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赴西宁的大道,本走新城转溯湟水上行。但此路因有老鸦峡之险,汽车不能通过,故改走永登,避过老鸦峡。
——《中国的西北角》
老鸦峡 : 一条公路的变迁
80岁的钟其功老人至今记得1936年人们通过老鸦峡去西宁时的艰辛。“老鸦峡里只有一条便道,一侧是高耸的悬崖,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便道窄得连牲口都不能错身。时常听说有赶牲口的人失足掉到谷底的事。”
今天我们驱车穿越这条17公里的峡谷,不过几分钟,可是当年要走整整一天。
“走到峡谷最险要的地方,人们就要大声喊叫,以便让对面的来人听见,好尽早找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避让,要是迎面走来的人堵在了路上,那就是死路一条,连退路都没有了。”钟其功说。
无怪乎当年范长江要舍近求远,避开老鸦峡,另路进入青海。
上世纪40年代,民国青海政府再次征集民工,在老鸦峡中修建公路,钟其功便是当年的民工之一。
云垂峭壁青千丈
“那时,凡是有男孩的人家,都要派劳力去老鸦峡修公路,这些民工四个人被分为一组,每一组在工地上一干就是七天。”钟其功说。
因为没有技术,钟其功只有干最苦最累的小工,拿钟其功的话说,整日和石头沙子打交道。
“工地上不管饭,小工们连干粮都是自带的,说是干粮,其实不过是杂粮馍馍。工作很累,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天黑透了还不让回家。”钟其功回忆道。
有一天,钟其功和其他的三名小工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下起了暴雨,他们便到山上的一个石窝里躲藏。石窝不大,几个人连腿都伸不开,那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钟其功和他的同伴又冷又饿,因为想家,他偷偷地哭了起来。可是那时,回家对于钟其功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甲长每天都会带人到村里巡视,一旦发现有从工地上逃回家的人,全家人都会受连累。何况在工地上干满七天,还能挣上一块大洋。
“那时家里的烧柴不够,家里人还指望用这块大洋,能到窑街买150斤炭。”钟其功说。
可是这一块大洋并不好挣,在工地上干活十分辛苦,钟其功说,因为“官家”不提供生产工具,不少人连扬场的木锨都用上了,而且因为地势险峻,稍不留神就会出危险。
钟其功左手无名指的指甲扭曲变形,这根手指就是当年修路时被砸伤的。钟其功说,那天小工们准备下山吃饭,山势很陡,他们只能用手抠着崖壁才能勉强下山。没想到下山时,监工一脚踏在了钟其功的手指上,钟其功的指甲顿时脱落了。
“钻心的疼。”钟其功当时就哭了起来。
“娃娃甭哭,下山后我给你吃白面馍馍。”自知理亏的监工这样说。
在当年,白面馍馍可是稀罕的东西,即便是逢年过节,大多数人家也吃不上一口白面馍馍。
可是当钟其功终于到了山下,那个监工早不见了踪影,他说的白面馍馍自然是没有了下落。
除了吃苦受累担危险,小工们还时常受到监工的敲诈。
“要是小工不给监工上供,他们就用柳木棍子抽,大伙家里都很穷,哪里有钱给他们,工地上整天都能听到小工们挨打时的惨叫声。”钟其功说。
69岁的张建炎是对民和历史较有研究的地方史学者,他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他说,有一天,民和县满坪村的一个大户骑着一头骡子途经老鸦峡,他看到一名监工正在殴打本村的一个民工。原来,这个监工向民工勒索,民工没钱,便被监工打得头破血流。这个大户看到这个场景,便组织了村里的几个小工,将这个监工狠狠地打了一顿。不仅如此,大户还将骡子骑到民和县城卖了,并用这笔钱贿赂了当地官员,为被打民工讨回了公道,这个大户因此在村子里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修路留下的印记
在钟其功的记忆里,三四年后,通过老鸦峡的公路才修建完毕。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到处坑坑洼洼的,勉强能通过一辆汽车。”钟其功说。
解放后,青海省人民政府再一次重修老鸦峡公路,钟其功又一次到工地上打工。
“工地上有食堂,吃得比家里还好。工地上的人对我们很和气,一口一个‘老乡’,第一次他们叫我‘老乡’时,我还没听懂,啥叫‘老乡’?旁边的人告诉我那是叫我哪。”钟其功说。
更重要的是,那时在工地上打工,每天还能挣一块多钱。钟其功说,那时一斤白面才一毛多,一斤咸盐几分钱,对于钟其功来说,这一块多钱,可是一个大数字。
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如今的老鸦峡早已改变了模样,青藏铁路,高速公路,一级公路在老鸦峡中形成了一个立体的交通网络,正在建设中的青藏铁路复线工程,更是将天堑变通途的神话,变成了现实。
路不仅改变了老鸦峡的命运,而且还重新书写了居住在老鸦峡附近居民们的命运。
米拉湾村村民钟明道曾在青藏铁路复线上打了三年工,因为有手艺,他每天至少能挣80元钱,今年他用这笔钱,翻修了家里的房子。
去钟明道家采访时,他家的房子正在上盖板。一排五间的砖混房屋,十分敞亮。小院里红的辣椒,青的辣椒,黄的南瓜,诉说着这个普通农民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秋天又一次将丰收的喜悦,播撒在了这个寂静的小村庄。
“老乡,老乡”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