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的抉择

　　正临冰点的中日关系，将迎来一个务实“破冰”的安倍，还是心怀“最高理想”越走越远的鹰派安倍？

　　安倍的抉择

　　《环球》杂志记者/张诚（发自东京）

　　“是时候终结3年3个月的困惑和消沉了，我们将向前迈出新的步伐。请加入我们，共同战斗。”2012年12月15日晚上，安倍晋三冒着严寒在街头告诉他的支持者。

　　11天后，2012年12月26日，安倍晋三在日本国会参众两院首相指名选举中以超过半数的328票当选，时隔５年多第二次出任首相。

　　在当晚，于首相官邸举行的上任后首场新闻发布会上，安倍把新一届内阁命名为“危机突破内阁”——重振日本经济“最优先”，称其首要任务是化解经济和外交危机。

　　国会指名选举前，安倍告诉自民党众议员：“国民看待自民党的目光依然凌厉。我们需要踏踏实实地拿出成果，赢得信任。当务之急是复苏经济，摆脱通货紧缩，改变日元强势状态，让经济重回增长轨道。如果我们不追寻这些目标，明年参院选举将形势严峻。”

　　对外政策方面，现年58岁的安倍再次强调战略外交，说日本需要“鸟瞰”全球版图，依据综合国力，制定外交战略，保护国家利益。“我们将从战略上开展外交……首先，我们必须重建日美同盟以信赖为基础的关系。”

　　对于时下颇为引人关注的中日关系，日本新任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26日在东京表示，2006年，以安倍晋三为首相的日本内阁曾经表示在历史问题上坚持“村山谈话”精神，新政权也将采取同样方针。他还表示，安倍上一次担任首相时，日中双方就建立战略互惠关系达成一致。日本新一届政府将继续推进双方的战略互惠关系。

　　但在安全问题上，安倍誓言守卫日本领土和领海。“日本的安全……现在显然处于危险中，”他说，“我们将致力于加强内阁应对外交和安全事务的迅捷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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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年前，中日关系低迷，第一次当选首相的安倍晋三选择上任后首访中国，开启“破冰之旅”。5年后，中日关系因为钓鱼岛问题而再次跌入低谷。

　　历史是否真的会因为时间节点上的“轮回”而出现转圜？

　　此前在钓鱼岛问题上姿态强硬，当选前两次参拜靖国神社，更积极推动修宪，谋求实现日本突破战后体制家族遗梦的安倍，是否真的能够以大局为重，妥善处理领土纷争引发的外交僵局，维护东北亚地区的繁荣稳定？

　　谁把安倍再送上台？

　　安倍出身政治世家，父亲安倍晋太郎曾出任日本外相，外祖父岸信介曾当过两任首相，外叔公佐藤荣作当过三任首相。而安倍本人也于2006年9月出任日本首相，次年9月因健康原因辞去首相职务。

　　他本人有着两个特点：受其二战甲级战犯外祖父岸信介的影响，安倍的最高理想是，带领日本人从心理上、精神上走出二战阴影，摆脱二战后体制。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务实的政治人物。2006年10月，在中日关系因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而恶化的时候，刚就任首相12天的安倍，就出访中国实现了中日关系的“破冰之旅”。其间，两国还缔结了中日战略互惠关系。

　　2012年12月17日，以安倍晋三为首的自民党取得众议院选举的压倒性胜利。时隔3年，自民党重新夺回政权。根据日本的政治体制，众议院第一大党的党首将顺理成章成为日本首相。

　　但此次大获全胜后的安倍并未绽放笑容。大选当晚他平静地说，这并不意味着国民已经完全恢复了对自民的党信心，这仅仅是选民们对民主党执政三年间造成的政治混乱说不。

　　事实上，一些投票给自民党的选民，并不相信自民党真能化解日本内政外交面临的一系列挑战，之所以仍然投票给它，只是怀着“换个政党试试看”的想法，做出“最不坏的选择”。建筑承包商池泽就说，他不是安倍的“粉丝”，安倍“看起来没有满怀责任感，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就连自民党干事长也承认，民众把票投给自民党并非是对该党的认可，而是想让民主党下台，对“第三极”又不放心，所以只好投票给自民党。还有多名自民党议员在当选后表示，功劳不在自己。

　　安倍在此次竞选中能够成功，也在于他采取了比较有效的策略。首先，他重点攻击民主党的失政，尤其是外交政策。其次，他把经济问题放在了首位，表示重新执政后将尽最大努力重振持续衰退的日本经济，阻止日元升值。

　　不得不提的是，在中日关系因日本政府强行“购买”钓鱼岛而急剧恶化的背景下，整个日本社会的民族主义情绪令保守色彩浓厚的自民党如鱼得水。为了自民党重夺政权，2012年以来，安倍趁势在钓鱼岛问题上发表强硬言论，主张在钓鱼岛建港口、派驻公务员等，还提出将退役自卫舰转用于海上保安厅船只。此外，安倍还分别于2012年8月15日和10月17日两次参拜了靖国神社。其结果显而易见：9月26日，安倍成功当选自民党总裁，12月17日，带领自民党赢得众议院选举，12月26日，再度当选日本首相。

　　视修宪为“祖业”

　　岸信介担任日本首相期间，一直致力于修改宪法，摘下日本战败国帽子。安倍从小在外祖父身边长大，深受其影响，因此，修改宪法成为安倍多年来的政治理想，他要完成外祖父未竟的事业，捍卫家族荣誉。

　　早在6年前担任首相时，安倍就曾宣布，“自民党总裁任期为三年，连任不能超过两届，我将考虑在任内完成修改宪法。”结果，还没干满一年，他就下台了。

　　尽管如此，安倍还是在修宪方面迈出了很大步伐。修改宪法需要经过全民公投程序，但日本一直没有关于修宪程序的法律。2007年5月14日，日本参议院在朝野分歧严重的情况下，强行通过了《国民投票法案》，并在参众两院设立了宪法审查会等。该法案的通过标志着日本以立法形式，走上了“修宪”的快车道。

　　2012年12月17日，在记者会上，安倍再次为其修改宪法进行了布局：“先修改规定修宪条件的宪法第96条。”根据日本法律，修改宪法条文，首先需向国会提交宪法修正案，在获得众参两院三分之二以上议员同意后，还要在公投中得到半数以上民众同意才能修改。

　　目前自民党与公明党联合议席数为325席，超过众议院三分之二议席，但在参议院却只有102席，距离参议院过半议席还差16席。因此，安倍主张先将修改宪法条件下调为“过半议席”，然后联合日本维新会和大家党，一同修改宪法。

　　不过，由于日本国内反对修宪的呼声也很强烈，即便设法过了国会这一关，修宪仍面临很大难度。另外，与自民党联合执政的公明党也反对修改宪法，该党党代表山口那津男曾暗示，如果要修改宪法解释或是修改第9条，将退出联合。因此，安倍要修宪还需要先做好其盟友的工作。

　　在主张修改宪法的同时，安倍还提出修改宪法解释，允许日本行使集体自卫权，将自卫队升格为“国防军”。

　　6年前，安倍迈出修宪步伐的同时，还因否认“慰安妇”问题引来轩然大波。2007年1月，美国一名众议员向国会提交了“慰安妇”问题议案，要求日本就此问题道歉。当年3月，安倍以“没有证据”为借口，否认日军强征“慰安妇”的史实，拒不道歉。但在美国的压力下，4月26日至27日，安倍在访问美国期间多次就“慰安妇”问题道歉。

　　如今，在历史问题上，安倍似乎要迈出更大的步伐。2012年12月17日，安倍见记者时公然声称，“参拜靖国神社是为了表达对为国捐躯的英灵的尊敬。无论哪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会这么做。上次担任首相时未能参拜，我悔恨之至。”不过，据《读卖新闻》报道，对于重新上台后是否参拜靖国神社，安倍表示将不参加来年春季的参拜活动。

　　对华关系“双面人”

　　“日中关系是日本最重要的外交关系之一。日本经济发展离不开中国。日中两国保持良好的关系，有利于亚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12月17日，安倍在记者会上用了五分之一的时间来阐述中日关系。

　　他说，日中关系是二十一世纪日本面临的最大课题。中日两国之间存在一些问题，双方共同对这些问题进行危机管控十分重要。同时，两国应该思考如何避免政治关系影响到两国经贸合作。针对访华日程，安倍说，尽管立即访华、与中国领导人举行首脑会谈的时机尚不成熟，但今后将通过外交对话努力改善日中关系，让两国关系回到正常轨道。

　　但同月，他又在题为《走向新的国家》的文章中对中日战略互惠关系作出以下注解：“中日之间的老关系是‘友好第一’，即便那不利于日本的国家利益也要维持‘友好’。不过，我认为友好应该是通往利益的一种手段，并非目的。若将本来是手段的东西当成是目的，那就是本末倒置。”

　　大选前，为了迎合日本国内民意以及保守派人士，安倍猛烈批评民主党在钓鱼岛问题上“外交败北”，主张往钓鱼岛上派驻公务员，利用退役自卫舰壮大海上保安厅力量。胜选后，安倍立刻大幅度软化在钓鱼岛问题上的立场可能性很小。

　　但中国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两万多家日本企业在中国投资。日本将钓鱼岛“国有化”以来，中日关系恶化，给日本经济尤其是以汽车为首的制造企业造成了重创。日本试图赖以维持经济增长的旅游业，也因中国游客的减少遭受沉重打击。日本要摆脱经济衰退局面，必然离不开中国经济的拉动。

　　是迎合国内的保守势力，还是使中日外交关系、经贸关系回到正常轨道，安倍必须做出选择。

　　“破冰者”这次还能指望吗？

　　2006年，中日关系因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而跌入低谷时，安倍出任日本首相，实现了对中国的“破冰之旅”。在执政的一年时间里，安倍没有参拜靖国神社，成为此后的其他5位首相的某种参照。在安倍的上一个任期内，中日两国还缔结了战略互惠关系。

　　或许是历史的机缘巧合，在中日关系出现危机的情况下，安倍再度出任日本首相。那么，卷土重来的安倍能否像上次那样再次将日本的对华外交带出低谷呢？

　　出身政治世家的安倍做事情有魄力，6年前对中国的“破冰之旅”以及后来断然辞去首相职务都是佐证。安倍也是一个比较识时务的人，保守色彩并未遮住他直面现实的眼光。6年前，他不参拜靖国神社也是例证。

　　然而，今昔非同。

　　首先，今天的局势比安倍上次执政时更加复杂。6年前，日本面临的仅仅是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等历史问题，而这次还面临着领土争端。对日本政坛有重要影响力的经济界本应该要求日本政府为改善中日关系做些什么，但由于涉及领土问题，日本经济界似乎也不敢对安倍在领土和修宪问题上的强硬言论过多指责。

　　其次，日本社会整体的舆论氛围也出现了新的变化。《读卖新闻》2012年12月初的民调显示，日本民众赞成修改宪法的比例多达61%，远高于不赞成修宪的37%。而共同社2012年12月17日对日本新当选众议员进行问卷调查的结果显示，有75.6%的议员赞成修改宪法，有81.1%的议员赞成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

　　参拜靖国神社、修改和平宪法、行使集体自卫权、让自卫队成立军队、让日本在政治和军事上成为正常国家，一直是安倍的信念。不过，为了应对将于2013年7月举行的参议院选举，安倍目前正全力以赴地试图从经济上获得突破，赢得民意。而对于目前争议较大的修宪等问题，他有可能会暂时搁置，在钓鱼岛问题上，料也很难有太大的动作。

　　日本新任驻华大使欲推“忍耐外交”

　　《环球》杂志记者/周彪

　　日本驻华大使虽然不是内阁要员，但对中日关系的发展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2012年12月25日，木寺昌人抵达北京履新。在位于北京的日本大使馆，他指出上任后的第一要务是改善中日关系。木寺昌人表示，涉及到领土主权问题，做出让步对哪一方来说都是困难的。关于这个问题，日本外务省和中国外交部正在进行着持续磋商。

　　近期，他还多次做出过类似的对华友好表态。2012年12月10日，他在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表示，在日中两国关系因钓鱼岛问题而急速恶化的时期，要推行“忍耐外交”，与中国搞好关系。

　　他说，自己在20年前曾经担任日本外务省中国课的首席事务官，多少与中国有些缘分。20年来，中国经济迅速发展，而日本经济这几年一直低迷。目前在经济领域，作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的中国和第三大国的日本，有必要构筑起友好合作关系，对亚洲太平洋地区以及世界经济作出贡献。

　　在2012年12月20日于东京举行的“驻华大使送迎会”上，木寺昌人还表示，继续深化两国间的战略互惠关系、以大局观推进两国间的合作交流符合两国利益。日中两国有着悠久的交往史，是无法搬家的邻居，应该构筑长期的友好关系。

　　来源：2013年1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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