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热议环境损害赔偿：完善赔偿制度正当时

　　我国自1979年颁布《环境保护法（试行）》至今，30余年间不乏环境损害赔偿的案例，在环境学者看来，经验已有积累，问题逐渐清晰，完善环境损害赔偿制度正当其时。在近年来发生的多起环境污染纠纷中，已经出现了国家索赔、民众集体索赔的成功案例。环境损害赔偿制度被写入十八大报告还有更深刻背景。新华社报道称，伴随着经济的发展和转型，民众的环境意识逐渐增强，官方的环境管理方式也随之升级，完善环境损害赔偿制度，也是将环保诉求纳入制度化、法制化解决途径的努力。

　　我国环境损害赔偿制度的现状如何？今后完善的方向又是什么？南都记者以同题问答的形式采访了相关专家，尝试回答上述问题。

　　1

　　“需设立环境损害司法鉴定机构”

　　南都：十八大报告中提出要健全环境损害赔偿制度，建设“美丽中国”，您认为着眼点在哪？

　　马勇：健全环境损害赔偿制度的最终目的是要改善民生，这点毫无疑问。经过30多年的高速发展，中国的经济总量已增长了很多，民众的收入也增长了，但是由于经济发展方式的原因，高耗能、高污染，生态环境遭到一定破坏，受损的其实是老百姓的生活质量，所以我认为，根本目的是改善民生，包括健康、生活质量等。

　　马军：“美丽中国”、“生态文明”，这是党代会第一次详细提出了规划，提供了一种愿景，而且概念很形象，可以供公众想象，引起共鸣。

　　现在大部分中国人已解决了温饱问题，开始希望环境、土地不被破坏，这关系到子孙后代的生活质量。未来十年、二十年是关键时期，如果发展模式有所调整，我们就可以说，我们这代人是负责任的。

　　南都：具体来讲，我国当前的环境损害赔偿制度是怎样的？还有哪些方面需要完善？

　　马勇：随着这几年公众环境意识提升，提起环境损害诉讼要求赔偿的案例也慢慢多了起来，今年8月民诉法修订后加入了环境诉讼的内容，估计这方面今后还会展开，空间应该是比较大的。

　　首先需要完善的是法律体系，我国现在还没有出台专门的《环境损害赔偿法》，相关制度安排、法律法规散见于各处。建议今后出台相关法律法规时，可以对环境损害赔偿规定得详细一些，提高操作性，避免宏观、笼统。

　　另一个需要今后完善的机制问题，是缺少环境损害的司法鉴定机构。公民或组织提起环境损害诉讼，首先必须确定损害是污染行为造成的，还要确定损害程度怎样。但是这个工作非常专业，不是专业机构做不到。一般要由司法鉴定机构来确定，但是我们国家目前缺少环境损害的司法鉴定机构。

　　做这类评估的机构也有，但大都没有在司法行政部门认证以获得资质，这样出来的鉴定结果法律效力比较弱。此外，不同鉴定机构给出的评估结果往往差距比较大，这就需要鉴定机构在专业性上下功夫。

　　张杰：还有以下方面的问题需要完善，一是环境纠纷处理机制上，目前的处理机关和处理方式比较单一。根据现有法律规定，环保行政机关对环保纠纷进行调解，因此不具有法律上的强制执行力，只有法院作出的调解书和判决书才有强制执行力。实际上，环保局更具有专业优势，我认为应该赋予环保局行政裁决的权力，如果污染单位不执行，可以由法院强制执行。还有处理环境纠纷的人员素质需要提高。

　　2

　　“赔偿标准是世界性难题”

　　南都：环境损害赔偿的标准是如何确定的呢？

　　张杰：目前我国在这方面的主要依据是《民法通则》、《侵权责任法》、《环境保护法》、《水污染防治法》和《大气污染防治法》等单行环保法、行政法规以及规章。

　　赔偿标准的界定是一个世界难题，因为环保涉及的领域比较宽，可能会涉及到人身、财产或者精神方面的，有些还有很高的技术要求。

　　如果设一个综合的环境鉴定机构，涉及的问题就会很广，所以目前还是不同的污染找不同部门来鉴定。目前环保部成立了一个“环境风险与损害鉴定评估研究中心”，制定了评估环境损失的办法，叫环境污染损害数额计算方法，他们委托专业部门做技术性强的检测和鉴定，自己来确定赔偿范围。

　　南都：在法律上，环境公益诉讼的主要障碍是什么？今年《民事诉讼法》修订后规定：对污染环境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行为，法律规定的机关和有关组织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这是不是放宽了对于公益诉讼主体的限制？实践中是否已经足够？

　　张杰：现在环境公益诉讼存在的主要难点，是谁来起诉、谁做原告问题，这个公共利益是指不可确定的多数人的利益。今年《民事诉讼法》修订案是扩大了公益诉讼的原告范围，有利于保护环境公共利益。

　　《民事诉讼法》修订案所指的“法律规定机关”实际上所指的是国家行政机关，按此规定，我认为，环境公益诉讼的原告应该是具有环保管理职能的单位，不应只包括环保行政机关，还应包括国土、农业、水利和林业部门等。这里的“有关组织”，我认为应该是社会团体，但也需要以后司法解释具体说明。

　　南都：对于确定环境公益诉讼主体，国外有没有现成的做法可以借鉴？是否也要避免“滥诉”发生？

　　马军：是有的，例如美国，如果没有直接关系的组织要提起诉讼，那么机构中至少要有某个成员与事件有关，这样就建立了一个关联，避免了无限度。如果完全没有门槛，就容易造成滥诉，司法资源将无法承受。

　　3

　　“以环境保护促经济转型”

　　南都：我们了解到，环境损害类诉讼的立案往往不太容易，为什么？

　　马军：与执法不严的原因相似，都是地方担心影响经济发展，存在一定的地方保护倾向。如果地方还是把经济发展放在环保之前，企业就是地方必须要保护的投资者，保护环境就很难落实。所以我们看到，在中央的部署中，环境保护总是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联系在一起的。我认为，其实环保是很好的工具，可以用来促进产业转型升级。

　　南都：对于环境损害诉讼会影响企业、地方发展的观点，您怎么看？两者怎么平衡？

　　张杰：我不同意这种看法，有了明确可行的环境赔偿制度，就有了解决纠纷的出路，不至于环境纠纷久拖不决，不会影响发展，反而有利于企业发展。像我原先处理环境纠纷的经验，企业反而是希望赶快把环境纠纷了结。我觉得现在还是要提高认识，对赔偿标准、适用法律的认识没有达成共识，否则很快就能处理。

　　声音

　　如果设一个综合的环境鉴定机构，涉及的问题就会很广，所以目前还是不同的污染找不同部门来鉴定。目前环保部成立了一个“环境风险与损害鉴定评估研究中心”，制定了评估环境损失的办法，叫环境污染损害数额计算方法，他们委托专业部门做技术性强的检测和鉴定，自己来确定赔偿范围。

　　张杰

　　我认为，其实环保是很好的工具，可以用来促进产业转型升级，此次强调生态文明，有可能是一个契机。

　　马军

　　我国现在还没有出台专门的《环境损害赔偿法》，相关制度安排、法律法规散见于各处。建议今后出台相关法律法规时，可以对环境损害赔偿规定得详细一些，提高操作性，避免宏观、笼统。

　　马勇

　　张杰：国家发改委能源所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学者

　　马军：北京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著名环保人士

　　马勇：中华环保联合会监督诉讼部部长

　　采写：南都记者杜强 娜迪娅 实习生 刘佳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