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 张婧艳
早报记者 余梦 实习生 郑鸿链
一名在上海闵行区做钟点工10多年的湖北女工,面对疾驶而来的轿车,一把推开邻居,自己被卷入车底,被路人救出时已身受重伤。11月6日,昏迷8天的她手术后苏醒,艰难地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惦记着上海的10多名东家,要给他们烧晚饭,“东家的钥匙还在我手上”,她怕影响了东家的正常生活。(见早报昨日报道)
她是舍己救人的好心人,也被好心人从车轮下救出。她对雇主尽心尽责,雇主对她情真意切。好心人在上海也有温暖的回报。这些凡人善举在申城不断延续,也印证了一句老话“好人会有好报”。
最大担忧:儿女、残疾
不想给这个城市添麻烦。
一见到记者,躺在病床上的何益红直摇头,连说“别采访我别采访我,应该去采访那些救我的人”。几乎全身骨折的她,只能用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躺在病床上,显得疲惫憔悴,整个左臂绑着纱布,靠呼吸机维持呼吸,丝毫不能动弹;因手术剪的板寸头,让她看上去像名男士。
在她眼里,车祸那天救她的人才是最该被宣扬、最可爱的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有的是邻居,有的是小区门口小卖部的老板,有的只是路人。
她和妹妹商量,要在伤好之后,给车祸那天合力抬车救她的人送上一些巧克力。她妹妹却笑话她,“人家哪里稀罕你的巧克力哟”。
她却坚持一定要表示感谢。
被抬上120担架的时候,她还努力向抬车的人们挥挥手,人们爆发出一阵喝彩,她还嘱咐邻居赶紧打电话给自己的妹夫,她笑着说,“我怕死了没人给我收尸呢。”
相比死亡,更让她害怕的是未来。因为她有可能终身残疾。
对生命和生活,她有无限的渴望和热情。在重症病房半昏半醒的6天里她也坚信自己“绝对不会死”,但她却害怕自己的左手再也抬不起来了,甚至还有截肢的危险。
一只丧失正常功能的左臂,对她而言,是丧失劳动能力,是不能给雇主买菜烧饭打扫卫生,是不能供儿子上大学,是不能给女儿存嫁妆。
说到这些,她的眼泪沿着眼角深深的皱纹缓缓流下。而她的丈夫也默默转过身去,用好几天都没有换洗的衬衫袖口擦拭眼角。
儿子在三天前才得知母亲出车祸的情况,她还责怪丈夫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儿子,“说不说都没法改变现实了”,她怕耽误了儿子的学习、女儿的工作。
病友相帮:献血、写信
10月28日,何益红被推进急诊室抢救,双侧肩胛骨骨折、右侧5根肋骨骨折、左锁骨骨折、左肱骨踝骨折、左尺骨骨折;多发性肋骨骨折伴胸腔积液……
何益红一度处于休克状态,挣扎在生死边缘。10时38分,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要求尽快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同在上海的妹妹和妹夫,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看到血肉模糊的何益红,丈夫朱新阶吓得几乎晕厥过去。他强忍着悲痛,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伤势得以初步控制。
当天晚上6时许,何益红被转入上海市第八医院重症监护室。
让主治医生宋元担心的是,何益红因为软组织损伤严重,她的左手臂皮肤开始出现坏死,而且一直贫血,身体非常虚弱。10月31日,医生为何益红做第二次手术,开刀向锁骨处植入钢板,对伤口进行清洗,为她输血缓解贫血。
连续十天,何益红只有靠营养液维持体能。在重症监护室里,她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插着呼吸机,尽管有护士的悉心照料,但何益红心情异常烦躁,每天都要妹妹进去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拭伤口,虽然只能陪伴半个小时,但这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但是,何益红的病情还是不容乐观。主治医生宋元表示,下一步要为她清除坏死皮肤,进行植皮手术,目前何益红不能进食,身体十分虚弱,至少要调养一周才能进行手术。“清洗伤口和制皮手术,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后期还要进行三到六个月的康复治疗,所以整个治疗周期大约需要半年,是否会落下残疾现在还不好定论。”
何益红能够从昏迷中醒来,她说还“多亏了我的病友”。杨先生是她同个病房的病友家属,在关键时刻,他撸起袖管给她献了200毫升的血。
杨先生的妻子也是因为车祸住院,他明白做家属的那份“心焦”。看着何益红从重症监护室转移进普通病房后,人始终神志不清,无法完全醒来,他决定给何益红献血,这一决定也得到自己妻子的支持。
虽然并不清楚何益红的血型,但能让血库置换出一部分血液供她使用,他就觉得值得。“谁没有困难呢?”在杨先生看来,自己身体健康,献点血不算什么。
看着何益红妹妹和丈夫每天愁眉不展,何益红也时常担心未来,便有病友提出,可写封求助信给区妇联。
这封何益红口述病友代笔的信中写道,“我来上海已经有十多年了,我远离家乡,我的青春,我的奉献,我的感情已经融入上海。”
“我不知道还要住多久的院,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残废,我更不知道我的将来怎样。我打工就是为了养孩子上学,现在这样不但不能供他们上学,还要成为孩子的负担……我无法面对一双儿女,我无法面对明天”,“我该怎么办?”
但这封信,何益红一直没寄出。她不知该不该寄,面对未来她很迷茫,需要帮助,而她又不想给这个城市添麻烦。
多名雇主:难过、看望
昨日,不少何益红的雇主在得知她遭遇车祸并且受伤严重后,都流露出心痛和难过之情,并表示会去看望她。
赵小姐是何益红最担心的雇主之一,因为她刚刚怀孕。在得知何益红出车祸的消息后,赵小姐虽然不方便出门,但她立马给丈夫肖先生打了电话。
肖先生冒雨赶到病房,手中提着水果篮看望了何益红。肖先生和赵小姐在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生活,背井离乡让他们和相处四年的何益红特别亲。
在肖先生看来,“何阿姨”并不只是普通的家政阿姨,而是自己的“亲阿姨”,家中许多事情都会和她商量。 而赵小姐的身孕,何益红也一直放在心上。看到赵小姐有孕吐反应,她心里是又高兴又紧张,但一直没有仔细询问过。昨天得知赵小姐已经怀孕三个月,“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躺在病床上,她还不忘嘱咐肖先生要照顾好赵小姐,“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啊”。而肖先生则表示在她出院时还要再来探望。
卢阿婆是与何益红感情最深的,她一度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焦急地询问儿子,新闻里所说的何益红到底是不是在自己家工作的小何。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几乎带着哭腔感叹,“我可怜的小何啊”。
由于卢阿婆昨天要去医院取药,所以等空下来,她就让儿子带着自己去看望小何。在电话那头,她详细地记录下了小何的住院信息。
虽然卢阿婆和儿子住在一起,但小何是她的知心人。用何益红的话说,两个人就是忘年交,自己经常会给卢阿婆读报读书。偶尔也会向卢阿婆倾诉自己一人在上海打拼的苦,卢阿婆也时常宽慰她。
骆小姐是前天何益红交还钥匙的最后一户雇主。骆小姐和何益红相处虽然只有一年,但在几个月之后便把家中的钥匙交给她,方便她进出打扫。在她消失的这几天里,骆小姐一家曾想过报警,没想到却收到了她出车祸的消息。
何益红对雇主的评价就如同雇主对她的评价,“好”。她悄悄告诉早报记者,自己选择留下长期合作的雇主,都是“道德好,素质好”的人家。这也符合上海在她心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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