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中南海,而不是打高尔夫球。”
一本知名时政周刊最近就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第二任期作出上述建议。对于这样一位创造过美国历史的首位黑人总统而言,如何在接下来的四年里留下能够载入史册的印迹,似乎是他走向第二任期时肯定会认真思考和筹谋的问题。其中,中美关系在他的构想中能否成为加分项?经过第一任期的摩擦和起伏之后,他对于中美关系的定位是否不再抱有过高期待?
在美国重量级智库布鲁金斯学会近日发表的致奥巴马的“总统简报”《大赌注与黑天鹅》(Big Bets and Black Swans)中,中国问题资深专家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就中美关系积极谏言:应尽早在两国最高领导人之间建立起“稳固的私人关系”,借此向中方提议制定出美中关系的四年框架,并在此基础上为这对最核心的双边关系在接下来的10到20年里打造一个牢固的信任基石,为中国所主张的“新型大国关系”增添实质内容。
这一呼吁加强中美两国新领导层尽早接触的主张在中国学界同样不乏支持者。在近日由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举办的“中美关系的回顾与前瞻”学术研讨会上,该研究所所长吴心伯也建议,中方要与奥巴马的新外交班子尽快实现对接,“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太重要,在国际问题上的影响太大,(两国首脑会晤)不要按照以前的办法来做,来不及,要用新思维和新方法来建立两国领导人之间的联系和对话机制。”他说。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昨天表示,过去四年,中美关系总体保持稳定并取得重要进展。这是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一良好局面来之不易。保持中美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发展,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也有利于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中美双方应继续坚定致力于加强对话与交流、增进互信与合作,为建设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探索构建新型大国关系而努力。
悲观的预期
与2008年第一任期开始之初时中美关系的“高开”相比,眼下愈演愈烈的中日钓鱼岛之争给奥巴马在处理中美关系问题时带来了更为复杂的局面,令外界对于中美关系未来走向的看法蒙上了灰暗的色彩。
布鲁金斯学会近日在“总统简报”中发表东北亚研究中心主任卜睿哲(Richard Bush)的文章警告称,东亚海上正变得日益危险,东海和南海过去一年险象环生,有螺旋式上升以致失控之威胁,美国正面临被卷入朋友和伙伴之间冲突的风险。
“美国意识到被拖下水的风险,未来的政策会走向更加着重于危机管控以幕后领导模式进行管控,但同时保持(中国与其他周边国家的)摩擦状态。”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信强在分析奥巴马第二任期外交政策的可能趋势时说,并将这种保持其他国家间的摩擦状态但又避免陷入冲突的做法概括为“危机边缘政策”,“美国还会玩危机边缘政策……(但)未来会更多地在幕后领导,不会走到台前,通过美国在亚太的盟友给中国制造麻烦,挑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摩擦,自己从中受益。”
资深美国问题专家、上海美国学会名誉会长丁幸豪日前在接受早报采访时也表示,美国外交政策在大国之间寻求平衡的这条主线在接下来的四年始终不会变,他预计美国针对亚太地区不确定因素的防范将增加,但不会直言将中国视为对手。
吴心伯的基本判断是,不论在经济还是军事方面,美国今后一个时期都将越来越把中国视为一个主要对手,“今后四年,中美关系总体的竞争态势将非常突出。”他说,“所以如何应对中国在经济和军事上面的挑战,应对中国对美国的赶超,就是今后奥巴马政府对华政策主要的内容。”
这种相对悲观的评估与奥巴马第一任期对华关系“高开低走”的明显趋势有着直接联系。而2011年秋出台的转向亚太战略更被中国主流学界界定为美国对华政策的一次重大转向:奥巴马政府第一任期对华政策从第一年(2008年)的谋求合作,经过第二年的一系列双边关系波折,到第三年完全转向更多强调制衡和牵制中国。“美国对华政策在过去四年里是在退步……对中国的定位是逐渐从机会伙伴倒退到对手这样的一个过程。”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美洲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吴莼思认为。
对于这一战略带来的风险,曾在克林顿政府担任白宫国家安全会议亚洲事务主任的李侃如日前也发出警告称,“再平衡”战略正在催生而不是消除“糟糕的安保反效果”,最为明显的就是东海领土争端。在这方面,北京的举措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一个假设,即领土争端反映了美国在幕后怂恿日本、越南、菲律宾等国围封(envelope)中国,并拉拢这些国家的策略。
李侃如认为,该战略正在产生一种威胁到美国主要目标的态势。因为尽管这些国家欢迎美国在亚太的存在,但他们也同中国维系着紧密的经济纽带关系。由此,美国有可能使亚洲成为中国越来越大的利润中心,但对美国(通过防务承诺建立起的关系)却是个巨大的成本中心,特别是如果美国推动的跨太平洋伙伴协议(TPP)进展不如预期之时。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副总裁包道格(Douglas Paal)站在两国关系层面发出进一步的警告称:“我们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竞争的程度可能开始压倒合作,如果两国领导人不施加各自的领导力的话。”
“我们两国的安保机构正在推进针对彼此的预防性措施,这比我们外交官处理争端的速度可要快得多。这是一种需要提早引起重视的潜在危险趋势。”他昨天就中美外交及安全态势向东方早报表示。
积极因素在哪?
但不可否认的是,中美经贸关系进一步加深的趋势仍然将是维持中美关系大局的正面因素。而且在全球治理议题方面,奥巴马的第一任期也实现了某些与中国的互动,不论是在地区层面还是全球性问题上,中国对于国际事务兴趣的增强也将带来两国合作的契机。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美国还是希望与中国维持至少基本态势是良好的积极合作关系。这越来越符合美国的核心国家利益,因为奥巴马现在首要目标就是实现经济复苏以及经济稳定,包括中国在内的亚太这个全球经济的火车头出现动荡,对于美国经济和安全造成的损害是无以复加的。”信强认为。
奥巴马外交团队的人事变动似乎也给中美关系走势带来了积极信号。与希拉里与坎贝尔对华相对强硬的立场相比,即将上任的国务卿约翰·克里被外界视为较为温和的务实派,不会有强烈的反华立场。“在工作层面上,(中美两国)应该讲将会比较容易沟通。”吴心伯说,并预计新的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也在对华问题上会更为温和。
上海社科院亚太所所长刘鸣也认为,从克里过去的履历来看,他的走马上任将加大中美的合作领域,包括在朝鲜、阿富汗等地区问题,以及美国对华高新技术限制解禁等双边问题上。
此外,对在第一任期内外交上表现活跃、并且寻求在第二任期留下某种遗产的奥巴马而言,中美这对本世纪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必然是可以挖掘机遇的外交议题。“中国不论如何都将对于美国以及奥巴马的遗产非常重要。问题在于他的新团队能否从日常事务中超脱出来,看清楚大战略格局。这需要持续地关注中国力量和影响力的增长,不管世界其他地方有什么事要分散注意力。”包道格告诉记者。
分析指出,中国新领导班子已经出台两月有余,奥巴马迄今未抓住机会与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会晤,相比之下,法国总统奥朗德去年就职当天就前往德国会晤德国总理默克尔。
奥巴马2008年刚刚上任后不久,力求与中国积极接触的姿态和动作曾令人印象深刻。据悉,他的副国家安全顾问本·罗德斯(Ben Rhodes)近来又在不断召开会议,讨论如何在国际舞台上重振及再思考“接触政策”。
“总体上讲,第一个任期的转向亚太战略,(美国对华外交的)小动作也搞得差不多了,负面的东西在第二个任期不会有更多的出现。”丁幸豪对于未来四年的中美关系有着更为乐观的看法。
对于两国关系的进一步提升,中美两国学者均认为,双边军事关系的发展仍然拥有很大的空间。李侃如就谏言奥巴马,可以通过邀请解放军参加联合军演来增强交流。而吴心伯认为灵活地掌握“军事牌”能够有效影响美方内部对华问题的不同方面。
包道格认为,中美关系未来四年最好的结果是“北京和华盛顿和平相处”,“要根据彼此的利益,缓慢但时常也是不适地有意做出(政策)调整”。“否则,亚洲将因为影响力的范围而分裂,”他说,中美都将由此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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