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危局：图阿雷格人谋求独立并与极端武装合作

1月16日，在马里巴马科空军基地，法国士兵准备武器装备 新华社/法新

这是1月17日在尼日利亚卡杜纳附近的尼军维和中心拍摄的为开赴马里的士兵准备的头盔 新华社/路透

1月17日，市民在马里首都巴马科街头骑行 新华社/法新

这张由法国国防部1月16日提供的照片显示，当天，法军在马里首都巴马科附近的地面部队向马里北方进发 新华社/法国国防部

1月17日，准备开赴马里的士兵在尼日利亚卡杜纳附近的尼军维和中心集结 新华社/路透

1月15日，一名马里警察站在路边看着法国部队从马里首都巴马科开往马里北部 新华社/法新

　　1月10日，马里反政府武装攻入中部要地孔纳，揭开马里危局的序幕。随后法国宣布介入，帮助马里政府对抗来自北部的宗教极端武装。

　　18日，在法国兵力的支持下，马里军队全面夺回对中部要地孔纳镇的控制。马里军方18日在一份简短声明中说：“重创敌人后，我们全面控制孔纳。”

　　马里的危局究竟如何形成，其背后有着怎样复杂的矛盾关系和利益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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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部图阿雷格人的独立诉求

　　1893年，在西非的尼日尔河上游流域（现在的马里中部），法国军队取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这场胜利，奠定了以后50年法国对这一地区的统治，也将该地区法国的最后一个挑战者图库洛尔帝国推向毁灭。

　　19世纪50年代，帝国创始人艾尔·哈伊·乌马尔·陶尔带领狂热教徒和军队侵入这一地区，颠覆了尼日尔河两岸许多班巴拉王国的政权。乌马尔信奉伊斯兰教，他推行严格的教法，据说在半个世纪内将成千上万的异教徒杀死或贬做奴隶。他曾亲自砸碎那些当地人信奉的偶像，并曾对一个碰到的法国军官说：“滚回你自己的国家，被诅咒的人！”乌马尔去过很多地方旅行，预言法国的统治将会结束，死于圣战的勇士会进入天国。乌马尔1864年在一次弹药库爆炸事件中丧生，但法国人仍然花了大约30年才控制了尼日尔河的中上游地区，包括廷巴克图和北部沙漠的大部分地区。

　　1893年法国人取得决定性胜利后，马里进入和平年代，但现在北部宗教极端武装又挑起了100多年前的民族记忆。

　　今天的马里成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国家。国家的分裂始于2011年1月图阿雷格人的叛乱，这是图阿雷格人自1960年以来的第五次叛乱。图阿雷格人是一个半游牧的伊斯兰民族，分布在尼日尔、马里、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等地。他们是北非柏柏尔人的后裔，起源于利比亚的费赞地区，后来扩张至其他撒哈拉地区，并被撒哈拉南部的民族同化。图阿雷格人一直认为南部的马里人是入侵者，他们希望建立自己的独立国家。

　　2011年10月，利比亚卡扎菲政权倒台后，曾经跟随卡扎菲部下一起作战的图阿格雷部族武装回到马里北部，与当地的宗教极端武装合并，对抗马里政府。

　　“马里本来还算太平，最初国内矛盾只是北方少数民族因为贫穷闹点事儿，目的是想让政府给点儿钱。由于贫穷，北方的一些闲散人员到了马里以东的利比亚，参加了卡扎菲的武装，并得到了很好的训练。”马里华联会一名工作人员讲起马里的叛军情况时说，“卡扎菲倒台后这些人带着武器撤回马里北部，他们武器精良，比政府军的战斗力强，在北部占山为王。”

　　图阿雷格人的叛乱导致了马里20年民主政治的终结，去年3月，下级军官不满政府无力处理图阿雷格人的叛乱，发动了政变。由此引发的混乱导致在北部的马里军队崩溃，整建制的军队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倒向叛军。5月，巴马科的军政府勉强躲过了由效忠于民选政府的伞兵团发动的“二度政变”。没过几天，一群年轻男子冲进总统府，殴打了军政府扶植的总统。从那时起，马里军政府和其扶植的总统决定接受外国军事援助，力争消灭叛军，维护这个国家已经受到伤害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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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教极端武装的“基地”背影

　　但是去年夏天，图阿雷格人的斗争方向发生了偏离，北部的宗教极端武装组织得更好，资金也更充足，图阿雷格人的“独立”战争逐渐转化为宗教极端武装与马里政府之间的斗争。

　　在过去的10个月里，宗教极端分子在马里北部又重新建立起了宗教的统治，他们占领了大约5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占马里国土面积的近一半。

　　有消息说，马里北部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基地”组织控制的地区，这个地区的面积接近法国本土的面积。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警告说，马里可能成为恐怖分子和有组织犯罪网络的“永久天堂”。上月，美军非洲司令部司令卡特·哈姆将军警告说，“基地”正将马里北部变成了一个培训从非洲、中东和欧洲招募来的恐怖分子的培训中心。马里北部的极端分子和总部设在尼日利亚北部的暴力极端组织“博科圣地”以及利比亚恐怖组织“伊斯兰教法虔信者”都有联系。“伊斯兰教法虔信者”被认为和美国驻班加西领事馆遇袭一事有关。

　　本·拉丹被打死已经超过一年半，但是现在看来，“基地”组织依然无处不在：从阿尔及利亚到索马里，从马里到也门，从巴基斯坦到伊拉克。2011年7月，莱昂·帕内塔第一次作为美国国防部长前往阿富汗，他在阿富汗说：“我们已经从战略上击败了‘基地’组织。”但现在，帕内塔显然没有这么乐观了，1月16日，在对阿尔及利亚人质危机发表声明时，帕内塔清楚地表示，这起事件是“基地”组织运作的。

　　扎瓦希里和他的随从们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地区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以至于人们忽略了美国同时也在与伊拉克、也门、索马里的“基地”组织分支做着斗争。

　　2012年，美国出动无人机打击位于也门的“基地”分支“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次数超过了打击位于巴基斯坦的“基地”核心目标的次数。由于得到当地极端组织“伊斯兰卫士”和“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联系密切的报告，美国对于马里的关注程度也明显上升。如果马里的极端组织和其他一些当地力量被证实是“基地”组织的一部分，那么就有必要采取一些积极的措施。但如果不管这些群体多么残暴，他们的目标和野心就只局限于当地，那么美国直接参与打击的动力就会很弱。

　　“基地”组织一直在寻求成为这些组织的领导者。拉丹的“战友”，最有影响力的“圣战思想家”阿卜杜拉·阿扎姆写道：每一个原则都需要发扬光大的先锋，先锋必须是“坚实的基础”，“基地”组织就是这个“坚实的基础”。虽然拉丹已死，但在扎瓦希里的领导下，“基地”组织依然可以推动地方局势发生变化。

　　实事求是地说，过去“基地”核心组织可以向分支机构提供金钱和安全的避风港。在阿富汗，以及在巴基斯坦的部分地区，从附属组织来的极端分子可以接受训练，然后回到自己组织所在的区域去“战斗”。他们会带回更加全球化的议程和“基地”核心组织的任务，将“圣战”运动塑造得更有说服力。这也给了“基地”核心组织在其他地区主导恐怖袭击一种新的途径。也许更重要的是，“基地”核心组织现在已经可以改变附属机构的攻击方式，因此，附属机构除了打击当地的政权势力，还可以选择更接近反西方目的的袭击目标。“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本周对西方游客的攻击以及发生在阿尔及利亚的绑架外籍石油工人的事件就反映了极端组织策略的变化。在这方面，“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走得更远，它对美国的袭击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以外，两次攻击美国民航客机。

　　当然，有得必有失。一些团体在接受了“基地”核心组织的“指导”后，损失了自己的原有特色和势力范围，比如，“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在很大程度上就失去了在阿尔及利亚的“斗争”成果。伊拉克“基地”分支在伊拉克犯下一系列残酷罪行，这些暴行让原本对该组织持同情态度的伊拉克民众转而谴责该组织。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拉丹的藏身处发现了一份文件，一个极端分子曾经警告拉丹：“现在的‘基地’组织已经成了一个宽泛的领域，谁想进就进，谁宣称自己是‘基地’组织成员，谁就是‘基地’组织成员。”此人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在把一些边远分支吸收到“基地”大旗之下后，“基地”核心组织就无法撇清自己和这些遥远的附属机构之间的关系，这些附属机构的每一次行动都会被算到“基地”的头上。也许“基地”领导人正在探索与附属机构切断关系的方法。

　　而对于那些地方极端组织来说，“走出去”也带来了很多麻烦，恐怖活动的全球化尤其引来了美国和其他列强的愤怒。记者贾森·伯克引用“圣战战略家”阿布·穆萨卜·阿尔-苏里的话说："9·11’事件等于把‘圣战者’架在了火上烤。地狱之火让极端组织的大部分领导、战士和基地遭到毁灭。”与之类似，因为“基地”核心组织并不了解各个分支所在地区的情况，他们的遥控指挥往往与当地的现实状况格格不入，容易发生乱发号施令的状况。当“基地”核心组织将自己的“钦差大臣”送到地方分支机构时，这些外来的“钦差大臣”很可能会疏远当地人，试图通过自己的个人行为改变当地的传统。伯克说，在伊拉克，就曾发生过当地极端分子打死外来极端分子的事情。

　　总而言之，对于美国来说，选择应对这些地方极端组织的方式并不容易。一方面，你可以忽视这些地方极端组织，直到他们成为“基地”分支再去重视；甚至他们成为“基地”分支后依然可以置之不理，直到他们袭击美国目标后再对其进行打击。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激进的措施进行预防，防止这些地方极端组织与“基地”核心组织产生联系，进行合作。

　　马里的情况还没有定论。美国还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加入法国的干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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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预者法国的殖民者形象

　　直到上周之前，马里看上去还是一副保持南北分治的迹象，但北部的宗教极端武装突然进入南部政府控制的地区，打破了脆弱的平衡，并促使法国加入战局。1月10日，北部叛军占领了马里中部的战略要地孔纳，接着又拿下了政府控制的最北端的前哨。几天前，大约100辆军车和900名叛军士兵离开廷巴克图往前进发，叛军只在那里留下了少量部队驻守。

　　和120年前一样，与宗教极端武装作战的又是法国人。宗教极端武装重新夺回了廷巴克图，并再次威胁了法国人曾经建立石头堡垒抵御乌马尔攻击的尼日尔河和塞内加尔河上游区域。碉堡还在，只是荒废已久，立在沿河两岸摇摇欲坠。

　　对于法国人来说，孔纳的陷落证明了马里政府军还没从去年3月被图阿雷格叛军和北方宗教极端武装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政府军根本保护不了该国的其他地区。面对这样的现实，法国发动了针对宗教极端武装的空袭，并派出地面部队，人数很快达到2500。法军的首要目标是保证马里首都巴马科的安全，并且加强和北部叛军接壤地区的马里军队的力量。1月12日，法军的空袭迫使叛军撤出孔纳。

　　法国政府多次表示，马里政府在孔纳陷落后主动要求法国提出帮助。但是法国如此热心，也有一些为了自己私利的因素。法国害怕西非落在“基地”组织手里，那样面对恐怖袭击时，法国就将变得更为脆弱。法国总统奥朗德14日警告说，宗教极端武装在马里的作为，已经不仅仅是对马里的威胁，甚至不仅仅是对西非的威胁。

　　法国决定领导在马里的干预行动，结束有关如何落实联合国安理会2012年12月20日决议的争论，那份决议呼吁建立一个职责不清的“马里协助代表团”。决议批准3300名非洲部队进入马里，这些部队主要来自马里的邻国：尼日利亚、布基纳法索、尼日尔以及多哥、贝宁和科特迪瓦。联合国希望靠这些武装力量在2013年控制住马里叛军的进攻。但是决议没有设立时间表，也没有说该如何装备和训练这些非洲军队抵挡马里北部叛军，更没有解决这些军队的经费来源。法国和西非经济共同体的领导人渐渐得到来自英国和德国的安全帮助以及来自美国的训练和后勤帮助。但是孔纳的陷落以及其他地方的岌岌可危给法国和西共体国家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现在，法国军队已经开进了马里，马里邻国的军队本周也抵达了巴马科，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非洲军队何时会投入实际行动。法国驻伦敦大使伯纳德·艾米14日告诉BBC记者，非洲军队仍然需要训练和装备。话音未落，宗教极端武装发动了反攻，占领了塞古省的另一个村庄，165年前的图库洛尔帝国也是率先占领这个地区。宗教极端武装将前线推到了离首都巴马科300英里的地方。

　　法国的军事行动将会测试出宗教极端武装究竟有多强的战斗力。法国和美国的官员说，宗教极端武装都受过良好的训练，全副武装，他们的装备一部分是去年春天从政府军那里俘获，还有一部分来自利比亚，卡扎菲政权倒台后，利比亚很多武器外流。官员还说“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有充足的资金，近年来，他们通过在马里的绑架活动筹集了大概1亿美元，去年11月，一名法国人就在马里和毛里塔尼亚的边境被绑架。

　　去年5月，在北方叛军紧挨的马里政府军最大营地里，马里政府军上校迪迪埃·达科接受了西方媒体记者的采访。巴马科的外交官评论马里军队从来没有强大过，记者希望达科表达一下对于这个说法的看法。“这是一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巴马科的外交官说。听到这种说法，达科耸耸肩膀回答说：“马里军队从没像现在这样不稳定。”

　　现在，南部的马里人看上去很欢迎法国的干预，然而殖民时代的遗产让许多西非人对巴黎所做的任何事都心存疑虑。直到今天，在很多包括马里人在内的西非人眼里，艾尔·哈伊·乌马尔·陶尔并不是一个宗教极端分子，而是一个反殖民统治的英雄。很难想象法国军队在马里会得到长时间的支持，宗教极端武装一定会充分利用这一点。

　　“法国已经打开了地狱之门。”马里宗教主义领导人欧玛尔·欧尔德·哈马哈说道。他是西非统一和圣战运动的成员，他在接受欧洲第一广播电台的电话采访时对法国的空袭行动做出了如上评价。他还说：“法国将陷入比伊拉克、阿富汗或者索马里更深的泥潭之中。”

　　法国已经答应，在马里恢复稳定之前留在该国，但巴黎同时表示，法国希望非洲部队成为把极端宗教武装赶出马里北部的主力。不过，法国可能无法避免自己军队长时期的介入。法国装甲部队已经开出了巴马科，向北进发。在非洲部队做好战斗准备之前，法国地面部队将不得不在一段时间内担当主力。收复廷巴克图、加奥、基达尔等马里北部城市的任务恐怕都要落在法军头上。马里北部的广大沙漠地区十分不利于生存，更不用说发动战斗了。一年中有8个月，白天的温度都超过了49℃。在广袤无人的地方很容易隐藏，而且宗教极端武装对当地地形地貌更加熟悉。任何军队，无论多么强大，装备多么齐全，想要打进来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