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紧抓亚行行长垄断权

　　目前来看，能否阻止日本人——或者说中尾武彦接任黑田，取决于两大前提：一是与日本同为亚行最大股东的美国的立场；二是亚行其他成员能否推举出抗衡中尾的候选人。

　　《环球》杂志记者/冯武勇（发自东京）

　　自黑田东彦3月18日辞任亚洲开发银行行长（简称亚行），赴任日本央行行长，亚行行长一职便出现了空缺，而他的任期到2016年11月才结束，这是否是其他亚洲国家一个机会？

　　日本并不这么认为。安倍晋三政府已明确表态，不会让亚行行长之位落入别国之手。日本副首相兼财务大臣麻生太郎则宣布，日本已选定财务省负责国际事务的财务官（副财长）中尾武彦，他将会接任亚行行长一职。

　　日本试图维持对亚行行长这一职位的垄断。亚行1966年成立以来，包括黑田在内，8位行长均来自日本。亚行对于日本，正如世界银行对于美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对于欧洲，都是各自施展国际影响力的重要平台，也因此造成了美国人垄断世行行长，欧洲人垄断IMF总裁，日本人垄断亚行行长的不成文惯例。

　　黑田纯粹因为日本国内原因中途退任，按照一些批评者的看法，这显示出日本政府随意将国内事务凌驾于亚洲地区事务之上，完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对有意挑战日本垄断的亚行其他成员来说，竞逐亚行行长显然是一个良机，但未必会取得成功。

　　美日私相授受

　　目前，亚行行长由67个亚行成员构成的最高决策机构理事会（Board of Governors）选举产生，每个成员的表决权基本根据出资比例而定。根据规定，亚行行长候选人必须同时获得50%以上的成员数和投票比例支持，才能当选。各加盟成员将在3月底前推荐候选人，之后选出新行长。

　　截至2009年的数据显示，日本和美国并列亚行最大出资方，各占15.571%的份额，各自拥有12.756%投票权。中国是亚行第三大出资国，出资份额占6.429%，投票权重为5.442%。

　　作为区域性金融机构，亚行一直致力于改善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福利，并在国际政治、金融、经济格局中的地位日益凸显。从地缘政治的博弈看，随着亚洲成长为世界经济的火车头，亚行的重要性也在日益凸显。亚行兼具世界银行的扶贫、开发援助功能和IMF的地区金融协调职能，对亚洲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尤其具有影响力。

　　多年来，亚行行长和亚行内部重要机构负责人一直由日本人把持，并将此视作日本在亚洲外交的重要资源，所以日本绝不会轻易让出亚行行长的宝座。

　　能否阻止日本人——或者说中尾武彦接任黑田，取决于两大前提：一是与日本同为亚行最大股东的美国的立场；二是亚行其他成员能否推举出抗衡中尾的候选人。

　　《华尔街日报》中文网的文章指出，亚行行长选拔规则对日本有利，如候选人必须获得半数以上投票权，而日本、美国加上欧元区成员、澳大利亚、新西兰拥有亚行50.6%的表决权。

　　因此，对于日本人来说，美国的立场至关重要。

　　2010年离任的亚行美国执行董事、华裔人士陈天宗，曾在《华尔街日报》撰文，呼吁结束日本人对亚行行长的垄断。文章发出后，日本官员被披露非常紧张，担心亚行行长职位不保。

　　但接替陈天宗的现任美国执董罗伯特·奥尔却给了日本一颗定心丸。他公开表示，美国将在亚行继续支持日本。奥尔被认为是亲日派，他妻子就是日本人，而且，他据说在东京附近的古城镰仓就有宅邸。

　　另据消息人士透露，今年早些时候，就在日本政府紧锣密鼓挑选央行行长候选人的关键时期，罗伯特·奥尔曾造访日本，并且重申了美国在亚行对日本的支持，这可能是安倍最终敲定黑田为日本央行行长的关键因素之一。

　　《日本经济新闻》编委土屋直就刊文分析说，安倍决定提名黑田转任央行行长，一是因为在继任人选方面得到了美国的私下支持；二是日本认为菲律宾、越南等国在南海与中国的摩擦有利于日本争取东南亚的选票。

　　另有日本媒体指出，中国是亚行最大贷款国之一，借款占亚行全部贷款大约四分之一，这也限制了中国在亚行行长竞争中的争取空间。

　　分析人士认为，在美国“重返亚太”战略影响下，亚行在国际政治、金融、经济势力图中的地位更加突出，美国人也愈加希望通过亚行对亚太地区事务施加影响。在美国警惕中国崛起的大背景下，美国选择支持日本符合美国的逻辑。

　　日本的劣势

　　不过，日本在这场争夺中恐怕也并非没有软肋。

　　日本政府完全是为了国内需要，让黑田中途下车，表现得很不负责任。说得再严重一点，日本人对亚行这一重要国际机构的事务本质上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即使日本暂时能保住亚行行长位置，其垄断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从世界银行和IMF近些年的改革方向看，重视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诉求、加强新兴经济体在国际机构中的发言权是大势所趋。日本人长期垄断亚行，在新的国际金融和地缘政治形势下，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许多弊端，包括亚行组织机构和观念的僵化。

　　随着中国的发展，亚行在日本人把持下不时流露出不好的政治痕迹。典型例子是黑田任内的2009年6月，亚行执行董事会通过了涉及中印领土争议地区的《印度国别伙伴战略（2009-2012年）》文件，招致中国强烈不满。当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指出，亚行作为地区性发展机构，不应介入成员的政治事务，此举严重损毁了亚行声誉，也损害了成员利益。

　　因此，有分析人士认为，对其他亚行成员而言，在未来亚行行长职位的博弈中，不妨通过国际舆论，指出日本垄断带来的种种弊端，近则有助于眼前的竞争，远则着眼于最终彻底推翻日本人把持亚行的不合理惯例。

　　谁能抗衡中尾

　　其实，早在2011年黑田争取连任亚行行长时，就遭到了泰国、中国候选人的阻击。现在日本推举中尾，其他成员是否有可以抗衡的人选？

　　现年57岁的中尾武彦1978年于东京大学经济学系毕业后进入财务省，1982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商学院硕士毕业，曾在IMF和日本驻美大使馆工作，是日本财务省顶尖的美国通。

　　英国《金融时报》网站发表文章指出，从世界银行前副行长暨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IMF副总裁朱民、世界银行旗下私营部门融资机构国际金融公司（IFC）首席执行官蔡金勇等中国人的出色表现来看，中国有竞争亚行行长的人才。文章称，曾任世行中国副执行董事和亚行副行长的中国主权财富基金监事长金立群就是可能人选之一。此外，2008年起出任亚行副行长的中国人赵晓宇在亚行内部的评价非常高。

　　但据媒体披露，2月中旬莫斯科20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期间，一些日本官员曾试探过中方看法，他们最后认为，中国应该不会竞争这一职位。但是，一些日本国内官员仍担心，不排除中国支持其他成员推举的候选人，从而影响日本候选人的当选前景。

　　在其他人选中，印尼前财长、世行副行长英卓华就是很可能的一个，凭英卓华的能力和国际声望，如果她确定参选，将对日本构成很大威胁。所幸印尼方面也已表示将支持日本人继续担任亚行行长。

　　从目前情形来看，日本优势明显，又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如果没有意外，新的亚行行长仍将是日本人。但对亚洲其他国家来说，借竞争博弈在亚行争取更多的发言权和其他重要职位，这应该是一个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