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兰州段浮尸调查：每年超200具无人愿管(图)

　　借尸敛财诈骗

　　捞尸人不敢掩埋，水电站随意焚烧，公安疲于奔命，民政部门叫苦不迭，村民则被迫习惯了惶恐的生活。

　　兰州市皋兰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队长肖振西说，对于接到报案的无名尸体，警方会在勘查现场做好死亡记录后移交民政部门处理。但是，公安机关并未掌握捞尸人丢弃浮尸的情况，而在库区发现尸体的小峡水电站也从来不向公安机关报案。

　　“你报了警，尸体上查不来任何身份信息，晚上就又放回水里，让他漂下去了。”兰州市水上派出所的义务搜救员雒元茂说，在黄河边，不乏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再度被打捞的事例。

　　皋兰县民政局局长俞树珠称，每年由该局负责掩埋的无名尸体约有三四十具，由于没有固定的掩埋场所，每具尸体都要就近选择合适的地点，雇人掩埋。随着物价上涨，丧葬费也由几百元涨到一两千元。为此，民政局每年都要向财政部门申请一笔专项资金。

　　俞树珠透露，按照当地政府的规划，将招商筹资修建一座公墓，内设殡仪馆，并专门辟出一块墓地，安葬黄河中的游魂。

　　据当地媒体报道，这个最初来自于小峡水电站的创意，早在2007年就开始实施。

　　当时，皋兰县政府招商筹建千佛山殡仪馆。时任甘肃省华龙农业开发总公司法人代表的周为君得到消息后，多次和皋兰县政府接洽，最终承揽到此项目的修建。

　　“县政府当时只给该项目批了5亩坡荒地作为馆址，并明确要求该建设项目自筹资金。”据皋兰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张永祥介绍，承揽到此项目后，周为君注资100万元，成立了甘肃省千佛山陵园有限公司，开始四处招揽施工单位，并进行大肆宣传。不仅如此，周为君还通过各种手段，使得千佛山殡仪馆建设项目也渐渐演变为占地超百亩，集火化、陵寝、树葬于一体的大型陵园。当年年底，殡仪馆开工建设。

　　不过，这一工程最终戛然而止。

　　2011年11月，当地媒体以《一个空壳公司的暴力敛财之路》为题，报道了以周为君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被警方打掉的过程。文章披露，千佛山殡仪馆项目是以周为君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以虚假注册成立的空壳公司，签订合同后用暴力手段拒不支付工程款借以敛财，13家单位和个人被骗资金达1000余万元。

　　于是，时至今日，游魂不安。

　　捞尸人：关键要政府出面

　　东方早报：一周能捞几具？

　　魏职军（“职业捞尸人”）：有时候一天能捞两三具，有时候一个月难捞一具。今年捞了四五十具了，被人认走的有20人左右，差不多一半。剩下的就是身上没有身份证、手机，也没人来找的。找到的都是自杀的多。

　　大年三十、初一早上都有跳河的。不明不白死的也有。不明不白死的就由法医鉴定。

　　东方早报：捞上来怎么处理？

　　魏职军：捞起来先搜身，看身上有没有手机、身份证之类的。手机一般都坏了，把卡卸下来擦干净放在我的手机上，电话记录不就出来了吗？然后就看上面的号码联系。联系上之后，对方就问，我的人怎么不明不白就到黄河里了？我就说我们是捞人的，不管这事。你们到公安局去吧。

　　东方早报：不报警吗？

　　魏职军：报警也没用，派出所也管不了。水上派出所也给我们打电话，说小魏，昨天跳了一个年龄多大的，找到了就给他们回话，他们通知家属，家属就来找我们了。

　　东方早报：一具尸体收多少钱？

　　魏职军：我们没有固定的数。条件好的多给点，家庭困难的就少给点。也有的给一两万，有的七八千元。昨天那个，给了我500元。

　　东方早报：没人领的你就让他漂下去，不污染河水吗？万一过几天又有家属找来呢？

　　魏职军：我们这儿，关键是要政府出面建殡仪馆，把那些无名尸体送去做DNA鉴定，或者掏坑，把坑编上号，记一下特征、身高体重啥的，然后埋起来。以后家属找来就做DNA比对。这样对我们黄河水也没啥污染。

　　东方早报：这想法跟政府说过吗？

　　魏职军：皋兰县、小峡水电站都把这个想法报上去了，报上去可能没有成功。建一个殡仪馆听说也要好几百万。尸体也要冷冻嘛。

　　公安局：应当明确谁来管

　　东方早报：黄河里的非正常死亡案件，一般怎么处理？

　　肖振西（皋兰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队长）：在县公安局，非正常死亡这一块工作归我们治安口管。一般发生非正常死亡，老百姓会报案到当地派出所，派出所马上报到治安大队。我们会会同刑警大队的法医到现场调查。

　　法医对尸体进行检验，然后出具尸检报告。民警要询问谁发现的，怎样发现的，再通知家属辨认，并将死者以前的病史、走失时间等情况了解清楚。

　　家属对尸检报告和公安机关的调查没有意见的，我们会询问是火化还是土葬。一般城里人、年轻人，都会要求火化，我们治安大队给家属出具火化证明，然后拉到火葬场火化。

　　如果现场发现是明显的凶杀案件、刑事案件，我们就要向领导汇报，通知刑警大队按照刑事案件的程序立案处理。

　　东方早报：找不到家属的无名尸体，怎么处理？

　　肖振西：无名尸体也有，特别是每年冬天，有病的、精神不正常的、流浪的（比较多），我们把这个人的穿着打扮、身体特征搞清楚、记下来，然后交给民政部门掩埋起来。如果将来家属找来，我们法医也有鉴定、也有现场照片，具体特征也知道，他们就可以辨认。

　　东方早报：听说什川镇的捞尸人发现无名尸体会把他们拴在河里，等家属来认，尸体腐烂了还没人来认，就解开绳子，让尸体再漂下去。

　　肖振西：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还没有听到。他们捞尸的不给我们报，我们也不知道，也就没办法管。

　　东方早报：对捞尸体的人有没有管理机制？因为有反映，说有挟尸要价的情况。

　　肖振西：没办法。说起来，捞尸体的人也是为人民服务，适当收一点报酬，也是合适的。但是他们要的价高，我听说一具尸体要几千元，我们也没办法，法律上没有明确的规定该怎么收这个钱，没办法追究责任。

　　东方早报：如果没有捞尸人，尸体打捞的工作谁来做？是不是公安的责任？

　　肖振西：作为政府或者公安机关，这块工作谁来管应当明确，起码要有人管。

　　东方早报：浮尸的处理是不是很麻烦？管理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肖振西：当然麻烦，我们也不能想太多，只能尽到自己的职责，调查好尸体的情况。治安大队的工作比较多，但这一块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毕竟人命关天。我们的人手也紧张，全县所有的公安警力才90多人。

　　大前年，有一个辽宁的小伙子，捞上来发现了他的身份证，跟他老家联系上了。结果他家庭比较困难，死者的表哥借了3000元，说要过来领人，但是最后没来，因为死者的母亲听说儿子出事了一下子病倒了，这3000元就给她治病了。

　　我们就把照片、尸检报告等材料传过去，让他们确认之后，我们花钱把他火化了。本来骨灰是放在布袋里的，看得人心酸。我跟办案的民警商量，给他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骨灰盒，300元。几万元的，我们也买不起。

　　我们准备把骨灰盒邮寄过去，但一了解，骨灰盒不能邮寄。怎么办？只好我们先掏钱放在殡仪馆储存起来。到现在，骨灰还没被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