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与中国（3）：奥巴马四年对华政策回顾

编者按：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如火如荼地进行，且不论结果如何，中国话题一直是大选期间的必选项，对华关系也是美国未来领导人需要审慎处理的首要问题之一。透视美国大选中的“中国牌”，虽常规却有不可忽视的战略价值。对美国而言，中国的重要性已不可同日而语，然而，美国“假想敌”的传统使中国成为靶子的命运不可避免。中国网独家策划“美国大选与中国”系列稿件，今日发布“奥巴马四年对话政策回顾”。

　　2012年美国大选已渐入高潮，对华政策再度成为双方唇枪舌剑的焦点之一，“中国崛起与明日世界”甚至成为总统电视辩论的议题。现任总统奥巴马四年来的对华政策也如“旧账”一般被一一翻出，质疑与辩护、诘责与反驳此起彼伏，共同构成了美国政治的一幅光怪陆离的图谱。

　　2009年奥巴马上任之初，可谓受命于危难之际，经济上需要挽狂澜于既倒；外交上更需要解燃眉于倒悬。与保守色彩浓厚的小布什政府截然不同，信奉自由主义的奥巴马力主国际合作，以多边主义的方式应对共同挑战，力图塑造美国领导下的自由国际秩序。在这一思路下，奥巴马寻求实现一系列外交目标，包括改善美国在穆斯林世界的形象，重塑美国国际威望；迅速结束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同中国合作以解决地区以及全球问题，推动中东和平进程等。

　　纵观奥巴马执政的四年，美国在打击恐怖主义和核军控方面取得重大进展、实现了从伊拉克撤军、推动安理会强硬制裁伊朗、促进全球自由贸易；但与此同时，美国同穆斯林世界的关系仍旧糟糕、应对气候变化进展甚微、美巴关系持续恶化、美墨边境控制不力、伊朗和朝鲜核问题不见起色。按《外交》杂志的说法，奥巴马政府的外交表现尚可，但若与上任之初的宏伟外交构想相比，却仍然相距甚远。可以说，在奥巴马外交的理想与现实中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灰色地带。

　　而谈到中美关系，四年来奥巴马政府的对华政策划出的是一弯高开低走的弧线。缘何高开，却又为何低走？答案还是隐藏在那条横亘在奥巴马外交“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灰色地带中。

　　恰如《外交》杂志所言，美国同亚洲新兴国家的关系，特别是中美关系，同美国与穆斯林世界的关系，以及不扩散与核裁军并列，共同构成了奥巴马政府对外政策的支柱，对奥巴马政府外交战略目标的实现至关重要。因此，奥巴马政府上任之初便摆出积极姿态推动中美关系。奥巴马本人更是身体力行，在任期第一年内即出访中国，成为美国首个在任期第一年访问中国的新当选总统。在中国之行时，奥巴马刻意回避了中美双方分歧较大的人权和汇率等问题，重点强调了金融危机下中美合作的共同利益。在四天的行程里，奥巴马除了出席高层会晤等官方正式活动，还同中国青年交流，游览北京、上海。而在此前对传统盟国日本的访问中，奥巴马仅停留了短短一天。

　　在奥巴马政府内部，包括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副国务卿斯坦伯格等政府高官先后高调表态，肯定中国发展对世界的贡献，积极评价中美的发展。从希拉里·克林顿的“同舟共济”到斯坦伯格的“战略再保证”，奥巴马政府高层一再向中国传达信息，承诺不遏制中国，以期降低中国对美国的战略疑虑，以此换取中国在气候变化、伊朗核问题、朝鲜核问题等方面的合作。而在政府之外，包括基辛格、布热津斯基、奥尔布赖特等美国重量级战略思想家在内的学者也前后抛出了“G2”、“中美国”之类的乐观设想。中美关系罕见的在新任总统第一年便迎来了高潮。

　　但中美两国经过一年的互动，在2010年却突然迎来了下行的拐点。

　　为何下行？美国方面言之凿凿。据《纽约时报》报道，奥巴马主政第一年结束之际，包括其助手在内的批评人士认为，美国对中国过于软弱。奥巴马试图尽量迁就中国领导人，期盼藉此换得中国在气候变化和伊朗核计划等问题上的合作。但事与愿违，中国在气候变化标准上对美国不屑一顾，在向伊朗施压的努力上一再拖延……美国著名学者约瑟夫·奈在接受采访时指责中国“误读了美国的善意，低估美国实力”。而更理性的声音则认为，中国目前还不适应作为一个大国承担更多的责任。

　　显然，对于同样的问题，中国有着完全不同的解读。中美双方政治制度不同，传统文化各异，对国际问题的看法存在差别。诚如中国学者所言，中美合作在短期内不可能解决相互间的矛盾、冲突与防范。在过去的40年中，中美始终是在控制矛盾和分歧的前提下通过扩大合作来寻求关系稳定的发展，在不断寻求合作的同时，深层次矛盾始终如鲠在喉。在这样的背景下，中美之间存在互信降低、认知错位以及期望落差是自然而然的，双边关系的波动也是可以预期的。

　　自2010年起，中美关系震荡不断。除了天安号事件、东海军演、南海争端等突发性危机，贸易失衡、操纵汇率等老生常谈的议题再度升温，国际舆论中的“中国傲慢论”以及“中国威胁论”甚嚣尘上。而美方执意会见达赖、对台军售等也招致中国方面的强硬反击。在急转直下的形势面前，奥巴马政府内部也悄然发生变化。美国政府内部的合作派感到急躁，觉得中国不合作；强硬派很得意，觉得对华政策得手；反华派起劲，看到了机会。而在政策层面，奥巴马政府也逐渐从对华“战略再保证”，偏移到了重返亚太的“战略再平衡”。副国家安全顾问本杰明·J·罗兹(Benjamin J. Rhodes)表示：“我们试探了通过积极接触争取中国合作的限度……我们需要采取更强硬的立场，我们正是那么做的。”

　　对于战略再平衡，奥巴马政府宣称该战略目的在于“增强美国在地区的领导地位”。但有学者认为，所谓“战略再平衡”，是对中国影响力的增长、尤其是军事实力明显增长而意图仍不透明的现实做出回应，“吓阻”中国挑战美国亚太主导地位的意图。即便奥巴马政府不断澄清“再平衡战略”是一项全面的战略，并不只是针对中国，但应对中国的实力和影响力增长无疑是其最重要的动机之一。而构成战略再平衡的，实质上是美国的一系列“战略杠杆”，有学者指出，美国的“重返”无形中对中国形成了巨大的战略压力，而中国就此做出的任何反应，包括军事现代化的进展都会因为周边国家的恐惧而自然而然地将周边国家推向美国一方。在2012年“黄岩岛”事件与日本“国有化”钓鱼岛闹剧背后，若隐若现的美国身影，无疑验证了这种判断。

　　如今，四年一度的大选再度来临。评估奥巴马四年来的对华政策与中美关系，结论可谓既喜又忧。最可喜的是尽管波折不断，中美双方领导人仍在务实、谨慎、乐观的处理双边关系，仍有营造良性中美关系的共同愿望，双方国内维护双边关系的声音仍然是主流；最可忧的是中美双方战略互信的缺失，导致中美关系的走向充满了不确定性。正如中美双方的顶尖学者共同指出的，中美双方正面临严重考验和战略互信的缺失，“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两国关系的不稳定将造成双方都难以承受的巨大利益损失，而推动合作则有可能创造巨大的共同利益。借用美国学者的一句话，中美之间，只有共同的赢家和共同的输家。（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余万里 蒋翊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