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行动》:一根颤抖的心弦

　　二战丹麦被德国占领期间,一个偏远小镇的居民被“偶然”卷入战争,为本土抵抗组织输送火药。这些普通人为此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也为世人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财富。

　　1940年,德国纳粹占领丹麦,和善平静的北欧小国就此沦陷。

　　《抵抗行动》从小酒馆主玛瑞斯的银婚纪念开始,展示着他和妻子、儿子、女儿、外孙的温馨生活。在这个偏僻小镇,战争的意味并不浓,只有偶尔穿梭的党卫军,还有无边窸窣的荒野蔓草,永远灰蓝的天空。

　　英国人来了。为了给丹麦游击队空投军火,他们秘密接洽玛瑞斯,希望他在镇上拉起一支小队伍接应空投,并运输军火到哥本哈根。

　　玛瑞斯很犹豫。而影片的价值,在这里慢慢抖开这是许多普通人都会有的犹豫。影片选取的是一段真人真事的史实切片,它的动人之处,就是这群普通人,一群由酒馆主、啤酒工、机械师、司机、兽医、磨坊主、农民……组成的最普通人群。他们一直像尘埃一样活着,没有人想当英雄,每个人都惧怕纳粹,更惧怕折磨和死亡。

　　但正如每个普通人一样,大家其实都知道什么是对的这件事该做,必须有人来做。无需“家国理想”这样的大词儿,这世上许多事就像黑和白那么分明,那么逼人。每个人都在一段犹豫之后,投入了“战斗”。影片非常精准又低调地拆分了这些“犹豫”,那是人的懦弱和勇敢在不断战斗,那是人的私心和无私各自挣扎。所有心理的杂质,在小镇悠长的岁月里,一颗一颗地滚动着。他们的恐惧,他们对妻儿的眷恋,对“能不能别人去干,咱们坐等解放”的侥幸……一切心理的分岔,都在这里。

　　从开始的怯懦,到后来的试探,到踊跃,到兴奋,这支其实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的“散兵游勇”,就这样不自觉地投身惨烈的二战。他们透支着自己的勇气,甚至带着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以一介匹夫的忐忑被更深地卷入了战争绞肉机。

　　小团队接应来的大量火药帮游击队炸掉一艘艘德国舰艇。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英雄。他们在乡间彼此戏谑,开着隐秘的玩笑,挺起无人知晓的胸膛……直到被被俘英军出卖。

　　在死亡面前,人准备得永远不够好,也永远准备不好。“英雄”也不例外。玛瑞斯一家近乎悉数被捕。在得知被出卖的一瞬间,每个成员的绝望、悲伤,每种尖利的焦灼,颗颗粒粒的真实。族长一样的妻子,只能用瘦弱的双臂不停地拥抱孩子们,不停地用粗布裙擦自己颤抖的手……我不知道这些并不知名的演员是怎样做到的,所有人都那么真实细微,真实到把所有人都带回1943年丹麦的秋天,所有愤怒和悲怆像巨大的拳头一锤一锤撞击着胸膛。你其实并非在看故事,是看离你很近很近的人。

　　死亡,忽然变得如此具象。如果说最初的勇敢尚有一丝无觉的自发,被判死刑后的生命,才真正迸发出人类面对历史、面对抉择的精神强度。谁能不怕呢?但最终,这些酒馆主、兽医、磨坊主……都以一种坦然而无悔的态度,平静赴死。所有人内心深处都结着高贵的果子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对的,一切都值得。他们不会被写进教科书,但活下去的儿女们,将为他们骄傲他们就是英雄。

　　群像群戏,把栏杆拍遍；从生到死,灵魂颗粒毕现。影片最优秀的部分,是它不倚重故事本身的悲剧化,也舍弃了压迫式的叙事,它给我们听的不是一首交响曲,而是每根弦子是怎样被震颤,怎样剧烈地抖动。导演像一个筝琴的演奏者,慢慢拨抹一根又一根孤独的弦,在你的内心最柔软处,触发最深切的甘苦。

　　历史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其实何须言语?而战争中,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挣扎,又岂止是语言?秋空高蓝,当年代美好,一切就平和地好像永远不会有战争。但影片带来的,对人类精神的信仰让我们明白如果战争还复来,对人性而言,玛瑞斯,所有可敬的小镇居民,将永远是最多数；对历史而言,错的永远不可能对,恶的永远不可能胜。

　　1944年6月23日,玛瑞斯等人被德国纳粹执行死刑。

　　2012年上半年,本片在各类好莱坞大片的夹击下,在丹麦创下票房奇迹。人们在剧终后起立鼓掌,脱帽致敬,久久不肯散去。 (来源：大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