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塌桥事故暴露烟花运输隐患 杂牌军逐利走险

　　河南塌桥事故暴露烟花运输的隐藏之患，杂牌承运车紧俏背后是“带血的利润”

　　刘浪 徐燕燕

　　当600余件（袋）花炮装上一辆“百货车”，死神的脚步声已然响起。

　　来自陕西省渭南市蒲城县的官方信息显示，1月31日河南连霍高速大桥坍塌事故中爆炸的烟花爆竹来自蒲城县一家花炮公司。后者不但超许可范围非法生产，而且无证运输——这些危险货物被违规塞进蛇皮袋，冒充百货运输。

　　因为一起“偷天换日”引发的事故，至少10人在这个春节将近的团聚时刻丧命。在这样一个烟花爆竹生产、经营、运输、燃放的高峰期，这起事故暴露了这类危险品运输的隐患。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多名烟火生产、运输、监管领域人士了解到，烟花运输设定了多项安全资质门槛，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出现了“杂牌军”紧俏的现象。在这背后，是“带血的利润”在作祟。

　　一车隐患

　　河南塌桥事故已经至少造成10人死亡，事故调查已初步明确，这是一起涉嫌严重违法生产、违法装载、违法运输引起的重大责任事故。警方已依法传唤控制相关涉案人员。

　　1月31日，来自河北的运输花炮肇事车辆离开蒲城前往河北，装载的除了烟花还有“一车隐患”——花炮制造企业非法生产，同时委托不具备危险货物运输资质的企业承运，发货时未查验运输车辆及驾驶员、押运人员资质、资格，且未取得运输许可证；承运公司及车辆拥有人未取得危险货物运输资质和驾驶员、押运员从业资格，未使用专用运输车辆承运。

　　一名烟花爆竹行业的资深人士对爆炸原因进行了分析，他称，事故现场看不到包裹火药的纸筒等物品，说明烟花是瞬间急速爆炸。据他从行业内得到的信息以及个人判断，爆炸物中估计有大量半成品烟花和黑火药原料等。

　　根据国家出台的《危险货物品名表》，危险货物分为9类，爆炸品是第1类。运输这类货物，人车均有严格要求。

　　“什么样的车，就对应装什么样的货品，原则上不允许混装。”一名运输公司人士说，这次事故中的烟花爆竹属于一类危险品，雷管、炸药也都属于这一类。

　　国际烟花协会秘书长刘东辉告诉本报记者，烟花爆竹运输的正规流程是：首先购买方或使用方必须具有相应的资质，才能进行采购，从而形成运输事项，承运方也有资质要求；由到达目的地的公安部门开出烟花爆竹的准运证；拿到准运证后，发货、起运；到达后，到当地公安部门注销准运证，一证一车。

　　准运证是指《烟花爆竹道路运输许可证》，根据《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条例》，运输烟花爆竹的托运人还需要提前向公安部门上报运输车辆的牌号、运输时间、起始地点、行驶路线和经停地点等。

　　但业内人士称，在实际操作中，很多企业并非正规“走流程”。

　　比如，无锡一家运输公司的朱姓经理告诉本报记者，据他初步估计，即便是在一些检查相对较为严格的沿海省份，也有相当比例的危险品通过没有运输资质的普通车辆在运输。

　　中国“花炮之乡”湖南浏阳是一个更值得参考的样本。刘东辉说，2012年浏阳的烟花爆竹销售额达人民币170亿元，其中出口比例略高于内销。

　　但本报记者了解到，在当地的烟花爆竹批发市场，各种非专业车辆都参与拉货运输，其中包括农用车辆、平板车，甚至三轮车，这些产品一般被运往省内及省外周边地区，不少车辆一天往返几次运送。

　　逐利走险

　　业内人士分析，专业的危货运输行业充斥杂牌军，成本是一大考量。

　　据该人士称，危险货物运输的成本投入包括办证、运输人员培训、承运人责任保险、司机工资、专业公司管理费用等，其中每个季度必须对车辆进行一次检测，费用大约1000元左右；足额标准的车损险一年费用3.8万元左右，另外还有承运人责任险，近3000元/年；司机工资不低于4万元~5万元/年。

　　而上述朱姓经理说，普遍来说，普通车辆运输比特殊危险品运输的成本要低将近50%。

　　“节省”的地方包括：普通货物运输保险低于危险品运输；普通运输车辆只需要一名驾驶员（短途），而危险品车辆要求一名驾驶员配一名押运员，多一个人的成本。这类运输司机的相对高薪是因为他们需要上岗资质，而这种资质目前在市场上并不普遍。

　　“从上海到江苏，危险品运输是200元~300元/吨，而普通车辆装危险品只需要120元~150/吨就可以。”朱姓经理说，因此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危险品都被普通运输车辆拉走了，而专业车辆则空闲。

　　据另一名业内人士测算，同样重量的一车烟花从浏阳运到东北，非专业危货车的运输成本要比专业危货车低数千元。

　　“危险品车子一个月只能干半个月或者20天的活儿，这就让它的成本相对又高了一些。”他说。

　　这又暴露了另一个专业车辆不受欢迎的原因：时令性。

　　本报记者了解到，烟花爆竹公路运输的高峰期集中在每年8月份至次年元月。以浏阳为例，2012年上下半年的运量比大约为1比6。这就是为什么正规危险品运输车辆有时在一些企业眼中成了闲置资源。

　　以上这一系列“节省”的成本成为了企业铤而走险的纯利。

　　正规运力严重不足也让非专业危货运输有机可乘。以浏阳市为例，据当地权威人士估算，花炮外运量在2万车次/年左右，如果包括黑火药、引线等原辅材运输，旺季时需要1500辆左右的危险品运输车辆才能保证运输需求。但当地专业的危险品货运车辆不到700辆，其中，运输烟花成品的不到400辆。

　　刘东辉告诉本报记者，浏阳市计划设立专业的烟花爆竹物流园区。另外，政府要求生产和销售企业自配专业货运车，目前一些规模较大的企业已经开始自配。

　　监管难题

　　乌鲁木齐市一家物流公司的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现在新疆地区对危货运输资质的审批，把关越来越严格，“以前县一级就可以进行审批，现在必须要到市一级。”

　　危险品运输的监管由包括交通局、公安局等多个部门协同完成，各个部门负责其中的一个部分。然而，河南塌桥事故中的烟花运输车辆一路闯关过卡，也显现出沿路地方监管不到位等情况。

　　就是1月２９日，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和公安部还联合下发紧急通知，要求各地加强烟花爆竹安全监管和消防安全工作。

　　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说，该部门主要负责的是道路上的监管，包括核查证件，逢车必检。如果是普通车运输危险品，就给监管提出了难题。

　　一名来自东部沿海城市的交通部门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当地所有的危险品运输车辆都装有GPS，以此来进行监管。但对于那些装着危险品的普通车辆，GPS也无法定位，这就需要公安部门加强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