向记者提供了其近年来的销售记录，表示“自己有通道，航空部门也不会管这类小事。”

　　记者还专门致电一些快递企业，咨询拟运到外地的鱼类等动物的运输要求。顺丰、申通、德邦、天地华宇、邮政速递等大型快递企业均表示受条件所限，为规避风险，根据相关规定不能受理活体动物运输业务。也有少数物流公司表示，如能出具动物卫生检疫所等部门出具的相关证明，活体动物也可以运送；如果活体货物在运输过程中或者到达目的地后死亡，快递物流公司不能确认是自己的疏忽的话，则不承担任何责任，而且不能向外国运送。

　　监管主体尚不明确

　　对于市场上大量公开销售外来物种的现象，记者以消费者身份向工商部门12315申诉举报中心进行了举报。对方在听取情况后表示，由于此类事件较为特殊，将向上级部门进行反映后再进行反馈，同时认为，由于此事与野生动植物有关，建议与森林公安部门进行联系。

　　记者随后致电北京市园林绿化局森林公安局。该部门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不确定此事的管辖权是否属于该部门，但会将相关情况记录后向上级反映。工商部门随后致电记者，说经过与农业部和北京市林业局沟通，没有找到有关禁止销售食人鱼等外来物种的文件或者规定，因此，作为市场监管部门，工商部门无法禁止销售。

　　记者又拨打了北京市12369环保投诉举报咨询中心电话。工作人员表示，只受理企业单位环境污染等投诉事项，建议记者转拨市政府相关机构。记者随后致电12345北京市非紧急救助服务中心便民电话，工作人员表示，是第一次接听到此类投诉，并不清楚该问题应由哪个部门处理。在登记完记者的相关投诉信息后，该工作人员表示，将交由领导研究办理并让记者等待通知，截至发稿时记者并未收到回复。

　　记者还致电淘宝网消费者热线电话，向其咨询在网上进行外来物种交易是否符合规定，淘宝网是否制定了相应的管理措施等情况。对方人员表示，不清楚在网上买卖外来物种是否合规，建议消费者“如果认为网店销售的商品有问题”，可以通过网络向淘宝网举报中心进行举报。

　　记者随后从相关部门了解到，虽然我国目前已经出台了一系列相关规定，但对外来物种的市场交易特别是网络平台交易监管并不明确。相对于外来物种入侵对社会造成的巨大威胁，相关的惩罚措施显得缺乏震慑力，这给我国的生态环境敲响了警钟。（记者 张 伟 杨开新 陈莹莹 吉蕾蕾）

　　作者：张 伟 杨开新 陈莹莹 吉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