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兵被疑借身份炒作 患皮肤鳞癌四处讨清白

老人拾荒供孙子读书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王志钰

　　人物志

　　“是不是战斗英雄不重要，我只想证明我没有骗人！”

　　“我苦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我也不觉得啥。可就是不能听到别人说我是假八路，我那时候在战场上杀鬼子，差点死在鬼子的刺刀下，还能有假？”

　　鞠登林

　　11月29日，84岁的鞠登林老人做完皮肤鳞癌（一种恶性肿瘤）切除手术后，拖着残躯回到了深圳潜龙景园的家中。因自己生病不能拣垃圾为孙子赚生活费的他，先是托人把积攒下来的1000多元钱给孙子寄去，然后日复一日地频繁地念叨着一句话没有骗人，我是老兵！

　　2010年，因拾垃圾污染小区环境被人投诉后，鞠登林成为媒体关注焦点先是因为淮海战役老兵无怨无悔地供孙子读大学而广受称赞；后又因为有媒体质疑他老兵身份存疑，被人说成“骗子”、“小偷”。在戏剧性的喧嚣之后，老人停止了为自己争辩，执著地寻找健在的战友，并找到羊城晚报，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自己一个清白。

　　一个投诉，突然成了英雄

　　2010年7月，鞠登林因在小区内私建垃圾堆放房，被其他业主投诉。媒体介入后发现，老人曾参加过抗日战争、淮海战役并立战功，每月有1千多元的退休金，拾荒是为了供孙子读大学。一夜间，老人成了众媒体追捧的热点人物、这座城市聚焦的英雄，社会热心人士纷纷上门嘘寒问暖，不少市民为其捐款。有相关部门承诺，将会想办法帮助老人解决孙子的学费问题。

　　据鞠登林老人口述，他原籍是山东乐陵市花园镇鞠家村人，打完仗回到家乡后，赶上闹饥荒就挑着孩子闯关东，一家人在东北落了户，他也在舒兰矿务局当上了一名煤矿工人。2000年小儿子在深圳的潜龙景园买了一套60多平方米的小居室，鞠登林老两口也跟着在深圳安定了下来。由于大儿子早早离异，孙子小靺跟着老人一起生活，从孙子上高中起，老人开始偶尔捡些饮料瓶、易拉罐卖钱来贴补家里的生活。

　　2009年，孙子小靺考上了大学，这让鞠登林出奇地高兴，因为孙子是鞠家从老辈起唯一一个能读“大书”的人。由于大儿子的经济拮据，无力供孩子读书，老人凭着自己微薄的退休金和尚硬朗的身体，每天拣些垃圾卖钱供孙子上学。靠着早出晚归，省吃俭用，孙子小靺每年1.8万元的学费和每月800元左右的生活费从来没有断过。老人说：“我不识字，老太婆也不识字，几辈人斗大的字都不认识，现在一家人过得都不富裕，就是因为没文化啊！”

　　一个质疑，莫名变成骗子

　　政府相关部门、爱心人士的接踵而来让老人颇感欣慰，老人的女儿回忆说：“我都60岁了，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高兴过，他天天都笑哈哈的，见人就说政府好、社会好。”

　　而幸福又因为一个质疑而瞬间远离。有媒体报道称：老人“英雄”身份和经历来自女儿、孙子的口中，“勋章、奖状在当初闹饥荒那会儿全都没了”，能证明身份的只有一张模糊的相片和身上的伤疤，老人只是借“炒作”博同情，目的是保住垃圾房，还称其曾顺手牵羊。

　　一夜间，鞠登林从一名默默无闻的拾荒者变为城市英雄，又在一夜间变身人人唾弃的骗子、小偷，老人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谈到老兵身份丢失时，老人告诉羊城晚报记者，他和老伴都不识字，也没想到奖章、奖状将来会有这么大用处，“闹饥荒的时候，只想快点找些吃的养活孩子”。“到了东北后，因为没有这些证明，几次涨工资都没涨成。当时也想回去找，可想到哥哥也没了，老家已没有什么亲人了，回去也不一定能找着，就放弃这个念头了。”媒体报道后，老人再次因为这些证明后悔不已。

　　和记者回忆起当年打仗的经历时，鞠登林激动地手拿扫帚，把那已弯成弓形的背挺直，昂首阔步，口中高声唱道：“一心听咱党的话，不拿群众一针和一线，坚决要把鬼子打出中国去。”那一刻，老人眼中闪着光芒，好似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

　　住着商品房却要捡垃圾是否是炒作呢？鞠登林的二女儿否认了：“我们姐弟都没有太高的文化，我两个弟弟生意破产了，我小妹妹几年前因癌症去世，姐姐也得了脊椎病，我和丈夫的退休工资加一起才3000多元，还要供自己的孩子读书，根本拿出不出余钱来供侄子读书。”

　　战友垂危，发来证明材料

　　为了证实自己的老兵身份，两年来，鞠登林发动了山东老家的一些远房亲戚，帮他寻找当年一起参军的战友，但是由于健在的战友所剩无几，始终进展缓慢。据他回忆，他十岁左右就跟着父亲打鬼子，参军时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一个；抗战结束后，他回到老家再次参军，又参加了淮海战役。可山东武装部门告诉老人，军籍档案最早设立于1950年，而鞠登林解放前就已退伍，他的相关材料无法考证。

　　就在老人感到身份求证渺茫时，山东乐陵老家传来好消息。今年3月，鞠登林的父亲鞠明德被补登为烈士。经村委会走访证实：原村指导员、村长均参加过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新兵送行活动，那时鞠登林与村里另一位年轻人应征入伍。村委会提供的证明材料加盖了村委会和乐陵市花园镇民政所的公章。

　　在多方帮助下，鞠登林还联系上了当年与自己合影的班长李士录的后人，及当年一同当兵还健在的战友马同堂、张希活，而马同堂、张希活也和鞠登林一样，由于当年未能妥善保管证件，至今老兵身份无法找回。目前还健在的战友中，只有现住在上海市的离休干部张天宝，身患癌症的张天宝专门寄来证明信函，证明鞠登林是其战友，并附上了身份证复印件和联系电话。

　　经历几番周折后，鞠登林终于证实了自己“战斗英雄”的身份。看到记者，老人激动地又说起了年轻时候的战斗经历，又为自己蒙冤叫屈：“我从小没了母亲，8岁和俺爹去了东北，那时候没钱，和俺爹走路到那时候的‘奉天’，我苦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我也不觉得啥。可就是不能听到别人说我是假‘八路’，我那时候在战场上杀鬼子，差点死在鬼子的刺刀下，还能有假？”

　　在深圳市人民医院开出的病历诊断书上，记者看到，老人鼻头有一恶性肿瘤已切除，由于年龄太大，并未对其进行后期化疗。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大家并没有告诉老人他的病情。

　　王志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