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秦敬博,暑假后是赞皇二中初二年级学生。他的梦想是考上好大学,毕业后从事一份与地理相关的工作,在北京或美国纽约买房买车接父母一起住,山里的房子也不卖,空闲时间可以到山里度假。翟羽佳摄 她叫刘韶宁(右),元氏县七中学生。这个12岁女孩曾用明星海报拼贴外面的世界。目前,她想去北京,想去美国纽约,但最想去的城市是省会石家庄,因为那里有一位善良的“省城伯伯”,让她的命运发生改变。图为刘韶宁和 一年前,河北省委常委、石家庄市委书记孙瑞彬(中)一行到赞皇县黄北坪小学看望贫困学生,调研山区扶贫攻坚。(资料图片) 中新网石家庄8月20日电(记者 鲁达 陈国林 崔涛)一年前,中共河北省委常委、石家庄市委书记孙瑞彬有个梦想:让西部太行山区60万人口彻底脱贫致富,孩子们不再去放羊,不再顶着星星和月亮往返在上学路上。
北师大教育管理学博士、石家庄市教育局长韩保来也有个梦想:山区人口不再“复制”贫困的命运,这个城市早日实现城乡教育均衡、教育公平,城里孩子和山里娃可以一起喝咖啡、看动漫,通过内部网络互听某个老师的课程。
人民大学合作社学院特聘研究员、石家庄市委农工委常务书记王武德,石家庄市扶贫办主任张建慧也在梦想:山区教育扶贫工程早日“春暖花开”,大学课堂上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多些山里娃,西部山区变成生态农业、特色产业基地,农民不再惦记家门口的核桃树,而是漫山遍野的枣树、核桃树。
从6月下旬开始,中新网记者走进太行山,与村民同吃同住,调研采访石家庄“山区教育扶贫工程”。在和官员、师生、家长广泛座谈中发现,仅仅一年的时间,西部山区6县精神面貌巨变,“梦想”成为关键词。
3年“升级”山区教育:为了不再迷茫的眼神 在赞皇县许亭乡,毕业于石家庄学院的陈苏洁老师告诉记者,三年前她到这个乡的五里庄小学教书时,校舍是土坯房,只有一间教室,她是唯一的老师。班里有3个一年级学生、2个二年级学生和3名学前班儿童。教室没有电,窗户没有玻璃,阴天下雨学生都无法看清黑板。孩子们生活在大山里,缺乏同外界的沟通,性格越来越孤僻,笑声也越来越少。
灵寿县慈峪镇刘庄中心小学校长高青丽说,她以前在镇上的寨里苗圃希望小学教书。“教室里桌椅残缺不全,学校没有足够的凳子,学生们只能从家里搬凳子上课。”
平山县营里小学教师李楠楠是河北省第一批特岗教师,3年前刚到山区教书时也感觉低落和压抑。她是学校第一个英语专业毕业的老师,学校没有音乐、舞蹈课,孩子们甚至没有过过儿童节。有个六年级的学生告诉她,小学毕业后就不学了,要去市里餐厅当服务员。第一年儿童节,新来的老师教孩子们唱歌跳舞,孩子们演得很死板。第二年,由于还没有专业老师,课业也比较重,参加节目汇演时还是感觉很失败。
井陉县辰兴中学语文教师于俊霞,从2010年开始参加联合国儿基会落户井陉的中国爱生学校建设标准试验课题研究。她用李阳微博上的一句话形容曾经见到的山区孩子:焦灼的心灵,空洞的眼神,迷茫的灵魂。她说,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我用十八年的时间和你一起喝咖啡》。山区孩子与城市孩子的距离,就是18年或者更长时间的距离。不是他们不如城里的孩子,而是不能和城里孩子一样共享优质教育的阳光。
在石家庄山区教育扶贫工程优秀教师座谈会上,曾在石家庄市28中交流学习一年的于俊霞连发三个疑问并语惊四座:扶贫是为了什么?教育为了什么?学校是谁的学校?她说,扶贫不是仅仅建设一些学校,把硬件设施塞进去,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扶持。教育就是为了培养人,培养具有民主、参与意识的现代公民,改革要回归儿童视角。
还有一些问题她没有问。比如:教育落后为什么总是与贫困如影随形?为什么区域之间、甚至同一个区域内,会有那么大的差距?教育不公平、不均衡到底通过什么解决?这些与经费投入结构有关,也与梦想有关,一个决策者是否有梦想、是否关心梦想,结局往往截然不同。
有太多理由关注石家庄太行山区。从抗日的主战场,到决定中国命运的大决战,从新中国组建的准备,到中共领导人的“进京赶考”,太行山是见证者也是亲历者。它的沟沟坎坎流传着经典故事,从白毛女到抗日英雄王二小,从支前的独轮车到“子弟兵的母亲” 戎冠秀,都记录着太行人曾经的屈辱、奉献和勇敢。然而,当脱贫成为一道必答题摆在太行人面前的时候,有一些问题必须首先回答:太行山为什么至今依然贫穷?作为国家扶贫开发的主攻区,什么才是它最长远的出路?
这里是河北省的西部,山区6县中有4个国家级贫困县,截至2010年底,45个乡镇人均年收入1500元以下的贫困村还有820多个。去年,中央决定将农民人均纯收入2300元(2010年不变价)作为新的国家扶贫标准,相当于每天1.8美元,而这里还不到一半。当中国新扶贫攻坚进入“啃硬骨头”阶段,石家庄的决策者把目光投降了教育。
“经济社会发展到今天,我们已经具备了改变山区教育的条件。再也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学习生活了,再也不能让咱们的老师在孩子们渴望的眼神中无奈地坚守了,再也不能让咱们的山区人民因为没有知识而贫穷下去了!”在石家庄西部山区调研扶贫攻坚时,孙瑞彬找到了久攻不破、久治不愈的“穷根”。
于是,石家庄“山区教育扶贫工程”去年启动。一座座拥有音乐室、电脑室、实验室的寄宿制学校拔地而起,破旧落后的小学校被逐步取代,孩子们告别了披星戴月的上学路,家长们不再为接送孩子纠结,老师们开始“减负”,一切都在改变。
30年改变一代人:关于“后天”的民生之问 “教育是一个民族最根本的事业”。教育救国,教育兴国,教育强国,是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人的愿望和梦想。
“经济只能保证我们的今天,科技可以保证我们的明天,只有教育可以保证我们的后天。”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经济学家成思危在2012国际金融论坛上说。
根据规划,石家庄年内将在山区6县城区高标准新建6所寄宿制初中,在45个中心乡镇改扩建50所高标准寄宿制小学,实现义务教育阶段全部山区孩子免费就读。截至明年底,这56所学校连同6所职教学校将完善功能、优化环境,山区教育完成“升级”改造,石家庄超过一半的面积、4万多学生、60万人口获益于此。
为什么强调标准化寄宿制学校?韩保来近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山区教育扶贫工程不是强迫命令,而是一种引导。高标准不是建豪华学校,而是生活设施、教学设施完善,包括食宿,冬天冷的时候有暖气,一年四季能洗澡,这都是城市生活必备的条件。改变山区农村孩子的命运,要从生活习惯开始。这样一来,他们一旦走出大山就不会再回去,如果不走出大山一切都回归原点。
“石家庄"山区教育扶贫工程"实施一年多来,不仅孩子们的视野开阔了,而且以教育为手段的扶贫"路数"也日渐清晰。”王武德此前在接受中新网记者专访时说。
据介绍,2010年12月20日,孙瑞彬在到高邑和元氏考察农业农村工作的路上,提起了自己的设想:“山里的群众只有从山里搬到县城和重点乡镇就业才能脱贫致富,我们怎么样才能把贫困山区里的人接下山?可不可以先把孩子们接出来,到县城或乡镇政府驻地受教育,待他们毕业就业后,带动山里家人也下山安居生活? ”
谈了自己的想法后,孙瑞彬又要求有关部门对山区六县进行深入调研,特别是山区孩子上学的现状,山区教学质量、师资队伍、教学水平与城市的区别,教师、县乡干部、学生家长对这个“想法”有什么看法,等等。他本人也多次到山区学校、教学点调研考察。工程几经调研、讨论并试点后,石家庄市委、市政府去年3月以两办名义下发了实施方案。
记者浏览官方提供的工程实施方案,发现这不是简单的建校,也不是单纯的扶贫,而是改变山区一代人的庞大计划。一个城市的决策者规划20-30年的发展路径,关心30年后的事情,不仅难能可贵,更体现民生情怀。
目前,王武德正组织255家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到山区投资考察。按照石家庄的发展规划,西部山区应侧重发展生态农业,整合土地资源,实行规模化经营。而“山区教育扶贫工程”正创造了这样的一种条件。工程启动后,市委、市政府又在全市启动了帮扶农民增收工程,组织动员机关、企业、社会团体等全社会力量帮助农民增加收入,把“山区教育扶贫工程”纳入到帮扶农民增收这个更大的系统工程中。很多深山区学生的家长被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吸纳就业,走上了脱贫之路。
他叫秦敬博,暑假后是赞皇二中初二年级学生。他的梦想是考上好大学,毕业后从事一份与地理相关的工作,在北京或美国纽约买房买车接父母一起住,山里的房子也不卖,空闲时间可以到山里度假。翟羽佳摄 她叫刘韶宁(右),元氏县七中学生。这个12岁女孩曾用明星海报拼贴外面的世界。目前,她想去北京,想去美国纽约,但最想去的城市是省会石家庄,因为那里有一位善良的“省城伯伯”,让她的命运发生改变。图为刘韶宁和 一年前,河北省委常委、石家庄市委书记孙瑞彬(中)一行到赞皇县黄北坪小学看望贫困学生,调研山区扶贫攻坚。(资料图片) 石家庄市扶贫办主任张建慧也告诉记者,过去的扶贫开发主要是解决温饱问题,现在的重点是要提高贫困人口的综合素质和自我发展能力。目前,扶贫办计划在西部山区6县发展五大主导特色产业,组织农民建立大枣、核桃、奶牛、柴鸡、食用菌等大型产业基地。为了配合实施这项工程,正在实施“雨露计划”,对贫困山区进行剩余劳动力转移培训,对不能上大学或高中的农村青年进行职业教育。同时还开展农民实用技术培训工作,山区6县根据各县主导产业对农民进行培训,仅2011年开办培训班115期,培训贫困农民20095人次。
石家庄山区教育扶贫:爱若在,梦就在 中新网记者在太行山采访的日子,有一个词经常在耳边出现,那就是“梦想”。
去年9月,陈苏洁和孩子们搬到了乡里的都户明德小学。学校有8个班270多名学生,除了基础课程,还开设了音乐、美术和微机课。陈苏洁说:“这里教学条件好,教室宽敞明亮,还有电扇、暖气,一个班有30多个学生,搬下来的孩子们慢慢变得开朗了。”
高青丽目前所在的灵寿县慈峪镇刘庄中心小学,有橙色的教学楼,前面是宽阔的操场,旁边是一座两层的宿舍楼。校园里还有一座小植物园,种满了花草树木。她告诉记者,“教室里有投影仪等多媒体设备,学校还架设了校园网,老师和学生都能用网络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平山县,包括李楠楠在内的148名特岗教师考核合格后全部入编。让李楠楠开心的是,今年学校有了音乐、舞蹈专业老师,孩子们终于度过了第一个“像模像样”的儿童节,“演出非常成功。附近的村民、家长都来观看” 。
元氏县七中的学生刘韶宁最先感受到教育扶贫工程带来的爱。一年前小学毕业的她,和其他女孩一样,最现实的去处是村里的被罩厂。在那里,每天叠被罩可以挣20至30元钱。由于母亲早已离家出走,她跟父亲和患有癫痫病的姐姐相依为命,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土坯房里,这个12岁女孩用明星海报拼贴着外面的世界。当现任班主任胡丽桃走进村庄招生时,她知道了“山区教育扶贫工程”,命运也由此改变。
在新学校,刘韶宁免费住宿,生活补助基本够吃,回家还有交通补贴。她第一次吃到了牛肉炖土豆,第一次使用普通话跟同学们交流,第一次见到多媒体,看了平生第一场电影……去年10月,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她,给河北省委常委、石家庄市委书记孙瑞彬写信,表达一个山里娃的感恩,并很快收到了回信。
采访中,这个最远到过县城的女孩,梦想越来越远。她想去北京,想去美国纽约,但目前最想去的城市是石家庄,这个河北省“最大”的城市有高楼和动物园,但最关键的是有一位善良的“省城伯伯”孙瑞彬。对于未来,刘韶宁也多了憧憬。她想当医生,治好姐姐的病,将来在县城买处房子,把爸爸、姐姐接出大山。她还想像村里一个刚考上博士的大哥哥一样,将来也当博士。
秦敬博出生在国家级贫困县赞皇嶂石岩乡的软枣会村,是一位进城务工农民和一位山村学前班代课老师的儿子。去年,秦敬博和其他孩子下山到位于县城的赞皇二中上学。一年过去了,这个没有上过地理课、连冲水厕所也是眼中“稀罕之物”的14岁男孩,已能说出纽约、华盛顿、旧金山等5个美国城市的名字,对民主和选举表现出浓厚兴趣:“我现在是班里的卫生委员,是由老师指定的。我认为,学生自行投票选举班干部才公平。”
目前,秦敬博的目标是上好大学,毕业后从事一份与地理相关的工作,在北京或美国纽约买房买车接父母一起住,山里的房子也不卖,空闲时间可到山里度假。仅仅一年的时间,母亲吕敏也发现儿子有了城里人的谈吐,考虑的问题也成熟许多。这位母亲回忆,一次儿子从学校带回两袋牛奶,让她补充营养。那是学校免费发的牛奶,孩子临走时还叮嘱她别舍不得喝,否则会过期。“他长大了,也懂事了。”吕敏说。
在平山县上观音堂乡磨子沟村,10岁女孩梁艳红和13岁女孩梁平云也在梦想。这是个恍若隔世的村庄,没有商店,没有卫生所,没有通讯信号,电视机处于黑白时代,骡子和骡车仍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这是个远近闻名的“光棍村”,全村只有这两个孩子。一年前,她们还坐在骡背上或者父亲的骡车里,每天往返30多里到山外的学校上学。
和千千万万太行娃一样,“磨子沟女孩”也成为山区教育扶贫工程的受益者。在上观音堂乡戎冠秀小学扩建的宿舍楼里,8个孩子一间宿舍,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电扇,扣子掉了生活老师给缝上,要喝水了老师给打好热水……住宿是免费的,贫困生每学期还有500百元的伙食补贴。从那时起,磨子沟年老的父亲们不再每天5点钟起床送孩子上学,然后自己走回来,天黑前又接她们回家。
现在,梁艳红的梦想是长大后当治病救人的医生,因为穿着白大褂感觉很“神圣”。梁平云则期待,中考顺利考上县城的重点中学,然后上高中、上大学,当英语老师。“我想回来教农村的孩子学英语。”梁平云说。
一辈子同土地打交道的山民也开始了梦想。
李松琴家在灵寿县南营乡杨家台村,一直靠种地维持生计。去年9月,她和丈夫祁合祥一起到灵寿县职业教育中心,参加了当地免费提供的建筑装修技术培训。学了一技之长的李松琴梦想和丈夫组建一支装修队,自己当老板,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彻底变成“城里人”。
家在赞皇县嶂石岩乡软枣会村的吕常娥,曾在村里办过幼儿园,由于缺乏专业知识只好停办。得知县职教中心可以免费学习学前教育课程后,报名系统地学习了音乐乐理、钢琴、舞蹈和英语发音等教学知识。她告诉记者:“我还想回到村里办幼儿园。以我现在所学的知识,肯定可以将幼儿园办好。”
受访的专家学者也看好“山区教育扶贫工程”,纷纷寄望太行山区的未来。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农村经济发展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穆兴增表示,“山区教育扶贫工程”通过将孩子接出大山,引领贫困山区人口到城市生活。正是这样一种长远的规划,有助于解决贫困山区的经济发展,引导贫困地区人口脱贫致富。
石家庄市老区建设促进会常务副会长、原市人大副主任闫书章说:“这在教育上是划时代的历史性变化,经验值得肯定和推广。”
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王宏方说:“山区教育扶贫工程比产业扶贫看得更远。教育扶贫不是短短几年就有回报的,它应该是一个长期实施的过程。政府官员能想出这样的扶贫工程非常令人敬佩,具有长远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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