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暗访药贩行业：回收市民剩药卖给私人诊所

双华路菜市场门口，红衣女子正在收购附近居民送来的药品

    成都商报记者 袁勇

　　任翔 姜山

　　实习记者 施南希 摄影记者 王勤 张士博

　　核心提示

　　追踪

　　追踪药贩子，记者兵分六路，耗时三天。面对反追踪机智应变，最终锁定了对方藏药窝点，为用药市民掐断又一隐患

　　揭秘

　　这些药物来源有四种，而流向有两种。涉及药物品类众多。通过简单的收售，药贩子轻松日赚上万元，但却将危险留给市民

　　神秘的红衣女子是谁？为何频频闪躲？大袋大袋的药物从何而来？最终又去了哪里？在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三天来，成都商报记者兵分六路，分工协作追踪私药贩子，面对私药贩子狡猾的反追踪，历经艰险，最终找到他们的老巢……

　　追踪第一季

　　神秘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很忙，奔走在菜市、超市门口，不停跟不同的人接触。走路东张西望，不时回头，警惕性非常高。她，是收二手药的贩子。

　　一辆电瓶车，几个编织袋，红衣女子就这样守候在成华区双华路菜市场。

　　2月27日上午9时许，不断有市民提着袋装散药上前，红衣女首先对药物辨识清点，在一个本子上做了记录，然后就掏出几十元上百元的现金付给卖药市民。生意很好，收来的药物很快装满一个大编织袋。“只收没过期的正规药物，品种一般限定在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西药和中成药方面，收药价格则按照药物原价的50%、60%、70%不等。”

　　10时54分，红衣女子将两个编织袋的药品暂存到菜市场一铺面内。11时30分许，该女子打了一个电话之后继续收药，药品逐渐填满了另外的两个口袋。11时38分，已收购了4个编织袋的药品，红衣女子准备收工，前来接应她的还有另外三人。

　　11时40分许，两个骑电瓶车的男子带着一个中年女子来到红衣女子的电瓶车前。一男子运走药物，并拿过红衣女子给的一笔现金。随后，四人分两路离开。红衣女子带着一袋药品骑电瓶车驶向水碾河路方向，另外三人带着三袋药品向反方向行驶。

　　11时50分许，该女子经双华路上水碾河路，到达家乐福双桥子店门口停留，在门口向两个太婆收药，随后到家乐福对面的肯德基门口与几个举着“收药”字样的人打了个照面，随后该女子按原路返回到菜市门口。

　　追踪第二季

　　隐蔽的藏药窝点

　　一路连闯红灯，穿小巷，仍然没能摆脱记者追踪。最后，女子进入12楼一房间，随后，又有几人提着编织口袋进入房间。初步判断，这应该是她们的窝点。

　　中午12时许，红衣女子将电瓶车停靠在菜市门口，上了门口的一辆小轿车。10分钟的停留后，女子下车骑上电瓶车离开。该女子沿双华路驶上新华大道，在天祥街口的麦当劳门前又收了一大包药。暗访记者跟踪发现，收药团伙远不止四人。红衣女驶上猛追湾街，经由府青路钻进了小巷。一口气闯了6个红灯，连钻数条小巷，骑行速度极快，记者险些跟丢。最终女子将电瓶车停靠在解放路一段附近的香山苑，提着药品消失在了小区内。

　　2月28日一大早，记者提前在香山苑埋伏。上午，该红衣女子仍出现在菜市场。

　　中午12时许，红衣女出现在埋伏于香山苑的记者视线内，她进入小区后直奔7栋1单元，提着3编织袋药品匆匆上楼。

　　记者跟进了电梯，该女子按了12楼，于是记者按了13楼。等到了13楼电梯开门后，记者下到12楼，发现该女子进入12-2号房间。几分钟后，又陆续有人拎着编织袋进入该房间。初步判断，这是该收药团伙的“库房”。

　　成都商报记者向成都市公安局举报了此案。成都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派出民警对窝点进行了现场勘查。

　　3月1日上午9时许，红衣女再次出现在菜市场门口。可狡猾的红衣女子，竟然甩掉了跟踪记者。

　　追踪第三季

　　电梯外设伏 擒获贩药团伙

　　三人一出电梯，埋伏的民警一拥而上，将三人控制……

　　与此同时，成都市公安局以及成都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立即组织人马，提前抵达香山苑小区内设点布控，一张天罗地网正慢慢收紧。

　　这时，蹲点民警传来消息：有两辆驮着数个编织袋的电瓶车进入香山苑小区！1男2女提着编织袋上了12楼，电梯门打开瞬间，民警将3人控制，并带到记者此前探访到的存药窝点。

　　可是，其中却没有最活跃的红衣女子！

　　正当便衣民警、执法人员纳闷时，防盗门在这时突然打开，那名成功摆脱记者跟踪的红衣女探进头来，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茫然。“你们干啥子？哦，我走错了。”女子自言自语道，正要转身离去，可早已见过该女子照片的民警瞬间反应过来，立即将其控制。至此，此前出现在菜市场的6名成员中的4人已落网。

　　12-2号房是一套两居室清水房，两个卧室以及还没装修的厨房和卫生间里，全部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包装牛奶的厚纸箱，里面分门别类装着各种药物：西药片剂和胶囊、口服液、注射液、冲剂……在每个房间中，还有包装药物的工具：美工刀、透明胶、电吹风、熨斗和橡皮筋等等，在清水房的卫生间内，摆放的则是一叠还没使用的包装厚纸箱。在阳台上，还有不少破损的纸箱放在墙角。

　　踢破贩药团伙的利益链条

　　三折收药七折卖 8个月获利近4万

　　该团伙收购的药物主要涉及治疗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高血脂、冠心病，以及哮喘病等等，其中不少药物都售价不菲。在贩药团伙的库房里，除了各种各样的药物，还有三本账本和一些零星的记账单，其中一个近50页的笔记本已经记得密密麻麻。这些账本，透露了贩药团伙的诸多秘密。

　　药从哪里来？

　　回收市民吃剩的药物

　　药贩子主要收药渠道有哪些？从成都警方已掌握的情况来看，药贩子收药的主要来源有四类：一是“散户”，就是普通市民处理自己吃剩的药；二是医保套现者，刷医保卡买来大量的药，然后再卖给药贩子（注：之后在这伙药贩子的窝点，记者发现了医保卡套现的牌子）；三是公费医疗者，从一些享受公费医疗的人手里收到大量的剩药；四是医药公司内部人员，这些人通过非法手段从药店里弄出药来，便宜卖给药贩子，这些基本上都是新药。前两种渠道最为便宜，一般药贩子是首选。

　　药往哪里去？

　　卖到偏远地方私人诊所

　　“非法回收药”的流向主要有两种，一种流往农村、城中村和一些偏远地区不规范的私人药店或诊所，另一种则流向了网络。在这些回收药中，有一些是过期或者没有生产批号的药品，经过重新包装后，回收来经过二次加工的药品主要流向了缺医少药的偏远农村，大部分卖给了缺乏用药常识的农民。”

　　记者还在账本上发现“发天津”、“发沈阳”等字样。在账目中还出现了“海货三家分”的字样，据分析这一团伙应该还存在其他窝点，可能以家庭为单位收售药品。

　　获利有多少？

　　8个月利润3.8万元

　　一个账本上记录着自2012年7月1日至2013年2月25日的收支状况。3页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自左向右横向排开。每笔金额后面标明日期，收用“单”来标记，支以“付”来说明，利润则用“计”来表示。每有一笔新的入账，便紧接前日的记录在后面直接进行加减，一口气记录了近8个月的收支状况。账目显示，7月1日的收入为22133元，支出为10000元，利润12133元，截至2月25日，利润共计38247元。民警介绍，药贩子以三折甚至更低的价格收来药品，最后以药品原价的五至七折卖给私人药店或诊所，如果在网络上自己经营，赚取的利润会更大。

　　危害很大

　　非法买卖药品

　　或可夺人性命

　　很多药物，是直接进入血液直接作用于人体的。所以，药物管理，事关人命。

　　食药监局有关负责人介绍，我国《药品管理法》明确规定，无《药品经营许可证》的，不得经营药品。药贩子“高价收药”作为一种无证经营，严重扰乱了药品市场的流通秩序，是一种违法行为。更重要的是药品储存和运输都有一定的条件和要求。比如说针剂、疫苗、生物制品胰岛素等对于温度要求非常高。即便是常规药品，也需要一定温度和湿度条件。药贩子即便收购的是未过期药品，经过非正规的储存和运输等环节后，也极有可能出现变质等情况。因此，非法收购药品危害严重。

　　律师说法

　　销售的药过期

　　最高可处无期

　　非法收购、销售药品能够造成多大的危害？是否是传说中违法不犯罪？对此，四川广力律师事务所律师邢连超认为，《药品流通管理办法》第二十二条规定：“禁止非法收购药品”。如果违反上述规定，按照《药品管理法》第七十三条予以处罚。该规定明确：“未取得《药品生产许可证》、《药品经营许可证》或者《医疗机构制剂许可证》生产药品、经营药品的，依法予以取缔，没收违法生产、销售的药品和违法所得，并处违法生产、销售的药品（包括已售出的和未售出的药品，下同）货值金额二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收购药品后，根据不同情况流入市场构成不同的犯罪。如果销售的合格药品未造成严重后果，且金额较大的，涉嫌构成非法经营罪，最高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如果销售的过期或者不合格药品，涉嫌构成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最高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销售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如果收购假药后再销售，涉嫌构成非法销售假药罪，最高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销售金额50%以上二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