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猎者在保护区架电网 5万伏电压动物一触即亡

嫌犯王祖坦在指认作案现场。 石门警方供图

石门森林公安局对“9·28”专案收缴的野生动物肢体及作案工具鉴定现场。 石门警方供图

　　5头黑熊被非法捕杀 销售账本记录地下交易与流向

　　湘鄂警方联手围捕盗猎团伙

　　来源：湖南广播电视台-《法制周报》

　　《法制周报》记者 蒋格伟 实习生 余修宇 杨常青 丁玉从

　　核心提示

　　9月中旬，“湖南屋脊”壶瓶山童人岩原始森林，黑熊开始活动频繁，定居于童人岩一带的黑熊“一家三口”昼伏晚出，为迎接冬眠的到来觅食储存脂肪。

　　与此同时，在来自湖北五峰县的王祖坦引领下，龚林轩、覃长明、陈阳喜、程申鹤（均来自湖北鹤峰县）等5人，从9月11日至9月21日连续11天轮班蹲守在童人岩附近一处溶洞内。

　　王祖坦等守着的是由蓄电池、塑胶管、电线、铁丝等配件构成的“捕猪机”——这是一套具有远程遥控功能、利用高压逆变器原理捕杀猎物的机器，瞬时电压可达到5万多伏，野兽一触即亡。深谙黑熊习性的王祖坦将电网铺设在童人岩隐蔽处，3只黑熊觅食的必经之地。

　　11天时间，3只黑熊先后遭电击而亡，无一幸免。经专家鉴定，小熊才40斤。后来，警方在贩卖者家中冰柜中找到了它们。

　　在这11天时间内，同样死于“捕猪机”的还有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林麝2只、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红腹角雉1只、斑羚1只。

　　王祖坦等人的行为很快遭到知情人士的举报。此后，随着湘鄂警方的深挖，数个以杀戮濒危野生动物牟利的团伙浮出水面：涉及两省八县，4个犯罪团伙，10多名犯罪嫌疑人， “自由组团”跨省流动作案，单线联系固定渠道销售……

　　从捕杀、肢解到转手、再转手，最后通过长途大巴源源不断地流向广州，一个历时两年的销售账本记录了这些不法分子的恶行。

　　截至记者发稿，湖南石门森林公安依法扣留了作案工具多套，查扣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黑熊熊掌17只，熊肉300多斤，熊胆5枚，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林麝毛皮2张、肉5腿，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斑羚死体3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红腹角雉羽毛若干；共立刑事案件10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5名，网上追逃4人。

　　500米电网构成的“死亡走廊”

　　9月26日下午，一个来自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县后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安的电话震惊了整个石门县森林公安局。

　　“一个名叫王祖坦的人涉嫌在壶瓶山自然保护区内非法猎捕野生动物，而且人已被我地森林公安控制，但嫌疑人在公安机关的法定留置时间快要到期了。”接听人唐坤波（石门县森林公安局壶瓶山派出所所长）立即将获取的消息向上级汇报。

　　此消息顿时让今年新上任的石门县森林公安局局长李震的神经绷紧了。

　　今年39岁的李震与壶瓶山有不解之缘，他曾担任石门县交警大队壶瓶山中队中队长。

　　“石门警方如果不能尽快赶过去，当地警方只好放人！王祖坦一旦释放，无异于放虎归山，不仅案子将胎死腹中，不知还会有多少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惨遭残害。”李震当即与几名局领导商量，决定派副局长杨峰带一个侦查组先期赶往湖北五峰县。

　　9月26日下午5点许，杨峰与杨卫国、杜登树和壶瓶山森林派出所老民警莫汝昌驱车赶往湖北。

　　五峰离石门县城200多公里。是夜，天降小雨，大雾笼罩着山间公路，警车只能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缓缓爬行，到达宣昌市后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已是次日凌晨时分。

　　通过湖北同行，办案民警初步了解了王祖坦涉嫌犯罪的大致案情。

　　王祖坦供述，他和龚林轩一伙猎捕野生动物的“试验地”就在他家屋后约1500米的山上。他们根据经验在动物必经之地辟出一条“走廊”，然后在“走廊”上架设一条电线，火线离地面30至50厘米，每间隔三五米用木桩支起来。

　　电线尽头的电瓶供电后，通过升压器能产生数万伏高压，再强壮的动物触到也能被击倒。动物“触电”后，捕猎者身边的报警装置马上会发出“滴滴”的报警声。

　　后山试验证实了“捕猪机”的威力，但由于后山野兽甚少，王祖坦当即决定“到湖南去搞大东西”。

　　按照王祖坦的指认，猎捕野生动物的地方名叫童人岩，民警随身携带的GPS定位仪器显示，案发区域属湖南省石门县壶瓶山镇神景洞村，为壶瓶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

　　在作案现场，有一条长约500米的电网“走廊”。“走廊”尽头有一个溶洞，据王交代，晚间作案时，两人一组待在洞里轮流值守。

　　洞内，存放有电瓶和电线等部分作案工具，及堆放着各类生活垃圾。王祖坦们每逢猎捕得手后，将猎物肢解，再联系买家出手。

　　随后，民警在王祖坦家提取到了２张林麝皮毛，从而锁定了这个团伙的部分犯罪证据。

　　至此，王祖坦一伙非法猎杀国家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案可以确定成立，而且案发地就在湖南省石门县森林公安局的辖区。

　　深山老林徒步10余小时抓获嫌犯

　　经过对王祖坦突击审讯，结合湖北警方提供的信息，石门森林公安顺藤摸瓜，基本掌握到由此牵扯出涉及两省八县，4个犯罪团伙，10多名犯罪嫌疑人，以及单线联系固定渠道销售等犯罪特点。

　　李震当即决定，全局取消国庆长假，抽调22人成立了专案组，分成4个工作小组先后7次赴湖北、湖南的8个县进行侦查。

　　而此时，一个名为汪申初的人显得尤为重要。汪申初，石门县壶瓶山人，长期居住于深山老林，曾任护林员。几十年的老林生活使得汪对野生动物生活习性颇为熟悉。也正因此，汪申初成为进入壶瓶山捕猎的各团伙首选伙伴。

　　汪申初分别掌握着陈坤轩、董学聪、覃长明及周胜松、龚寿斋、鲁永柏两个嫌犯团伙的犯罪线索，由此，抓捕汪申初必须抢在王祖坦被抓消息传开前下手。

　　9月30日，中秋节。上午7时，熊建刚等4名民警从壶瓶山出发徒步登山奔往原始森林中的汪申初住处。步行至晚上12时，民警到达顶坪哨所，稍做休息。

　　次日凌晨3时半，担心汪逃离的民警在哨所工作人员带领下赶往其住处。凌晨4时半，民警到达。考虑到他拒捕，并趁夜色逃离，民警一行在屋外蹲守至6时许。

　　天微亮，熊建刚看到汪申初两间茅草房外零散着各种兽骨。“老汪，开门。”熊建刚根据线人的提醒，用地道的石门话叩门。

　　睡眼蒙眬的汪申初以为是同伙叩门，起身开门，被门外的民警抓了个正着。

　　民警在下山路上还有意外的收获，他们发现一老一少，少者背后背篓里露出了一只野物的腿。

　　熊建刚叫住两人询问。而两人即为警方此前掌握的团伙嫌犯周胜松与龚寿斋，少者为周胜松，其背篓里装的是当日电网捕杀的湖南省重点保护动物毛冠鹿。

　　再次到达顶坪哨所时已经是16日中午11时，民警用哨所的固定电话给李震汇报了抓捕情况。

　　“好，好，好！干得漂亮！”李震连声称赞，他立即带上月饼开车去壶瓶山，犒劳4名在中秋团圆夜饿着肚子实施抓捕的兄弟们。

　　5头黑熊遭非法团伙捕猎

　　专案组在随后的人员抓捕与案件侦查过程中，石门森林公安又增立刑事案件9起，其中非法猎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案3起，非法狩猎案1起，端掉4个今年8月以来频繁活动在湘鄂边界的非法狩猎团伙。

　　8月，张某（在逃）等人在湖北省五峰县采花乡非法猎捕的黑熊1头，重约90斤。

　　8月至9月上旬，汪申初、陈阳喜、陈坤轩、董学聪四人在壶瓶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会家坡（壶瓶山镇顶坪村范围）原始森林里采取架设电网的方式非法猎捕、杀害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斑羚1只、苏门羚（鬣羚）1只、毛冠鹿8只及野猪1头。

　　9月上旬，陈坤轩、董学聪、覃长明三人在湖北省鹤峰县燕子乡青湖采取架设电网的方式猎捕杀害黑熊一头，重约226斤。

　　9月底至10月1日，汪申初、周胜松、龚寿斋、鲁永柏四人在会家坡非法猎捕的毛冠鹿1只。

　　9月11日至9月21日，王祖坦与龚某、覃某、陈某（均在逃）、程申鹤在童人岩原始森林采取架设电网方式捕杀野生动物林麝2只、红腹角雉1只、斑羚1只、黑熊3头。

　　近日，湖南省司法鉴定中心专家对汪申初屋前收取的33块骨头进行鉴定获悉，其中毛冠鹿2只、野猪1头、兔猕1只。

　　据办案民警透露，被抓捕的偷猎者多为靠近湘鄂两地山民，此前，主要靠装夹子类似传统方式捕猎。近段时间出现“捕猪机”，起初只是为了保护庄稼，捕杀野猪，随后受到利益的诱惑，开始专职捕杀大型保护动物牟取暴利。

　　被捕杀动物多被售往广州

　　与相对容易对付的捕猎者相比，贩卖者显得尤为狡猾。

　　“提及猎物的流向，所有狩猎者都提到了唐红成与滕建开两个名字。”一开始就立誓借此案斩断野生动物猎、售利益链的李震下令乘胜追击。

　　唐红成，鹤峰县燕子乡人，小学文化，头脑灵活。在一个月时间里，唐从上述团伙手中以63510元的价格非法收购了黑熊5头、斑羚2只，以3000多元的价格非法收购了毛冠鹿6只。

　　“每头熊赚1000至3000元不等。”唐将其中4头以总价5万元卖给了滕建开。45岁滕建开原本是湖南永顺人，10年前搬到鹤峰县太平乡定居。

　　更多的时候，滕建开与唐红成一样都是当地专事贩卖野生动物的不法商贩。

　　此次，专案组破获的5起非法法收购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案中，还包括下线李永贵、赵顺国、贾开友等3人。

　　9月中旬，唐红成将一头重约200斤的黑熊以1.8万元卖给了李永贵，而李永贵则以2.1万元的价格转卖给赵顺国。

　　开“摩的”的赵顺国是湖北宜恩人，其平日在湘鄂交界的龙山县、来凤县一带开车，偶尔做点买卖，帮忙联系下家。

　　9月26日，赵某（在逃）将从李永贵手中购得的200斤黑熊转给贾开友。10月11日，迫于警方压力，贾开友从龙山老家来到石门投案自首。据他供述，自己已非法出售熊腿3只及部分熊肉，获利2000元。

　　“我对3名客户的个人资料一无所知，其中一个买熊掌的人来过店里，戴金项链、手臂上文着青龙，口音接近花垣、保靖一带。”贾开友对已经出售的动物流向如此供述。

　　事实上，壶瓶山一带被捕猎的野生动物主要销往了广州等地。警方从滕建开卧室的床头柜内缴获的两本账本，详细记录了频繁的地下交易及其流向。

　　《法制周报》记者从该账本上看到，滕建开向一位注明“广州蔡老板”的人频繁发货，基本上3到10天发货一次，主要包括 ：果子狸、野猪、飞虎、野猫、泥猪、羚羊等品种的野生动物。

　　另外，交易账目上还有多个发往恩施、上海等地的记录；同时，账目上在10月22日前后，有数页账目被撕毁，办案人员分析，“这个账本记录的是前两年的账目，今年的账本可能被藏匿或销毁。销毁的页码可能是关于熊等保护动物的交易明细。”

　　湘鄂边界森林公安联防打击盗猎行为

　　本报记者 蒋格伟

　　实习生 余修宇 通讯员 杨常青

　　“十余名犯罪嫌疑人‘自由组团’，跨省流动作案；利用电流逆电技术将蓄电池电流瞬间加大，能产生5万伏以上的高压电流，对野生动物资源造成毁灭性伤害。”石门县森林公安局“9·28”专案组负责人之一的丁玉从向《法制周报》记者分析，此次破获的非法猎捕案件中凸显的两个重要的特点。

　　“我们不能脚痛医脚，应该善于总结，从案件中吸取教训，有的放矢地开展工作。”刚上任的石门森林公安局局长李震透露，下一步石门森林公安将组织人员对未到案人员进行抓捕，聘请技术人员对相关物证进行鉴定，并锁定其他相关证据，争取早日侦查终结，对破坏野生动物资源的违法分子予以严惩。“另外，我们将从跨区联防、促进立法、呼吁禁食等方面多管齐下保护野生动物。”

　　据悉，为了这起案件和加强今后湘鄂边界地区森林警方的合作，石门森林公安于10月11日邀请了湖北鹤峰、五峰、后河以及本省桑植等县森林公安机关负责人集体会商，同时发起建立湘鄂边界森林公安联防协作机制。

　　会上，与会代表一致同意以湘鄂边森林公安局长会议为基础，分别建立例会、警力配合、信息共享、经验交流等合作制度。这一举措将为湘鄂边地区森林公安机关打击和防范森林违法犯罪注入新的活力。

　　同时，石门县森林公安为了进一步规范野生动物的管理措施。已向石门县政府报请，由政府牵头，森林公安、林业、公安、工商等部门参加，对全县集贸市场、餐馆、冷冻库、屠宰场以及车站、长途汽车等野生动物捕获物、制品流通环节进行全方位清查，发现非法收购、出售、储存的野生动物及其制品一律收缴，发现的违法犯罪一律从严处理。

　　“建议县人大将野生动物保护议题列入人大会议讨论内容，以立法形式形成决议。同时建议县人民政府发布有关保护野生动物的通告，明确我县的禁猎区、禁猎期以及禁止使用的猎捕方法，解决政法机关在办理有关案件上遇到的法律瓶颈。”石门县森林公安法制办主任杜登树表示。

　　“抓住契机，把‘9·28’案办成铁案，对违法分子起到威慑作用。”杜登树希望政法机关继续发挥职能作用，加强森林公检法部门之间在有关案件上的配合与协作，办好有关野生动物的刑事案件，从严打击非法猎捕、杀害、收购、出售、运输珍贵濒危野生动物、非法狩猎以及其他破坏野生动物生存环境的违法犯罪活动。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这是一句对当前野生动物遭捕杀追本溯源精辟的总结。”湘潭大学法学院教授欧爱民建议，政府出台硬性规定，今后政府接待一律严禁食用野生动物，公务接待中若食用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一律不予报销有关费用，“禁食野生动物应该从政府接待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