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物价局会计开百万宝马 牵出局领导腐败窝案

马云（资料图）。

　　【检察官侦查纪实】

　　该局原会计侵吞千万二审判无期；原副局长分70万判10年

　　一条普通的匿名举报线索，引起检方关注；一个物价局的普通会计，竟开着百万级宝马豪车上下班；会计名下的股票账上，还有着共计2000多万元的巨款在深交所股票市场流动……

　　2009年，广州市检察院办案人员顺藤摸瓜，查出广东省物价局原会计钟传华侵吞千万公款窝案，一同落马的，除了同单位的一名出纳，省物价局原副局长马云也因私分70万元被拉下水。该案不久前二审判决，钟传华犯贪污罪获无期徒刑；出纳莫贵珍获刑7年；原副局长马云则被判10年。

　　据称，马云此前官声甚好，被评为实干型干部。狱中的马云痛哭反省，希望以自己作为反面典型来警醒广大干部。

　　采写：新快报记者 吴笋林 实习生余洁晶 通讯员刘韬

　　“老侦查”初查结果很正常，被举报对象家庭结构稳定，妻子在研究所工作，丈夫是机关公务员，经济状况未见异常。

　　匿名举报

　　2011年12月14日，钟传华贪污一案二审维持原判。这意味着对广东省物价局贪污窝案的查处终于画上圆满句号。这起贪污窝案涉案金额共达1000多万元，查处了原广东省物价局副局长马云在内的公职人员三人。成功侦破这起贪腐大要案，起源于一辆宝马车……

　　事情还要从2009年说起。广州市检察院举报中心将一条举报某研究所工作人员的线索，转到了该院侦查三处。对“老侦查”而言，该线索并没有太大价值，因为举报人用的是匿名，而举报内容也语焉不详。面对一条成案价值不太大的线索，反贪侦查人员决定从被举报对象的生活入手，初步核查。当时，侦查人员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初查结果很正常，被举报对象家庭结构稳定，妻子在研究所工作，丈夫是机关公务员，经济状况未见异常。但侦查人员注意到，丈夫钟传华名下有一辆宝马。双职工家庭有宝马并不稀罕，因为宝马有很多型号，最便宜的约30万元左右，汽车爱好者也可能买宝马。

　　然而，侦查人员调看该车资料吃了一惊：钟传华名下这辆车是宝马七系，加上牌照价值百万以上，这引起了侦查人员的警惕。

　　钟传华开宝马车上下班，但每次都将车停在离单位500米远的僻静停车场，然后再步行上班。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拥有宝马的事实呢？

　　奇怪宝马

　　侦查人员认为，一部豪车在中等收入家庭出现，虽奇怪，但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家庭收入的来源是多种多样的，比如炒股、投资房地产、买彩票，又或者有亲戚朋友的馈赠，要追查宝马的资金来源比较困难。同时，该车又在钟传华名下，购车发票也显示私人购置，由于钟传华并非被举报的对象，如果没有可继续侦查的线索，初查只好结束。

　　然而侦查人员始终觉得，这辆豪华宝马车总有些突兀：初查信息显示，钟传华出生在四川农村，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也没有特殊爱好，靠着自己的奋斗才来到广州，并有了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侦查人员辗转在番禺找到出售这辆车的公司，年深月久，公司查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张字迹已经模糊的转账凭据。

　　购买宝马的资金来源于一个银行账户，转账凭据上面的账户姓名是“省××”几个字。“省”字很清楚，但是后面的字难以看清了。“省”姓可不多见，这个账户极有可能是一个公款账户。通过银行协助，侦查人员追查到账户的开户单位：广东省物价局，该账号已经销户。再查，钟传华正是广东省物价局办公室的资深会计。

　　百万宝马，由公款购买，却落在私人名下，是否有特殊的原因？钟传华所在单位是否知晓？

　　旁敲侧击问询了一些广东省物价局的工作人员，侦查人员获悉，钟传华在单位很低调，工作尽职，近三年都被评为优秀。大部分人竟不知道钟传华会开车。钟传华曾在不同场合表示他不怎么会开车，从来都是步行上下班。

　　但侦查人员发现，钟传华其实是开这辆宝马车上下班的，只是每次都将车停在离单位500米远的一个僻静的停车场，然后再步行上班。钟传华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拥有这辆宝马的事实呢？

　　进一步侦查发现，钟传华股票金额高达两千万元，此外，还有一套位于珠江边高尚小区约180平米的豪宅。如此巨额的财产极不寻常。但是，如果侵吞了公款，为什么单位没有觉察？

　　私吞巨款

　　继续追查这个已销户账号的资金往来，侦查人员发现有多笔资金转入一个私人公司，再被分批提走，积累金额竟高达千万元。进一步侦查发现，在深圳证券交易所，钟传华有巨额资金在股票市场流动，股票金额高达两千万元。此外，钟传华名下，还有一套位于珠江边高尚小区约180平方米的豪宅。

　　如此巨额的财产极不寻常。但是，如果侵吞了公款，上千万元资金不翼而飞，为什么单位没有觉察？为什么转款账户被销户？钟传华采取了怎样的手段，是否有同伙？

　　一部分侦查员到省物价局调取会计账目，资金来往凭据。一部分侦查员到钟传华家乡了解其家庭背景，另一部分侦查员则正面接触钟传华。

　　广东省物价局告知，原来该账户是多年前为基建拨入的一笔款项而专门设立的账号。后按相关管理规定，予以撤销。现存会计记录显示，账号下面的公款已按照财务规定，由会计将资金返还市财政。侦查员查看会计账目，发现确有该笔资金归还的凭证，包括文件、银行流水单等等。

　　然而侦查人员带着银行流水单去银行仔细核实时，银行工作人员却无法查询到该笔记录。银行再次打印流水单，发现记录竟然完全不同。仔细辨认发现，物价局留存的流水单竟然是伪造的。

　　与此同时，侦查人员在钟传华的办公室搜查出了空白流水单、伪造的银行三角铜章、伪造的物价局相关公章等证据。原来，该账号上的资金并没有按照规定归还市财政，钟传华凭借多年的财会工作经验，伪造银行单据后，又制作了全套销账手续，将巨额公款悄悄隐匿，利用私人公司将资金多次转出后侵吞。

　　侦查人员发现，忽然提到宝马车，钟传华表面很镇定，内心却非常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正面交锋

　　在广东省物价局见到侦查人员时，钟传华显得非常镇定。侦查人员旁敲侧击问他会不会开车。钟传华忙说自己从来都是走路上班，不怎么会开车。

　　“据我们调查，你经常开一辆宝马上班，并且将车停在距单位不远处的车场，你怎么解释？”

　　“那是我亲戚的车。偶尔借来开开……”

　　“什么亲戚？人在哪里？”

　　“他是我三哥，现在深圳。”

　　“联系方式？我们现在就联系他。”

　　“他又回四川了，四川地震，他已经失踪了。”

　　侦查人员发现，忽然提到宝马车，钟传华表面很镇定，内心却非常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车在哪里买的？”

　　“记不清了，好像是越秀区哪个公司。”

　　“应该是番禺区吧？”

　　“嗯嗯嗯，我现在又想起来了，确实是番禺区，我亲戚去买的。”

　　“那购车款怎么会从广东省物价局的公款账号转出？”

　　……

　　“你炒股账户上价值2000多万元的股票是从哪里来的？”

　　……

　　身为资深会计，钟传华记忆力过人，对每一笔贪污款项他的回忆和银行账单印证几乎毫无差别，钟传华总共贪污了公款1000万余元

　　竹筒倒豆

　　前期侦查工作的缜密，让钟传华意识到事情败露，脸色顿时变得灰白。“我全都交待……”在接下来的时间，钟传华竹筒倒豆子般，开始交待自己侵吞公款的整个犯罪事实。身为资深会计，钟传华记忆力过人，对每一笔贪污款项他的回忆和银行账单印证几乎毫无差别。钟传华总共贪污了公款1000万余元，并将大部分资金投入在股市，目前股票市价已近2000万元。

　　另一部分侦查人员在核实物价局的会计记录时注意到，前来协助的人员中，有一个叫莫贵珍的出纳显得特别紧张，引起了侦查人员注意。

　　带走钟传华的第二天，广东省物价局召开了职工大会，严肃宣布了钟传华涉嫌犯罪的情况，该局纪委敦促有关人员到检察院自首。当天莫贵珍来到了检察院，坦白自己也曾和钟传华合谋贪污近两百万元。

　　莫贵珍患有眼疾，需要及时治疗，同时鉴于莫贵珍的认罪态度，检察机关对莫贵珍进行了取保候审处理。

　　案件是否就此告一段落了呢？

　　虽然钟传华翻供的理由千奇百怪，不值一驳，但侦查人员注意到，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又似乎在探侦查人员的口风。

　　“大鱼”浮出

　　在羁押期间，钟传华的供述出现了反复。一会称炒股的钱是向亲戚朋友借的，然后安排亲戚朋友“失踪、死亡”，当侦查人员戳穿他的谎言，他又借口这钱是父母给的。

　　“你父母在农村，家庭条件并不好，怎么会在2000年的时候就能给你上百万元？”

　　“我妈做古董生意赚了钱。”

　　“什么古董？”

　　“名人字画比如文征明的，瓷器之类……”

　　“你母亲文化程度很低，怎么会认识字画？”

　　“我家有些祖传的宝贝……”

　　“卖给谁了？”

　　“走街串巷收古董的……”

　　“他们能给上百万？”

　　虽然钟传华翻供的理由千奇百怪，不值一驳。但侦查人员注意到，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又似乎在探侦查人员的口风。

　　当了解到莫贵珍因自首而被取保候审时，他显得心神不宁。

　　一天晚上，钟传华忽然在看守所提出要求，要即刻约见检察官。侦查人员意识到，钟传华终于忍不住要爆大料了。

　　果不其然，钟传华供述，时任广东省物价局副局长的马云也参与了贪污。在钟传华侵吞公款期间，马云是办公室主任，是钟传华的直接分管领导。

　　马云最初不答应，但禁不住钟传华劝说，相信钟能做到“天衣无缝”，最终答应下来。

　　副局落马

　　在物价局，副局长马云的官声甚好，被称为实干型干部。但不幸的是，他最终被钟传华拖下了水。马云原在部队工作，在部队时就是钟传华的领导，两人先后转业到地方，又成了上下级关系。钟传华长期担任物价局会计，由于所在的办公室领导换了几任，所以谁也没有钟传华了解物价局的财务状况。

　　马云担任办公室主任后，钟传华告诉马云有一笔用不出去又销不了账的资金约140万元（钟传华利用马云不了解财务状况，故意隐瞒了该资金的真实数目），不如私分掉，反正无人追查。马云最初不答应，但禁不住钟传华劝说，相信钟能做到“天衣无缝”，最终答应下来。钟传华特地用过去的军官证开户将钱私分给马云，通过这种隐蔽的方式给自己请了个“保护神”。

　　钟传华被捕后，马云意识到不妙，专门咨询他人想好了应对策略，然后不动声色继续工作，单位无一人知道他与钟传华案有关。然而在侦查人员缜密的询问下，马云在传唤的12小时内，就不得不交待了贪污70万元的事实。最终，钟传华被判处无期徒刑，马云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莫贵珍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

　　一起涉案数额巨大，查处官员级别达到副厅级的大要案终于画上句号。

　　检察官后记

　　马云狱中痛哭求当反面典型

　　广州市检察院向广东省物价局发出检察建议，根据本案中发现的财务管理方面的漏洞，建议物价局加强管理。广东省物价局就马云系列案在全系统开展法制教育活动。狱中，马云多次痛哭流涕，异常后悔。他因为在单位工作得力而获得升迁，事业蒸蒸日上，家庭也非常和谐美满。然而区区70万元就葬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不仅自己身陷囹圄，也给家庭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痛。他多次要求将自己作为反面典型，用自己的教训警醒广大干部。

　　判决

　　会计判无期出纳判七年

　　新快报讯

　　据广州市中院审理查明：2003年1月至2009年6月期间，钟传华利用担任广东省物价局会计的职务便利，参与侵吞公款共计1090万余元，本人分得909万余元。被告人莫贵珍利用担任广东省物价局出纳的职务便利，参与侵吞公款192.6万余元，本人分得110.8万余元。

　　经二审法院查明，2003年1月，钟传华使用其本人和张丹、钟吕光等人的名义从广东省物价局经济信息库银行账户以备用金和差旅费为名套取现金250万元，将该笔款项转至个人账户占为己有。

　　2004年1月20日，钟传华从广东省物价局基建银行账户转账39.6万元到广州中汽协骏宜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套取现金，出纳账上将该笔款项的支出记录为“代付职工住房产权办理”，在会计账上未做账务处理，将该笔款项转入个人账户占为己有。

　　2004年10月至2005年3月，钟传华采取不做账手段，将连州火力发电开发公司归还广东省物价局基建银行账户的借款，转账499.9万元到广东中粤企业有限公司的银行账户。2005年10月至11月，钟传华多次从该账户提取现金共计70万元存入两张存折交给同案人马云（另案处理）。后钟传华分多次以个人名义提现或者消费，将剩余的429.99万余元占为己有。

　　2007年1月，钟传华与广东省物价局财务出纳莫贵珍共谋私分广东省物价局基建银行账户内的剩余款项后将该账户撤销。2007年1月5日和1月9日，钟传华要求莫贵珍开出支票，分二次从该账户转账108万元到广东物通实业投资有限公司，用于购买宝马轿车归其个人占有使用。

　　广州市中院二审认定，钟传华、莫贵珍均已构成贪污罪。莫贵珍犯罪后能够自动投案，并如实供述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实，是自首，依法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鉴于扣押的赃款赃物及其孳息足以挽回受害单位的财产损失，对钟传华可酌情从轻处罚。二审判决如下：一、钟传华犯贪污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二、莫贵珍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并处没收财产五万元。三、追缴钟传华、莫贵珍违法所得及相应孳息，发还被害单位广东省物价局。四、扣押钟传华的宝马予以拍卖，冻结钟传华的证券、股票资产予以变现，发还省物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