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张焕利: 日本修宪挡不住 美国乐见其成

　　安倍晋三6年前就职首访中国是个例外

　　记者：安倍晋三将再次出任首相。6年前首次担任首相时,他选择中国作为首访国。6年后,同样是面对陷入僵局的中日关系,安倍却称将首访美国。这说明安倍的外交战略和对华态度与6年前相比发生了怎样的转变?这些转变说明了什么?

　　张焕利：首先，安倍晋三在日本是一个明明白白的右翼。上次出任首相后首选出访中国，这本身就是一个例外。为什么呢？自民党历届首相上任之初首访的国家都是美国。战后的日本在政治、外交和军事等方面都是美国的附庸，是美国的追随者。它也不能不访问美国，因为日美之间有军事同盟，美国至今也还在日本驻军。日本在这个意义上讲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独立的国家。自民党是从战后美国对日政策中成长起来的，也可以说是美国扶植起来的，亲美的一个政党。所以它的首相，特别是来自自民党的，肯定首访美国。因此，安倍一上任就访问美国是正常的，不访问美国才是不正常的。

　　那么6年前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正常现象呢？因为这是长期以来小泉执政的结果。小泉的执政时间比较长，有5年时间，这期间小泉采取了参拜靖国神社等等强硬对待中国的态度，使中日关系长期处于一种所谓“政冷经热”的状态。安倍上台以后，自民党内当时的一些有识之士都认为不能够使中日关系总处于这样的状态，要破解这个状态。因此对安倍本人来说，是有一定压力的。压力也要求他这么做。安倍这个人有他的优点，他虽然是个右派，对华强硬，或者可以称他为鹰派，但是他有一定的灵活性。因此他做了两点改变。因为中方最讨厌的就是参拜靖国神社，小泉就是因为经常参拜靖国神社所以导致中日关系越来越冷淡。安倍上台后一是宣布不参拜靖国神社，另一个就是马上走访中国。所以当时我们也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说是“破冰之旅”。

　　但是这次情况就有所不同了。这次自民党在选举中获得大胜，不仅压力没有了，而且头脑很发晕，因为这个胜利太大了，非常出乎预料。当初解散众议院的时候，日本所有媒体的调查和估计都认为自民党最多也就是180席，结果它得了294席，大大超过（预料），因此自民党有点忘乎所以。另外，现在的自民党内，已经不像6年前那样存在一股（对华友好的）势力，现在这股势力微乎其微，可以说几乎没有了。人都换了，形势也不同了。再一个，这次整个日本选举就是右翼的大竞赛，这是过去所没有的。对此我有很多明证，其中之一就是选举结果。从选举结果来看，左派的政党，微乎其微，这是战后六十多年来没有过的。像石原慎太郎这样的人都可以顺利当选， 离开国会多年，说回来就回来了，而且还拉起了一个维新会，其实质就是一个军国主义政党。这些都反映了日本政治上的“右”，在“右”的同时还有“反华”、对华强硬等等。凡是那些主张日中友好的政治家，特别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左派政治家，都落选了。今非昔比，世界形势变化了，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钓鱼岛争端上安倍保留了灵活性

　　记者：面对民主党野田政权所造成的中日关系僵局,安倍可能会采取怎样的手段打破这一僵局,他对钓鱼岛争端会怎样处理?

　　张焕利：安倍上台之后，他自己本身也清楚，自民党今天的胜利并不是因为自民党今天比过去变得多么好，多么受日本国民的欢迎，而是日本的选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找不出更理想目标的情况下，把票投给了自民党。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民主党这3年零3个月的表现让日本选民大失所望，甚至日本民众到了痛恨它的地步。所以他们的票是不会再给民主党的，最后这些票都投给了自民党。安倍在这一点上是清楚的，他自己都公开表示过，（选举结果）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所以安倍在上台之后一定要有所建树。他现在正在物色党的领导班子，然后就是内阁的成员，都是围绕这个目标。他上台后第一要争取在明年7月参议院的选举当中再获胜，求得一个稳定的多数。为了实现这一点他肯定要找出一些改变当前各种状态的方法。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经济问题，因为这个问题长期困扰着日本国民。他要在经济上寻找出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日中关系。现在的日中关系直接影响到了经济状况的改善。日本普通老百姓对这个事情也很担心。

　　在钓鱼岛问题上，安倍一向是一个强硬分子，在竞选前他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他还曾扬言要向钓鱼岛派驻公务人员。可以说百分之百的政治家为了竞选，都会尽量说一些比较强硬的话，尽量说一些取悦于选民的话，他也不例外，而且还表现得很充分。我刚才提到过，安倍有他的灵活性。这个灵活性不一定都是好事，可以往最坏的方向变，也可以往最好的方向变。我相信他上台之后，为了自己的执政前途，不能不在这方面有所抉择，有所调整。目前钓鱼岛问题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因为日本政府的“购岛”行为，实际上就是实现了它对所谓尖阁诸岛的“国有化”，这完全破坏了两国领导人之前“搁置争议”的承诺。这种状况如果不改变，没有一个新的说法，安倍在执政上的目标也会很难达成。但是只要他愿意做，总会找到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日本修宪挡不住，美国乐见其成

　　记者：安倍力主修改日本和平宪法,而民主党、维新会等政党也支持修改宪法,在修宪问题上这些政党逐渐趋向一致,请问这对日本国内政治生态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同时,反对修宪的力量在日本普通国民中仍然存在,那么对日本修宪的前景您如何看待？我国对此该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

　　张焕利：修宪问题在日本已经提出许多年了，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日本国内受到政治家们的普遍推崇。根据调查，在这次众议院选举的1500名候选人中，有多于89%的候选人都支持修宪。在当选的国会议员中，有近60%的人也是主张修宪的。所以修宪成为了当前日本政治舞台上一个很响亮的口号，而且越叫越响。目前的法律规定，修宪有一些手续和程序必须要走。首先在国会里要修宪，众参两院都得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席通过才行，这一点就很难达到。现在虽然自民党大胜，在众议院超过三分之二的席位，但在参议院它还不够半数，所以目前是不可能的。所以安倍要修宪就必须先修改以前的关于修宪的一些法律规定。把这些规定改了，那么修宪就容易了。

　　有人认为，因为这个宪法是美国规定的，只要有美国在，修宪就不会成功，我认为这样的说法是站不住的，不符合美国和日本现在的社会事实。美国是一个实用主义的国家。眼前怎么做对它有利，它就支持什么。尽管几十年前它强加给日本这样一个和平宪法，现在美国要求日本做的已经和当年不太一样了。日本也不是像当年一样，老老实实地遵守这个宪法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日本已经通过很多小的法案，一点一点地把原先的宪法改变了，例如向海外派兵这些方面。实际上日本早就在很多方面都已经越过了原来的界限。它要改变这个宪法，不是没有任何基础的。

　　如果说明年参议院的选举，自民党还能获得三分之二以上的席位，那它修宪就相当容易了。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目标，它就会想办法改变那些限制修宪的法律规定和程序。当今日本政党中的左翼，也就是反对修宪的声音很微弱。尽管老百姓当中也有很多人反对修宪，但是体现到政党上来，这个声音就非常小了。正当的夙愿必须通过国会来体现。这次日本共产党在众议院只得了8席，社民党（过去的社会党）只得了2席，在总数480席里只占10席，声音太微弱了。别的声音几乎全是修宪的。所以修宪的可能性随时存在。也不能说安倍实现不了，在这方面他不用和其他政党妥协。只是看在程序上能不能过得去了。能过得去肯定会改，这其中就包括把自卫队改成国防军。

　　关于修宪，我们国家没有什么有效的措施。因为一个国家的宪法是他们国家的内政，当然日本有些不同。因为日本当年是一个法西斯国家，它对外扩张侵略，所以美国后来给它制定了一个这样的宪法，战后在军事上给日本加了种种制约。不过经过这么多年，日本已经悄悄地修改了很多方面。对于日本修宪，我们只能批评它，谴责它，但是我们是挡不住它的。真正能挡住它的只有美国。但是我们刚才提到，美国未必就会去挡它。因为日本修宪以后，可以行使集体自卫权，可以更加大胆地向海外派兵，这些都脱离不开美国的控制，美国是乐见其成的。

　　中日无法回到“政冷经热”局面

　　记者：安倍晋三再次执政,他将采取怎样的措施来挽救颓势中的日本经济,这对我国经济可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张焕利：关于日本经济，在民主党上台的时候，野田内阁已经在国会通过了提高消费税率的法案。这个法案到了自民党当政时仍然是有效的。但有一点，将来自民党什么时间会去执行这个法案，就有一定的灵活性了。这个法案对于振兴日本经济是比较重要的，但它也是不得人心的。提高消费税，让老百姓交钱，大家都不会高兴。因此用这个办法来改善经济是最愚蠢的方法。其实在经济上应该还有许多其他的办法，要看政府选择哪一个。民主党选择了这个法案，他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这条路确实有可能奏效，但是也引起了人们的普遍不满，所以民主党才会下台。这是它下台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个消费税涉及到每一个人，以前我买东西花这么多钱，现在买同样的东西我花的钱要多了。谁能高兴呢？所以安倍上台会在这方面有些具体的调整，调整当然不会去改变这个法案，这个法案实际上是民主党下台时给自民党留的一个礼物。自民党可以说这个法案不是我们提出来的，这个是民主党通过的。但是要考虑到选民的情绪，就会做出一些具体的调整。对于自民党来说仍不失为一个恢复经济的办法。

　　另外，安倍看到过去民主党对经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它现在采取了向美国学习的办法。奥巴马政权在经济上实行量化宽松的政策，因此自民党，包括安倍本人都倾向采取同样的办法。日本国内现在也是债台高筑，他这么做是很危险的，但也可以算的上是一个重要的措施。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和中国的经贸关系。但不改善目前的政治关系，就不可能改善经济关系。再像过去那样政冷经热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