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广异地高考破冰难：户籍制度是最大障碍

　　异地高考方案出台已到收官阶段。

　　2012年12月29日，上海异地高考方案将与居住证挂钩的说法见诸媒体。而具体方案何时公布仍无时间表。与此同时，北京广东这两个人口流入大区也没有出台方案的任何迹象。

　　北上广异地高考方案出台备受关注，政策制定的疑难点在于，在现有的高考制度框架之下，当地如何分配既定的利益格局这块“蛋糕”。

　　审慎的北上广

　　2012年年末，来自上海市教委的消息是，被寄予高度关注的上海异地高考方案将以《上海市居住证管理办法（草案）》（以下简称《草案》）关于中高考资格获得的相关规定为依据。

　　早在2012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教育部部长袁贵仁曾向社会承诺，关于随迁子女的高考问题，会在十个月内出台全国性的意见。“鼓励各省市结合实际，尽快推出异地高考方案，但异地高考也不意味着完全放开，而是存在条件准入：一方面要考虑城市的承载能力，另一方面也需要家长满足在当地工作等条件。”彼时，袁贵仁表示。

　　而在袁表态的5个月后，教育部、国家发改委等多部委联合下发了《关于做好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接受义务教育后在当地参加升学考试工作的意见》，要求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有关随迁子女升学考试的方案原则上应于2012年底前出台。

　　在现今这个兑现承诺的赛末点，异地高考政策放开的口子如何制定，成为摆在北上广教育当政者面前的一个烫手“洋山芋”。

　　事实上，上海的异地高考方案早已未雨绸缪。在前述《草案》中，上海已将居住证明确分为A证、C证、T证与临时居住证几种情形，并规定，“在本市有合法稳定职业和合法稳定住所，参加本市社会保险，且积分达到规定分值的境内来沪人员，可以申请办理《居住证》A证”，“申请办理《居住证》A证的，提供学历、职称等相关证明，1年以上的劳动（聘用）合同或者投资开业证明，参加本市城镇社会保险的证明等”；对于C证，则要求提供劳动合同、社保证明等；而对于无社保的人员，按规定只能办临时居住证。

　　“持《居住证》A证的人员，其子女可以按照本市有关规定在本市参加中考、高考。持《居住证》C证人员，其子女可以按照本市有关规定在本市参加全日制普通中等职业学校自主招生考试。”这份于2012年11月22日由上海市法制办公布、当年12月2日结束征集意见的《草案》也富于前瞻性地规定了居住证与开放中高考的挂钩制度。

　　与此相照应的是2013年上海高考报名条件的要求，其中规定9类非沪户籍考生可以在沪高考，其中两类就是持有效期1年（含1年）以上引进人才类《居住证》A证和B证人员的子女，同时须上海高中阶段学校毕业这亦在上海居住证制度限定的框架内。

　　将异地高考开放与居住证制度挂钩的操作模式，此前就已被上海教育部门提及。

　　早在2012年5月间，针对上海异地高考方案，上海市教委主任薛明扬在做客上海一档“民生访谈”节目时就曾表示，“随迁子女入学”的前提条件必须包括，“家长在城市中有固定的工作岗位，对城市作出很大贡献，并交纳社会保险金等。”

　　“我们无法想象家长在这个城市里无固定工作、住所，而孩子也可以在流入地参加高考的情况。实话实说，那将一发不可收拾。”薛彼时侃侃而谈。

　　薛明扬也坦言，有人建议，高中生源减少，上海能不能把高中放开，让外省市人来读高中，“我说现在放开可以，以后再关门就不好关了。”

　　与上海的异地高考方案相同的是，截至本报记者发稿前，北京、广东的方案亦未公布。在2012年12月25日和26日，广东和北京的教育部门先后通过媒体以发布专家意见的方式，向外界表达了“随迁子女就地升学考试需稳妥推进”之审慎基调。

　　政策制定者们已在不同场合慨叹此政策出台之艰难。广东省教育厅厅长罗伟其就表示，仅在义务教育阶段广东省就有338万随迁子女，占到全国总数的三分之一，解决异地高考问题难度巨大。

　　山东与上海，两种模式

　　近日，上海交通大学教授、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坦言，目前国家将随迁子女就读地高考的门槛设置权限全部交给地方的这种做法，是“通过回避高考制度改革来解决异地高考难题，这种思路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在熊丙奇看来，此种格局导致的是，各地自然而然会设立各种门槛，诸如，像北上广这种流入人口极多的现行高考招生录取体制下既得利益省市，会据学历、稳定职业、合法稳定住所及社保证明等条件设立很高的门槛，“这是必然结果。”

　　截至2012年12月27日，全国已有9省（区、市）异地高考方案出炉，其中黑龙江、安徽、新疆、重庆、河北、湖南六省区市将确定在2013年正式实施异地高考方案，而山东、福建、江西三省将在2014年开始实施。

　　在异地高考方案中，江西方案被评价为“门槛最低”的方案，即外省籍务工人员随迁子女在该省高中阶段具有一年以上学习经历并取得学籍的，可在江西就地报名参加高考。

　　被视为范本的还有一马当先的山东方案。2012年2月，山东率先提出从2014年起允许非户籍考生在该省参加高考。当年12月7日，山东方案正式出台。山东异地高考“门槛”明确为必须有山东省完整三年高中阶段学习经历，且具有山东省高中阶段学籍，两者缺一不可。

　　从已出台异地高考省份的细则可归纳出，其设限门槛并不高，主要是凭学生的学籍来设限，诸如黑龙江、安徽、山东、福建等省，均以连续三年学籍为主进行高考报名。

　　尽管在一些教育专家看来，这种由户籍调整为学籍的政策微调可圈可点。但熊丙奇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依然颇为担忧，他认为，鉴于当地高考资源分配的既得利益格局，类似山东这种政策今后走向尚不明细，“如果这种开放一旦导致了当地利益受损，当地肯定又会制定新的门槛了。”

　　熊丙奇也强调，山东方案对于那些流入人口不多、高考竞争较为激烈的地区是有参考价值，此种模式，也会被与山东情况相同的大部分省市复制，但他认为，山东方案对于流入人口较多的北京、上海、广东三地并无借鉴意义。

　　框架不改，政策难行

　　教育部前新闻发言人、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异地高考改革的根本是户籍制度改革，“正是因为有了户籍制度，我们才有所谓异地高考制度；而如果通过户籍制度改革，那所谓异地高考自然不存在了，所以我们当前应该抓紧进行教育外部的各项改革。”

　　在王旭明看来，涉及千家万户的高考制度改革必须是内部改革与外部改革相结合，外部改革包括对于社会各项用人、评价制度的改革，而内部改革则是对被称呼“独木桥”的高考本身的改革，“要改独为多”。

　　王旭明认为，异地高考只是缓解某些资源少、人口多省份压力的一项举措，但并非根本措施，“比如，异地高考并没有解决山东的考生高考600多分才能有大学上，而上海的考生400多分就有学上的问题。教育资源分布的不合理是由于长期的历史原因形成的，就跟我国东西部发展不平衡一样客观存在，我们必须正视这个现实。我们应该看到异地高考的积极意义，但必须充分考虑它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相关配套措施也应跟上。”

　　他也强调，如若对于教育的各项外部改革滞后或相当滞后，我们的教育就将面临越来越艰难的困境、窘境与绝境。

　　而在近期的占海特事件中，以户籍划分的群体已将对异地高考的激辩推至顶峰。

　　在15岁的微博“约辩”少女占海特看来，就地中高考政策不要与父母的职业、收入、纳税、房产、社保等挂钩，否则，穷人的孩子永无出头之日。而占海特的反对者们则告诉本报记者，上海有限的教育资源好比一辆正在前行的容量却有限的列车，乘车者众多，他们都有个“游戏规则”，即都需先买票，再排队，然后上车，而现在，占海特与她的父亲占全喜要“打破这个‘游戏规则’”，他们本来是“连购票资格都不具备”，突然就站出来，想越过重重的排队者、插队上车，“并且，他们还要求他们要的是VIP的座椅”，这些自称是“守沪者联盟”的人士称，“坚决反对这种‘反客为主’”。

　　而在教育专家熊丙奇看来，在现有的高考制度模式下做出的异地高考政策调整，由占海特引发的类似这种族群矛盾冲撞与族群撕裂状况，几乎是“必然结果”，“简单来说，你现在把高考指标分给各个省，成为各个省的‘蛋糕’，那么本地人肯定反对开放异地高考，外地人口肯定希望开放，这不能说本地人的观点不对，也不能说外地人的诉求不好，问题在于，这本身就造成利益冲突了这是非常现实的情况。你想在现有的高考制度框架之下做出异地高考的文章来，实际上最后只会激发矛盾，而且问题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在他看来，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唯有通过高考制度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