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编40多理由骗养父74万 称“他也不是别人”

昨日，涉嫌诈骗养父的男子王樑在大兴法院受审。新京报记者 张媛 摄

　　孩子治病要钱、孩子夭折要治丧、妻子不忍丧子之痛要自杀……不到两年，男子王樑涉嫌编造40多个理由，从养父梁先生手中骗取73.85万元。昨日，大兴法院审理该案，王樑辩称，撒谎主要是为了给岳母治病，最后他失声痛哭，“我对不起养父”。

　　东窗事发

　　如果不是王樑涉嫌招摇撞骗东窗事发，或许他的养父梁先生还会被蒙在鼓里。

　　2012年7月初的一天，王樑去烟酒店买烟，听到烟酒店店主陈某等人的对话，陈某的妹夫、家住大兴黄村的张某因倒卖假药被警方控制，他正四处想办法捞人。

　　王樑当时就亮出了警官证，说他是警察，这次到黄村，是来办一起秘密大案，“我有能力帮你忙。”王樑说。

　　陈某给了王樑2万元，让他帮忙“捞人”。

　　人一直都没捞出来，陈某起疑，拉着王樑一起到黄村派出所说清楚。王樑因涉嫌招摇撞骗被控。

　　经警方讯问，王樑又供认出自己涉嫌诈骗养父的事实。

　　昨日上午9点30分，被押送上法庭时，周围没有家属、没有辩护人，身穿号服的王樑孤单一人，就像他的身世一样。

　　弃儿身世

　　1979年5月6日，还在襁褓中的王樑成了弃儿。不幸中的万幸，他遇到了好心人梁先生。

　　那年，梁先生39岁，还是一名警察，因工作关系结识劳教部门的一位女队长。一天女队长告诉他，她管教的一名女犯人被控制前就怀了孕，现在月份大了，没法引产，但生下来又怕没人抚养。

　　梁先生跟妻子商量，决定收养这孩子，“他生下来5个小时，我就抱回了家。”梁先生说，之后，他们夫妻没有再生育孩子。

　　“从那么点大拉扯成人，受的苦就不用说了。”梁先生说，他和妻子都是工薪族，生活一度窘迫，但两人视王樑如己出，吃穿用度也都是紧着儿子，“总觉得这孩子从小命苦，该对他好点儿。”

　　三口之家的轨迹随后发生变化，他的姥姥突然出现，梁先生夫妇只好到大兴区公证处，在律师的见证下结束了这段领养关系。

　　“舍得吗？舍不得。但他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该跟她们回去。”梁先生虽然撒了手，但放不下心，一直挂念孩子，后来听说王樑参了军，夫妻俩还一直与王樑保持着密切往来。

　　但就是这宝贝养子，却耗尽了梁先生多年积蓄。

　　巧口借钱

　　2011年年初，王樑跟养父说，他跟岳父一起开了个茅台酒代理点，生意赔了，进货需要钱，梁先生第一次拿出了5000元。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5个月里，王樑接连对养父说，茅台酒代理点要向酒厂行贿、要疏通消防检查、要办营业执照、生意赔本要抵押房产证……

　　每一次要钱，养父、养母都没有拒绝。

　　案发前，已退休的梁先生月退休金三四千元，多年积蓄很快就被借没了。梁先生开始转而向朋友、邻居伸手，供养子周转资金。

　　“很多亲戚朋友都劝我别再借钱给他了。”昨天，梁先生说，“我当了一辈子警察，要说骗局我能识破不了吗，只能怪他编得太好。”他最不会怀疑的人，却骗了他。

　　骗局仍在继续，发现茅台酒代理点的“遭遇”不好用后，王樑又开始拿妻儿下手，孩子得了白细胞综合征、要打疫苗……孩子死了需要办葬礼、停放尸体……妻子因思念过度割腕自杀……送到医院抢救再不给医生钱就要被摘肾……这都是王樑向养父借钱的理由。

　　梁先生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见过王樑那个所谓夭折了的孩子。

　　变本加厉

　　妻儿的“惨痛遭遇”说完了，王樑的老同事、朋友又“不幸”了。王樑又说，自己的老同事张某父亲死了、张某嫖娼被抓了、张某车剐蹭了，朋友欠下高利贷、朋友在石家庄把法官打伤、朋友合同到期需要一笔钱续合同。

　　又是连环骗局，王樑渐渐觉得空口无凭，他从路边广告处办了好多证件，称妻子名下有很多套房产，卖了就能还养父的钱。

　　借着这些所谓的凭据，他又编造出更多借口。包括房子过户要交钱、买主醉驾被抓了、好不容易房子过了户又因为银行工作人员的疏忽没拿到钱……当然，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份假银行证明。

　　看到房产证、合同、银行证明等假手续，梁先生就更没理由怀疑，他想方设法帮养子筹钱。

　　昨天，当这一幕幕再回忆起来时，梁先生觉得很荒唐，“我当时就像中了魔咒，他一点也没正经工作过，也没个家，我老觉得我把他养大，他不至于害我，老觉得帮帮他别让他再出事了”。

　　在案证据显示，王樑先后用了近50个理由，从养父那里借钱。提讯王樑时，相关部门多次核实每一笔款项，发现，他每次都是蚂蚁搬家式的作案，从几百元到几万元不等。

　　庭上自辩

　　据检方指控，王樑于2012年7月在大兴区黄村镇，冒充警察，以帮助事主陈某从大兴区看守所将其妹夫张某捞出为名，先后骗走事主陈某2万元；于2011年2月至2012年7月间，以妻子看病、孩子看病、做茅台酒代售点生意等虚假理由，骗走（养父）梁先生73.85万元；于2012年4月16日，将其大兴区黄村镇某公司租用的奥迪A6轿车变卖，骗走事主3万元。

　　“第一项指控我可以退钱，第二项没法弄，毕竟那事主是我养父，他也不是别人。”昨天庭审一开始，王樑就认了罪。法官问他，“你为什么老管养父拿钱？”王樑开始了一长通的自我辩解。

　　据他称，他离过一次婚，遇到第二任妻子时发现准岳母患肾病，等2011年又发展成每周透析两次，一次就要几百块，“那时我媳妇都怀上了，你们常说妻子、妈妈掉水里先救谁，这回就让我赶上了，养父非让我再离婚，你们说我怎么选。”

　　按他的说法，“刚开始是为了岳母，到最后兜里有点钱就控制不住，养父挺相信我的，我把他的善良当做筹码了。”于是他一面做了个假离婚证骗过养父，一面继续编造再婚、生子、丧子等惨痛经历骗养父，最后骗了的钱只有一半用于了岳母治病。对于他的种种辩解，其无法提供证据佐证，又拒绝提供家人联系方式。

　　辩解之后，2小时的庭审中，他时而发愣，时而抠鼻孔，直到公诉人出示了养父梁先生对一笔笔借款的记录，尤其是提到自己借钱帮养子时，王樑失声痛哭。

　　检方认为应该以诈骗罪、招摇撞骗罪判处12年至13年。

　　临被带出法庭时，王樑说“我对不起养父，没脸见他”。

　　暮年生活

　　当养子王樑已被控制后，75岁的梁先生已欠外债60多万元。

　　为了还清欠款，老人变卖了自己的小房子，得到46万元，“最心疼的是藏书，4毛钱一斤，我卖了200多块钱，你算算这得有多少书？”

　　“他在我心目中早死了。”昨天，老人在电话里说，他恨透了王樑。

　　但人至暮年，生活还要继续，如今，借宿在晚辈家中的梁先生最怕生病，他给自己算了笔账，每月最多能攒3000块钱，他还得好几年才能还清钱。老人说，“我那些债主没一个催我的，他们很善良，我要坚持把债还完了，起码不能做个负债鬼，等还清债了，是死是活我就不管了”。

　　“没有房子就没有家，没有家就没有一切，我知道我的未来挺悲惨的，只能怨我自己。”老人叹息。

　　声音

　　没法弄，毕竟那事主是我养父，他也不是别人。养子王樑

　　我老觉得我把他养大，他不至于害我，帮帮他，别让他再出事了。 养父梁先生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