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龄电梯事故不断退休无期 维修记录凭回忆

    肖允 现场图片

　　晨报记者 言莹 实习生 任准希

　　【编者按】

　　9月22日，南京路华联商厦中联店，一名女顾客误入6楼正在维修的电梯井，不治身亡；同一天，松江绿庭尚城小区15号楼电梯，先从16楼下降到地下1楼，又升至27楼，造成一名女性居民受伤……近来，电梯事故不断触痛着人们脆弱的神经。

　　人们禁不住追问，每天搭载着我们上上下下的电梯究竟怎么了？

　　我们的这期专题，正是基于无数市民对电梯之困的不解。我们发现，自上世纪90年代，电梯进入寻常百姓家，我们用了20多年，走过了发达国家100多年的“电梯之路”。电梯市场的快速发展，令我们忽略了一个现实，上海居民住宅电梯正在步入“老龄化”危机。

　　我们还发现另一个严峻的现实是，长期以来，电梯维保市场的低价无序竞争，正把这些老龄电梯推向“越修越坏”的深渊。有调查显示，在诸多导致电梯安全隐患的因素中，保养和使用问题占了绝大多数。然而，老式居民住宅产权归属的复杂性、业委会缺失、维修基金不足等电梯管理方面的先天缺陷，却又羁绊住了老龄电梯更换的脚步，迫使老龄电梯“带病运行”逐渐成为一种常态。

　　我们试图以解剖小麻雀的方式，呈现隐藏在电梯背后的深层次不安。二十多天的调查走访，或许还有许多问题没能浮出水面，但我们已深感破解电梯之困已迫在眉睫。

　　（晨报记者 倪冬）

　　一部电梯使用寿命被业内设定在20至25年，而上海15万部电梯中，使用年限超过15年的 “老龄电梯”已达14000多台。

　　它们大多使用在居民楼和老式高层建筑内，使用频率较高，有的部件老化、原零部件已停止生产，有的安全性能已无法满足现行安全标准要求。但由于国家对电梯强制报废年限要求的空白，这些老旧电梯何时 “到点退休”仍是一个未知数。

　　大量老旧电梯“带病运行”，增加了电梯事故发生概率；维修改造资金缺乏，导致发现电梯隐患后无法及时排除。老旧电梯的维保、管理、改造乃至更新问题都亟待解决。

　　闸北区永兴小马路60号、70号、80号，3栋高层，统称永兴大楼。

　　远远望去，裸粉色的外墙，崭新的样子。未曾想，这3栋高层是本市最早一批高层电梯房之一，始建于上世纪80年代初。至今，这3栋高层原配的6部电梯，每天仍搭载着近500户人家上上下下。只是，时光荏苒，6部老电梯已日渐力不从心，居民们或多或少都遇到过一些关不上门、突然停滞的小故障。可是，它们似乎没有任何退休的迹象。

　　关人、掉落故障不断

　　进入70号大楼，楼道内很昏暗，墙壁上两厘米见方的马赛克瓷砖蒙着一层灰。

　　记者随机选择了左侧的电梯，轿厢是锃亮的金属结构。上至顶楼20层，出了电梯，更能直观地看到这部电梯的历史：厅门是绿色喷漆的，有多处剥落。除了新换的数字显示板，厅门上方还遗留着1至20的数字。居民们说，过去，电梯到了哪层楼，对应的数字就会亮灯。

　　记者打量电梯时，偶遇居民陈老伯。他于1986年搬入，当时永兴小马路还是烂泥地，他儿子正在上幼儿园。一转眼，儿子已买新房搬走了。“那时住电梯房很稀奇的。”他说，14层以上住的是上汽集团的人，他也是其中之一。

　　对于陪伴自己度过26个春秋的两部老电梯，陈老伯的回忆既有甜蜜也有怨言：“刚搬进来时，电梯就经常坏，那时候装修真伤脑筋啊，一天跑四五趟楼梯。”

　　如今，他更偏爱左边这部电梯，“左边这部比较新，换的零件多，速度也快，下楼1分钟，爽爽气气！不像旁边那部绿的，要2分钟。”

　　右边电梯门打开一看，果然，轿厢与厅门材料一致，都是老旧的绿色喷漆。居民们都不太爱“光顾”它，总是习惯先摁左边电梯的按钮。“我被右边电梯关进去过，最严重的是我儿子，乘坐时突然掉落了四五个楼层，最后卡住了，吓人啊！”好在故障发生时，维修人员几乎每次都会很快赶到。

　　同70号楼情况类似，60号和80号大楼的电梯也是一新一旧，一快一慢。有的轿厢、内顶板的有机玻璃已经缺失，用胶布缠绕的电线裸露着；四支灯管少了两支，空着的灯管位置上能看见明显烧焦的痕迹；风扇叶也积了厚厚一层灰；轿厢底板踩上去凹凸不平……

　　维修记录“只能凭回忆”

　　记者试图揭开这6部电梯的历史变迁，却碰了不少壁，因为很多关于老电梯的资料都没有记录在册。

　　如今服务管理永兴大楼的物业公司，是上海凯兴物业管理有限公司。工作人员遗憾地说，不是很了解电梯的历史。只有电梯维保单位“上海宝纳电梯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宝纳”），还保存着2009年以后较为详细的记录，而之前的内容，只能凭当事人回忆了。

　　据“宝纳”的邱经理回忆，这6部电梯是由上海长城电梯厂制造的。当时，上海长城电梯厂是国内生产电梯的骨干企业之一，也是上海三菱电梯的前身之一。

　　随着时代的变化、技术的革新，这6部电梯也经历了几番改造：上世纪90年代早期，电梯的控制系统由继电器转换成了可编程逻辑控制器（PLC），并相应地更新了门机系统等。

　　2003年，上海市房屋整修工程期间，6部电梯进行了大规模更新改造，所有电梯的控制系统升级为变频调速系统。经过评估，4部电梯曳引机（拖动系统）被淘汰，仅2部无需更换，保持原1米/秒的上行速度，而更换的曳引机速度可以达到1.6米/秒，这也是现在楼内电梯速度有快慢之分的原因。此外，由于控制系统升级，电梯的门机系统、操作箱、外召唤也进行了相匹配的升级，部分轿厢由喷漆换成了不锈钢。

　　然而，革新始终跟不上电梯老旧的步伐，“老龄电梯”之困始终未解。

　　【困难重重】

　　改造资金无着落

　　小区居民说，永兴大楼至今没成立业主委员会，费用都是物业上门挨家挨户收的。而且，这里的许多房子都已出租，房主不住在这里，根本不在乎换不换电梯。

　　“别说换新电梯，这三栋楼2003年的电梯改造款到现在都没有结清。”宝纳的邱经理说，缺钱导致发现电梯隐患后无法及时排除，甚至要等到发出电梯停用告知函才能着手解决。

　　报废年限仍空白

　　电梯到了“老态龙钟”的年龄，更换却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国家至今也没有规定电梯强制报废的年限。上海市电梯行业协会副会长梅水麟说，目前只能通过加强保养、更换零配件来缓解这一隐患，“人的器官移植很难，但对电梯来说却不难”。

　　今年7月20日，上海地方标准《电梯主要部件判废技术要求》发布，成为全国首部关于电梯主要部件判废的地方技术标准，明确了曳引驱动、悬挂装置、轿厢、门等主要部件的判废标准，这有望成为老龄电梯“到点退休”的硬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