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报记者 唐洁 陈碧霞
今年以来,包括晶报率先独家披露的阿英虐女焚尸事件在内,仅媒体报道的深圳虐童事件就至少有6宗。悲剧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多个角落,似乎毫无关联,但是外来工家庭、生活拮据、留守儿童、望子成龙等关键词却成为这些悲剧共同的注脚。
通过热映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李安似乎在探讨个体中人性与兽性的博弈。而记者回访这些虐童的悲剧故事,逐渐还原这些外来工家庭的生活碎片时,看到的则是一个个母亲在困顿生活的压力下,母爱和人性的一点点扭曲、坠落。
1.曾经留守的孩子
“女娃娃嘴巴甜得很,见到都会喊叔叔阿姨”,一名四川籍妇女说,她还听过欣欣大方地唱了一段豫剧。
快新年了,整个城市喜气洋洋。孩子们得到父母的不少礼物:漂亮的书包、可口的糖果、憨态可掬的维尼熊、香港迪士尼的快乐元旦游……然而这些礼物,有一些孩子之前从未得到,此后也再不能分享到。5岁的小敏和8岁欣欣分别于今年5月27日和11月1日下午,被父亲情人和亲生母亲虐打致死,她们身上被发现布满被长期虐待的旧伤。目前,11月29日被亲生母亲虐打至深度昏迷的3岁男童佳乐还躺在儿童医院的病床上,一直没有醒来,全身插满导管。被养父母虐打的9岁孩子嘉嘉一家已经搬走,不知去向……
阿英此前租住在一个边缘小村大鹏新区王母社区大鹏山庄。村里农民房的白瓷砖上贴着晶报报道的复印件,时不时有人驻足阅读。村里几乎都是外来工租户,唏嘘、惋惜和悲伤藏在这些邻居内心的深处。每当他们再次回忆起可爱的孩子,这种感情就会显露出来。他们有的红了眼圈,有的眼泪会止不住滚落下来。
8岁的欣欣长得像妈妈阿英,有着北方人的圆脸和大气的眉眼,个子比同龄的孩子高。去年夏天,欣欣来到深圳,和“陌生”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此前,她一直在河南临颍的农村,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老人年纪大了,又要种地又要照顾孩子,身体实在吃不消了,把孩子送来。欣欣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不会说普通话。由于语言不通,村里的其他孩子不太跟她玩。语言的障碍并不妨碍村里人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女孩。“女娃娃嘴巴甜得很,见到都会喊叔叔阿姨”,一名四川籍妇女说,她还听过这个孩子大方地唱了一段豫剧,很好听。有时候,邻里会看到欣欣的伤痕,问她,孩子总是说自己摔的。“娃娃遭打怕了”,这名妇女说。
在西北方向直线距离约30公里的龙岗区横岗街道大康村,与欣欣同龄的女孩嘉嘉也是去年顶着深圳盛夏的太阳,来到了陌生的养父母洪晓林的家。来自揭东的夫妻俩在深圳打工5年了,没有子女,在老家收养了嘉嘉。来深之前,嘉嘉的奶奶已经有好几个孙子在农村带着,嘉嘉除了帮着照顾弟妹,还要喂牛、下地。
3岁的佳乐来深圳的时间最短,今年6月他才第一次离开湖南郴州永兴农村的爷爷家,来到深圳龙岗布吉的下李朗村。父母太想佳乐了,想让他在身边读幼儿园。为了照顾孩子,妈妈黄丽云还辞了工。
曾经天各一方的留守儿童与父母团聚,孩子将在父母身边快乐地渐渐长大……然而,故事并没有按照这样的逻辑展开!
2.为带孩子而辞工的母亲
老板娘杨女士自责:“如果阿英没有离开工厂,没有回家当专职妈妈,也许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悲剧。”
“之前,她就没带过孩子,在厂里上班,孩子一来她只能在家里,会很烦”,前天,记者拨通佳乐父亲雷嗣飞的电话,他十分后悔把孩子接来深圳。2008年,夫妻俩在广州打工时认识,黄丽云当时才19岁。2009年两人成婚,当年底小佳乐出世,送回老家。下李朗社区工作站的工作人员小麦说雷家的情况太普遍了,做流动人口上门登记的时候她发现,几乎所有的外来工孩子在学龄前都在老家,由老人帮忙带着。有一些到了入学年龄,会接来深圳读书。
雷嗣飞夫妇也不例外。两人在深圳分别进厂打工,一年半载和儿子都见不到面,直到有一次回老家,儿子连爸妈都不叫,问爷爷:“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走?”黄丽云受不了了,执意要把孩子带回身边,还辞了工作。生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雷嗣飞一个月3000元的收入,负担一家三口在深圳的生活,几乎“月光”。尽管如此,夫妻俩还是要坚持留在深圳。因为,在很多如他们一般生活在底层的打工一族看来,即使是深圳最落魄的生活,也比老家农村的生活更值得眷恋。
有着高中文化程度的阿英也有过一段工厂打工经历,那是她人生中的高峰期。2011年初,辞工在家带了两年儿子的阿英又回到了原先工作的纸盒工艺厂工作。该厂的老板娘杨女士对阿英印象深刻,她是“老员工”了,作为熟练工的她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很快被提升为“拉长”,即生产线的小组长,负责工人管理和产品质检,是“管理人员”。 高中毕业的阿英在一般女工中算是“有文化”的,她讲话慢条斯理,逻辑性很强,有管理能力,会统计,报告整理得有条有理。“拉长”阿英月工资收入2000多元,加上老公的三四千元收入,家里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这时的阿英一家,租住在大鹏王母社区闹市的一间小平房里,身边带着3岁的儿子,女儿在河南老家。在大家眼里,此时的阿英是开心的。长得很健硕的她声音响亮,工友们也常常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去年秋天,出于成本压力,工厂生产线上减少了工人,过去只需动嘴“管理”的阿英也要亲自动手,像其他普通工人一样忙碌地工作。这对于身高不到160厘米、体重超过160斤的阿英来说很辛苦。她挺着圆滚滚的身子,坐在生产线上操作那些工具时,常常是满头大汗,全身湿透。
有一天,她没有出现在厂里。“也没有请假。等厂方打电话询问时,她便推说家里有事来不了了,也不说什么时候能上班。”工厂的老板娘杨女士回忆,阿英就这样不辞而别。
杨女士推测,阿英离开工厂,除了工作辛苦之外,或许与她同生产线上工友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老板对她信任度下降也有一定的关系。大家对阿英的印象是她很善变,玩两面派,在老板面前一个样,工友面前一个样,有点阴,遇事特别淡定。工友反映,阿英检查工作时,对“自己人”就很宽容,对“不是自己人”的工友就很“严厉”。她“厚此薄彼”的不公平做法不时引起工友的不服。一旦有谁跟她争辩,她便气急败坏,态度很凶。有好几次她跟工友发生口角,气急了还在车间里摔东西。情绪失控的她,让工友们越来越不敢接近。渐渐的,本来还挺赏识阿英的老板,也对她有了一些看法。后来在流水线上做工时,她没有了做“拉长”时的意气风发。
杨女士通过媒体才知道欣欣的悲剧,她甚至有些后悔就这样让阿英离开了工厂。最近,她常常自责:“我看新闻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阿英没有离开工厂,没有回家当专职妈妈,也许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悲剧。”阿英的一位邻居证实,总是看着她带儿子出来散步,女儿反锁在家里,有一次她问阿英为什么不带女儿也出来。阿英显然有些恼火:“她(欣欣)就是个累赘,她不来,我可以进厂。”同样作为母亲,杨女士这样推测阿英的心理变化:“她后来没工作,跟外界没有了接触,心里没有寄托。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孩子,时间长了,心里能不烦?每天面对着孩子,她的一点小错误你都会把它放大再放大,再耐心的人都会变得烦躁不安。当你把所有不良情绪都堆积在一个角落里,此时心中的‘魔鬼’就会出现,占据你内心,孩子就会成了你发泄的对象,母爱便荡然无存。”
3.望女成凤望子成龙的期望
学不会妈妈教给的知识,是欣欣一开始被虐的主要原因。随着时间的推移,阿英越发不可理喻和歇斯底里。
拿着报纸,看到阿英的恶行,杨女士不能相信,“那些虐待欣欣的细节,就像有人拿刀捅我的心”。在她的眼里,阿英对在身边生活的儿子很疼爱,虽然很少向别人提及曾远在河南的女儿欣欣,但从她在欣欣刚来深圳时送她去东山寺学《弟子规》这件事看来,当时的阿英望女成凤。
阿英工厂的老板信佛,工厂广播里有时会播放一些感恩教育的讲座。去年8月,也正是在广播里,阿英获悉大鹏东山寺要举办国学暑假免费班的消息,她给欣欣报了名。杨女士很支持阿英,每天早上8点开车到阿英家接上欣欣,送她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去,下午4点再把欣欣送回家。在国学班的一个月,欣欣进步很大,学会了一些普通话,性格开朗许多,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听到别人夸奖欣欣聪明,阿英显得很开心。“当时没发现欣欣挨打。”杨女士紧锁眉头说。
那一个月的光景,或许是欣欣短暂人生中最快乐的童年时光。每天从国学班放学,杨女士送她回家,总能远远看到一位老人家站在大门口等着。欣欣下车后,杨女士透过倒视镜看到,老人与欣欣拉着手,有说有笑往家走。
或许,阿英离开工厂,没有了收入,专职带孩子,成为这个家庭悲剧的开始。
家庭收入减少,阿英一家搬到了大鹏山庄背后已经很破旧的老平房,月租金不到300元。平日好强的阿英在这种生活落差面前,变得更加敏感。杨女士说,阿英虽然离开了工厂,但她家里的“不幸”消息时常传到厂里,一会是儿子给汽车撞了,断了一条腿,一会儿又是家里谁生病了……阿英不止一次向曾和她要好的工友借钱,但从来都没还。她不和邻里来往,总是一副很横的样子。早过了学龄的欣欣还在家,就有邻里问起,阿英会大声呵斥:“关你什么事?”有邻居看到她买来一些课本,甚至包括英语书,在家自己教欣欣读书。有人经过她家门口,还曾经听到里屋在播放英语录音。欣欣要是不能学会,不是劈头盖脸的恶骂就是一顿毒打。邻居们证实,学不会妈妈教给的知识,是欣欣一开始被虐的主要原因。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英在邻居眼里越发不可理喻和歇斯底里。有一次,欣欣在屋前的空地上晾衣服。附近的一位阿姨路过,便夸了她能干,是个懂事的孩子。欣欣天真地把这事告诉了阿英。结果,却招来了阿英的一顿斥责。“人家夸你,那是在编好听的话骗你,你真没用,这个都不懂!”接着越说声音越大,竟扯起欣欣的手,“说,刚才夸你的是谁?你认为她夸你就是对你好吧,你找她去啊,去给她当女儿去啊……”欣欣被母亲的表现吓到了,惊恐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一口话也说不出来。
丈夫在外打工,独立支撑家里开支。没有收入,独自承担哺育两个孩子的重担,阿英越来越暴躁,经常处在情绪失控边缘。在大鹏文体广场,也有人目睹阿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自己脚上的鞋,狂打一时调皮不听话的儿子。当在场的人实在看不下去,劝说她不要这么粗暴教育孩子时,她蛮横地冲着大家喊:“我打自家的孩子,关你们什么事!”
黄丽云是个望子成龙的母亲。白天,邻居常常会听到黄丽云在教孩子数数、认字,但是常常是孩子数不好或不认字,马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伴着孩子的哭声,邻居知道孩子又被打了。“1、2、3、4、5、6……那个小孩只要不能连贯数到20,肯定被他妈打。”邻居小陈说。黄丽云也曾跟邻居抱怨,儿子一直在老家被爷爷惯着,很不听话,更不好好学东西,她很着急,担心孩子将来不能读好书。她和丈夫希望儿子将来能够考大学,在“市里”高高的写字楼里上班,不是进关外的工厂打工。她也向邻居抱怨,每天呆在家带孩子很烦,想回厂里上班。
读书,被许多外来工认为是儿女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但是孩子们不一定这样认为。嘉嘉刚来深圳时在横岗一所民办学校就读,今年9月转入另一所学校,尽管学费可以便宜好几百元,但仍旧让父母觉得很吃力。嘉嘉妈妈告诉社工刘勇,丈夫并不是不爱孩子,而是晚上回到家发觉孩子作业不做还在外面疯跑时,实在是气急败坏。刘勇记得嘉嘉家墙上还挂了一幅拼音图,那是父母希望可以帮助一口家乡话的嘉嘉学会普通话。但是嘉嘉告诉刘勇,在老家一半以上的地荒了没人种,村里人都在议论着怎么在城里打工赚钱,她也觉得读书没用。
11月是深圳读书月,龙岗区组织了一次讲座“如何引导孩子阅读”。刘勇特地打电话通知嘉嘉父母。那一天,妈妈带着嘉嘉转了两次公交车辗转来到现场,告诉刘勇孩子懂事多了。刘勇记得那天嘉嘉穿得很漂亮,搂着妈妈的腰。嘉嘉还送给刘勇一幅画,画上是一幢房子,她说,以后要赚钱给爸爸妈妈买这样的大房子住。妈妈摸着孩子的头,乐得合不拢嘴。
4.那些被虐的日子
如果养父某天“生意”不好,回到家时嘉嘉还在外面,她就免不了挨一顿打。
11月29日,一个生命垂危的男童从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转到深圳市儿童医院。孩子颅内出血,深度昏迷,胸部、腹部多处淤青,牙印满身。孩子的爸爸焦急地守在医院,妈妈被警方带走。
伤者佳乐今年3岁,与父母租住在布吉下李朗村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农民房中。这是原特区外一幢再普通不过的农民房了,穿过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房前的空地堆满了酒瓶、废纸等废品。房东将一层楼分割成6户,佳乐爸爸雷嗣飞租下的是三楼最小也是最便宜的一间,单房,只有一扇小窗,很闷,房租280元/月。路过雷家门前的邻居曾看到,房间里塞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几张塑料板凳,剩下的空间已经非常狭小,转身都困难。
丈夫在工厂打工,早出晚归。几乎没有邻居记得佳乐的样子,因为黄丽云很少带儿子出门,更多的时候她就和3岁的孩子在狭小的家里,紧闭房门。一位住一楼的住户说只见过一次孩子,那次下了好几天雨,天气放晴,黄丽云抱着被子、褥子出来晒,背后有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拉着她的衣角,天气热,孩子几乎理了一个光头。四楼的一位住户租住在这里已经两年多,9月的一天她接儿子放学,听到后面一个脆生生地声音喊“哥哥,哥哥”,一回头看到小佳乐。长相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天孩子脸上挂着兴奋的笑。
但是,在邻居的记忆中,他们更多听到的是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哭、黄丽云的高声呵斥和尖叫。湛江小伙小陈住405,就是佳乐家楼上。他白天在工厂上班,夏天没有空调的夜晚,憋闷的出租屋里把电扇开到最大也不管用。那段时间,半夜他常常听到佳乐被热哭,随后就是孩子妈妈的责骂和殴打声划过本来寂静的夜晚。他甚至听到黄丽云拽着孩子的头去撞门的声音。有一次,他半夜又被吵醒,忍不住下了楼。半夜的楼道漆黑一片,在手机显示屏的微弱照明下,他发现佳乐独自被关在门外,只穿一条底裤,光着双脚站在瓷砖上。“他明显被吓坏了,手不停地拍门,小手都拍红了,嗓子都哭哑了”。他拍了一阵305的房门,里面没有反应,他也就上楼了。大约1个小时后,楼下才没有了声音。小陈的室友则嫌他多事:“别人打自己家孩子,你管得着?”小陈的理由是,如果不影响邻居,黄丽云怎么“管教”孩子他都不会管。那一段时间,小陈晚上睡不好,白天打瞌睡,他跟主管说了这个缘由,主管开始不信,直到前不久看了电视新闻,才知道小陈没有撒谎。
11月1日,欣欣被亲生母亲殴打后虐待致死。生前,她不仅只能吃剩菜剩饭,还要洗碗,洗全家的衣服和床单才能睡觉,被母亲殴打更是家常便饭,右手臂和大腿骨都曾被打断过。
大鹏山庄背后一间破旧的平房,是欣欣最后生活的地方。在村里人的印象里,欣欣的妈妈阿英对儿子就像一块宝似地爱着,对女儿却是变本加厉地虐待:不让她吃饭,不让她出门,大半夜让她给全家人洗衣服,稍有不如意,就一顿毒打……阿英持续虐女的事情在那个小村几乎尽人皆知,但是没有人去报警,因为感觉警察也管不了家务事。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母亲。大鹏山庄的保安经常看到阿英带4岁的儿子出去玩,边走边教他要怎么过马路,还要如何和人打招呼。“要不是因为她打女儿,我觉得她是一个很会教小孩子的妈妈。”
10月10日,一个到老乡家做客的网友在微博上发布了一组嘉嘉的照片,校服下的小身体遍体鳞伤。在大康村,嘉嘉的家也是一间只有10多平方米的农民房。社工刘勇记得,房间中间用布帘隔开,夫妻俩住“里间”,孩子住“外间”。嘉嘉的养父是摩的司机,养母眼睛有点残疾,是村里的收费员。家庭收入很不稳定,平均每月有2000多元。刚开始嘉嘉几乎是一个人在孤独中度过,她学会了洗衣、做饭以及在如何在小屋里独自玩耍,直到开学后认识了新同学。在握手楼的出租屋之间捉迷藏是这些孩子放学后最大的消遣。而如果养父某天“生意”不好,回到家时嘉嘉还在外面,她就免不了挨一顿打。打得狠了,养母会劝两句,但是养父会说:“我小时候也是一样打着长大的!”嘉嘉被虐打的事情被媒体报道后,刘勇作为社工被安排对其养父母进行心理辅导,但是嘉嘉养父始终拒绝参加,连刘勇的面都不见。刘勇告诉嘉嘉养母,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会越打越不回家,因为在外面她感觉很快乐,回家等同于痛苦。
5.“宽容”的爸爸
雷嗣飞强调,这次妻子“只是推了儿子一下”;阿军骂起女儿来声音也很大,但对老婆阿英唯唯诺诺。
悲剧给佳乐和欣欣的家庭留下了无尽的懊悔和悲伤。电话那端,佳乐的爸爸雷嗣飞的声音疲惫不堪。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还欠着医院几万元的医疗费,更重要的是悲伤会从人前退到人后。只要静下来,一个人呆着,儿子那张笑眯了眼的小脸总在眼前晃。一幕一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来回闪现。他甚至有些恍惚,会把干净的衣服拿去再洗一遍,甚至会一时忘记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儿子的点点滴滴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他说,自己没有怪妻子,她性格急躁,孩子脾气倔,每每佳乐不听话,妻子就会打孩子,情急之下还会咬。但是,这一次,他强调妻子“只是推了儿子一下”。
邻居们从未见过雷嗣飞打骂儿子,但是也从未见过他劝妻子。有一次,几乎是通宵,楼下打骂孩子让小陈不能入睡。他愤怒地冲下去敲305的房门,里面除了孩子的哭声,再无黄丽云尖利的高音。过了许久,只听到雷嗣飞咳嗽了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啊”。
杨女士认为,阿英老公阿军对于悲剧也有责任,懦弱的他默许和纵容妻子一错再错,终酿成大错。在阿英以前的工友看来,长相不错的阿军瘦瘦的,个子在一米七出头,他与壮硕的阿英站在一起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反差。但这对看起来不协调的夫妻,却很恩爱。阿英在厂里打工时,只要阿军在家,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厂门口,接她下班,对她呵护有加。女儿没来深圳的时候,邻居们也经常目睹一家三口温馨地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她对老公很好的,很温柔体贴,老公一回家吃饭,她常会让孩子去买啤酒。”邻居说。
但是后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中,一般是不会见到欣欣的身影的,她经常被“关禁闭”反思。邻居们说,只要老公一回到家,阿英便会在他面前告状,说女儿如何如何不乖,如何如何说谎。阿军听了阿英的话,往往会把欣欣叫过来再训骂几句。“那个男的骂起女儿来声音也很大的,但对老婆阿英却唯唯诺诺,言听计从。”有一次,阿军回来,欣欣跟他说腿很疼,阿英告诉他是孩子在厕所自己摔的。后来,欣欣腿肿得厉害,去了医院才发现是骨折了。邻居回忆,那一次阿军是有些怪阿英的,不是因为她打孩子,而是怪打下手太重,欣欣治腿花了1万多。
阿英目前在孕期,夫妇俩已带着儿子离开了深圳。如今,事发的房子外面,除了铁门上那两张快掉下来的封条外,似乎都看不出来曾经发生过的人伦悲剧。偶尔,邻居们会议论一下。
事发当天夜里12点多,下了夜班的隔壁邻居发现阿英家还亮着灯。现在大家推测,她是在等大家都睡下了,才开始实施她放火伪造女儿死亡现场的“计划”。
杨女士说,阿英点燃那一把火时,不知道欣欣能否像卖火柴的小姑娘那样,在有温度的火光中,去到一个美好的地方,在那里,没有饥饿,也没有母亲的责骂和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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