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岁拾荒婆婆捐万元 慷慨助学感动羊城

本报报道出街后，居委会给张金女送过冬衣服、棉鞋和棉被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梁爽 刘云

　　因为一笔万元的助学捐款，广州市越秀区人民街85岁的拾荒婆婆张金女感动了许多人。上周末，记者再次来到张金女家，记录她捐款后的第一个周末。如今，她生病了，还继续着原来的生活。街道为她送去棉衣棉裤，她穿不惯；儿女想送她去养老院，她不去。山海城的档主每天为她留下剩饭剩菜，是她继续拾荒的动力。

　　记者多了，她又呕又晕身体有恙

　　“你系边个啊？我琴日成晚无训（昨天整晚没睡），好冻啊，又呕又晕又辛苦，我要休息一下……”1日上午8点40分，记者再次来到张金女家里，透过铁门看见她在屋内挪步，便敲开了门。

　　张金女依然穿着那身黑色旧外套、长度仅过膝的裤子和一双拖鞋。唯一不同的是她膝盖和小腿上套了塑料袋———那是卷纸的塑料包装，她在膝盖上方绑了一圈黑布绳子固定，估计是为裸露的小腿挡风和保暖用的。

　　她说，夜晚太冷，加上连日有一拨拨记者来访“吵得头晕”，她呕吐、腹泻，整晚没睡，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12月1日上午约9点，越秀区人民街街道办和盐亭东社区居委会的四名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来到张金女家门口，想给她送点保暖的物品。听说她身体不适，便把她带到居委会，同时，叫来人民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两名医生为她检查身体。

　　由于缺少设备，医生只能为张金女简单地听诊。

　　听说张金女长期坐着睡觉，医生说这或许也是导致脚肿的原因，因为血液回流受阻。“你回去把床清理一下，要平躺着睡觉，或者把脚架高一点。”医生叮嘱她。张金女无奈：“躺着睡觉当然舒服，可是躺下了起不来，边个来扶我啊。”

　　检查完身体，工作人员哄着张金女，让她穿上崭新的羽绒外套和棉鞋。她担心脚太肿鞋子穿不上，结果套下去正合脚。

　　“原来的拖鞋不要再穿了，这个棉鞋防水防滑，你回去不要又脱掉啊，”罗焕文是人民街盐亭东社区的助老员，她反复叮嘱张金女，“衣服你一定要拿来穿，你答应我啦。”

　　可是，衣服虽好，张金女穿不惯。“衣服很热，鞋又闷又重，很辛苦啊。”回家路上，她反反复复念叨着，“勉强穿，顶不住。”

　　继续拾荒，不想辜负别人的善心

　　早上10点多，街道办和居委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张金女脱了刚穿上的羽绒服和棉鞋，穿回旧外套和拖鞋，拄着木棍、拿着两个袋子，开始她每天的例行“工作”———去山海城拿饭。

　　山海城是一个海鲜干货批发市场，张金女每天这个时候都到山海城的楼梯口打一壶热水，留下空饭盒，山海城的档主每天都会留一些饭菜给她。

　　从家门口出发，走过约5米长的阴暗走廊，爬上三级水泥楼梯，过一条马路，穿过山海城后门的塑料门帘，搭手扶电梯到负一层，再拐上两个弯，就到了张金女每天必去的楼梯间。几百米距离，她走了近半个小时。

　　记者跟随张金女来到楼梯口。她解开随身带着的黄色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次性圆形饭盒。“要把饭盒分开，别人拿起来才方便，不要麻烦别人。”她说。

　　下午两点，楼梯上摆了5个饭盒，有两盒白饭，1盒汤，1小袋青菜炒肉，1碗面条，还有1盒饭菜。“今天好多白饭啊，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吃一点？”她问记者。5个饭盒很难一次性带走，张金女开始给饭菜“打包”。她把面条和菜分别倒进塑料袋，把一碗汤和一盒饭包好，然后在洗手盆里把用过的一次性饭盒洗干净，重新一个个地码好，装进袋子里。她站在楼梯上，驼着背，喘着气，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情，花了1个多小时。

　　记者问她，这些饭你自己吃不了，为什么每天这么辛苦“干活”？“别人好心给我留饭，不能辜负别人的善心。”她回答。

　　因为身体不适，张金女这天待在家里。她不停地收拾着捡来的各种杂物，用塑料袋装好、分类，重新拆开，再分装；或者把层层的口袋整理一番，把衣服裤子洗一洗。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儿子：哪个子女会对父母不孝 只是难以理解她的生活

　　张金女拾荒并不是因为贫穷。她每月能领2600多元的退休金，还有政府发给80岁以上老人每月100元的“老人金”，这些收入足以让她吃饱穿暖。但她10多年来一直拾荒，没有间断。

　　张金女的儿子陆先生告诉记者，母亲拾荒的习惯是1979年退休后渐渐形成的，那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住在一起。陆先生说，张金女的房子不止8平方米，实际上是一房一厅的房子，大约20平方米，张金女现在住的是大约10平方米的大厅，房门是紧锁的。

　　“30年前，父母离异后，我们把房间划了一半给她住，重新开了个门；父亲和我们三姐弟住在另一半房间，也只有几平方米，跟大厅相连。虽说隔了一堵墙，但我们逢年过节都一起吃饭，大厅也是共用的。”后来三个孩子纷纷成家搬走，张金女成了独居老人。

　　由于与母亲的生活习惯和性格不同，作为唯一的儿子，陆先生一家并没有与张金女同住。两年前，他给母亲请了一个保姆，是乡下的亲戚，但保姆只住一晚便离开了。“保姆要扫地，她觉得别人把她的东西扫走了；保姆洗衣服做饭要用水，她说浪费。” 请保姆行不通，陆先生想把母亲送去养老院，但遭到张金女强烈反对。“我们三姐弟盘算着，如果她的退休金不够，就算我们每人每月凑几百块钱，也要供她住养老院。但是她无论如何不愿意，我们都没办法。”

　　陆先生说，他们3姐弟都不是富贵人家，姐姐刚退休，平日做家政帮补家用，他自己近50岁了，没有职业，靠做散工养活家人。“但我们不贪她的钱，但求她相安无事就行。”他说。

　　“有一些报纸说我们子女不孝，说我们发达了从来不去看她，我觉得非常委屈。”陆先生说，“我们不定期都会去看她。她喜欢喝奶茶，我每次探望她都买一箱带过去。居委会给我们打电话说她需要什么，我们立刻去办。29号我跟妹妹刚帮她买了新的电饭煲、安装了电灯。”

　　可是，母亲到85岁高龄仍独居，身体状况或许会越来越差，子女的赡养义务不能推卸。“我们自己也有孩子，哪个子女想对父母不孝？但我们难以理解她的生活方式，我们也要生活啊。现在她还能到处走，等哪天她走不动了，我们再把她送进老人院，让她安享晚年。”陆先生说。

　　居委：带她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然后请个保姆来照顾她

　　独居的张金女很早就引起了人民街街道办的注意。2007年，人民街实行社区助老员巡查制度，将张金女作为58个重点特殊巡访对象之一，由助老员每天上门巡访和电话联系。

　　罗焕文是盐亭东社区的助老员，她了解张金女的脾气。“我们的思路是，不阻止她捡垃圾，而是告诉她收了垃圾就要卖，不要堆在屋里面。如果让她不要去捡垃圾，她就觉得你跟她唱对台戏，就不听你的了。”对于张金女拾荒的习惯，罗焕文的心情是复杂的。“老人平时没事干，你不让她捡垃圾，她在屋里坐着干什么呢？去捡垃圾至少可以打发时间，有个寄托啊。”

　　要改变一位八旬独居老人的生活习惯几乎不可能。今年初，街道出资1000多元请来环卫工人为张金女清理杂物，打扫卫生，但每次清理完毕她又重拾杂物回家。居委会每年都给张金女送过冬的衣服、棉鞋、棉被，可她从来没有穿过。所以，街道和居委会只能在平时对她多加关心，装平安钟，修电灯、换热水壶，节日送上米、油、月饼、糖果等礼物。

　　可是街道办和居委会需要照顾的老人太多了，助老员关心不过来。罗焕文告诉记者，盐亭东社区内有400多人为退休人员需要管理，其中有58人是重点特殊巡访对象，涵盖了“精神病”、“无子女”、“独居”、“特困”、“伤残”等12个类别，每天需要上门巡防或者电话联系，可全社区只有一名助老员负责此工作。“家庭服务中心的14个社工和居委会的人轮流陪我去巡访、做记录，工作量很大。”

　　张金女的话也说明了这一点。“有时候我手受伤了来居委会擦药，我的药刚涂好，一单事情还没做完，他们就忙着接电话做下一件事情了。”

　　越秀区人民街民政科的吴主任说，他们多次想把张金女送进养老院，让她安享晚年，可是因为张金女有儿有女，并不是孤寡老人，所以必须有子女和她本人的配合。张金女害怕养老院，甚至不愿意去医院。“去医院就会被偷偷送去养老院，我不要去养老院。我认识一个阿伯，他去养老院4个月以后就死了。”说起养老院，张金女非常抗拒。

　　现在，他们已征得张金女同意，再给她请个保姆。“下周一，我们打算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帮她清理卫生，然后请个保姆照顾她。以后再跟他子女一起慢慢说服她去养老院。”梁爽、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