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人员徒步前往孤城宝兴 最后1公里需走半天

　　四川省宝兴县，位于雅安市北部，素有“熊猫故乡”及“大理石王国”之称。五年前汶川地震曾袭击了宝兴，4月20日上午，芦山7.0级地震再次袭击了这片土地。

　　地震后该县道路中断，一度与外界无法联系，被称为“孤岛”。前往宝兴县方向的省道210，直到昨天傍晚才抢通。国务院副总理汪洋乘车前往芦山至宝兴段公路，也被堵在路上，只能下车步行。

　　昨天凌晨，早报记者跟随救援官兵从芦山县城出发，前往“孤岛”宝兴……

　　早报记者 李云芳 发自四川宝兴县

　　雅安芦山“4·20”地震发生后，宝兴县通讯一度中断，外界无法联系上该县所有乡镇，加上道路被封，被称为“孤岛”。昨天凌晨，早报记者跟随宜宾消防救援队向宝兴进发。

　　出发

　　凌晨6点多，在210省道苗溪电站段附近，大批消防车辆灯光不停闪烁，包括宜宾消防支队救援队等多支消防部队正在紧急集合。

　　声音铿锵的一番报数后，宜宾消防救援队这次集合了28名消防队员，以及1名消防摄影和1个领队。加上跟随采访的3个记者，一共33人准备向宝兴方向进发。

　　他们不知道最终将抵达什么位置，实际上谁也说不准，因为路况复杂，极有可能被挡在半路就不能前进。消防摄影周真最开始告诉早报记者，可能只到宝兴县的灵关镇附近。

　　此时宝兴情况如何，几乎没人知道，虽然宜宾消防支队已经派出一批先遣队员，但却一直无法联系上。

　　就在消防队员们集合动员的时候，躺在面包车里的竹海鸥和他的5个朋友也从睡梦和寒冷中醒来，并决定跟着消防人员返回宝兴。

　　得知地震消息后，在雅安四川农业大学读书的竹海鸥，怎么也联系不上宝兴县的家人和亲戚。竹海鸥分散在成都等地的5个朋友也是同样情况。实际上，地震后的宝兴县，通信、道路、水、电已经全部中断，变成了深山里一座封闭的“孤城”。

　　电话联系不上， 竹海鸥和朋友们决定返回家乡一看究竟。待朋友齐集雅安后，一行六人开始向宝兴进发。他们先是徒步，后来半路拦车坐了一段时间，前晚9点多他们到了芦山县城。

　　竹海鸥和他的朋友们去设在芦山县公安局门口的灾民安置点打探消息，经过两个小时等待仍然无果后，他和朋友们再次上路。仍然是步行为主，方便时就搭车，昨天凌晨2点左右抵达了210省道苗溪电站段。

　　困顿疲乏的他们，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在地震中被砸坏的面包车，于是钻了进去，小睡直到6点多，被宜宾消防队员们的骚动吵醒，并跟着他们返回宝兴。

　　“行军”

　　宜宾消防人员启用了吉普、大巴等运输车辆，载着消防队员、记者、返家学生一行近40人，在晨曦中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向前进发。

　　驾车行驶中，消防队员除了感叹道路上频繁出现的塌方落土外，大部分时间一脸凝重，不发一语。

　　车辆行驶未久突然停下，这时天已微微亮。队员们称前方有塌方堵塞了道路，因此需要弃车徒步前进。

　　弃车是非常痛苦的，除了徒步的辛苦外，更重要的是消防队员还要负重：每人背着一个帐篷，还有很多很重的救援工具，如破拆斧头、电锯、发电机等。

　　为了减轻消防队员的负担，也为了显示自己在队伍中的作用，没有任何负重的竹海鸥等学生帮着消防队员一起抬这些救援工具。

　　210省道被夹在连绵不断的两排山脉中，与其平行的，是在谷底时而静止时而湍急的青衣江。

　　同行的四川摄影协会副主席看着这些巍峨群山，向早报记者回顾历史称，离此不远的夹金山，是当年红军翻过的第一座雪山。

　　但这些平时看来非常壮丽、令人震撼的景色，此时却让人生出一种寒意。山体上一道道土石断面，仿佛是山体绿色皮肤上的一道道伤口，不停跌落着泥土和落石。

　　比起宜宾消防支队，前一晚奔赴宝兴的成都特警队员，还要更危险。特警赵伟说，前天晚上9点多从芦山出发，几乎全程徒步行走，碰见十几个大塌方， “当晚月亮都没有，黑魆魆的。”在黑暗中挺进的特警队员，听见“喀拉喀拉”的滚石声，就赶紧蹲下；听不到声音，就两三个人一组飞快地跑过塌方或者滚石段。

　　40多个人急行军中，几乎没人说话，只能听见队员的脚步声以及谷底江水的哗哗声。赵伟一行40人分成三个梯队，每个梯队隔开十几米，以防发生意外，可以相互救援。

　　疲惫

　　尽管在前进途中，走一段路程即要休息一段时间，但数个小时的负重“行军”，特别是还要走低攀高，让这些久经训练的消防官兵也叫苦不迭。

　　一位消防队员被又重又大的背包压得趔趔趄趄，队友用半嘲笑的方式打量他时，他立马硬撑着背好背包努力稳步行走，但这种努力的维持自然难以持久。

　　比起背包，消防人员携带的救援使用的重型工具是更为沉重的负担，先是队员们轮番携带，后变为两人手抬，最后又用竹竿抬着走。

　　走到灵关镇工业园区附近，重庆、资阳的消防队员也赶到，并一起“行军”。早报记者注意到重庆一位消防队员用铁锹在修葺一个树枝，便问他是不是要制造一个“临时拐杖”，他说不是，只是“借力”。看到早报记者不解的表情，“走了8个多小时了，脚累死了。”他说。

　　自贡消防则是前晚9点多出发，昨天凌晨1点到了灵关镇，因为非常疲劳，“实在顶不住了，兄弟们的东西太重了”。经过请示后，在灵关镇休息了三个小时后又出发。

　　看着这么重的装备，由消防队员徒步三十公里携带进灾区，早报记者询问上述重庆的消防队员，能否由直升机空降这些设备。“理论上有可能，但消防没有飞机啊。”他说。

　　在向宝兴“行军”途中，消防人员一到休息时，很多人就直接平躺在地上，有人还会睡上一会。实在太累了。

　　拥军

　　比起黑夜“行军”的救援者来说，宜宾消防队员此次除了占据环境优势外，还享受到了“人民拥军”的待遇。

　　灵关镇中坝村村民徐兵，开着越野车来到210国道赵家坝段，帮助消防人员拉重型工具，“我们都是受灾，怎么能不来呢。”他说自己前晚就想来，只是因为家里老婆孩子要照顾没抽出空来。

　　到了灵关镇工业园区附近，村民们摩托车、小轿车、面包车各式车辆都拥挤在路边，要来接送救援人员。

　　坐在车上走，速度提高了不少，特别是能够借此歇歇脚。返乡同学竹海鸥坐在车上，因为返乡的兴奋，一路向人打招呼问候，同时在车上向其他人介绍，那是他某某同学的父亲。

　　再走了一段道路，几个老太太忙着用扫帚在清扫道路上因为地震落下的碎石子。问她们为何要扫，回答很简单，“道路上有石子，车不好走”。

　　穆坪镇新光村小渔组的杨梅小姑娘，在道路旁边摆起桌子，为救援人员免费送上大碗茶。其他几位村民老乡，看到消防人员用电锯锯了几截竹竿用来抬设备，他们趁着消防人员休息时，又用自己的手工锯锯了同样长短的几截竹竿供消防人员使用。

　　到了新光村新光组，村民苏冬梅煮了很多八宝粥，热情地招呼救援人员食用。她说，前晚就看到救援人员经过，“走了一天，连吃的都没有”，所以昨天早上10点起便开始准备八宝粥，“他们来支援我们，大家辛苦了，我们也就能这么做点。”

　　苏冬梅家过去几百米的另一户人家则做了面条。有消防官兵客气说，已经吃过八宝粥，这家村民坚持再吃一些，说吃粥未必能饱，还要吃点面条。

　　一路上，共有八处地方为救援人员提供茶水或者食物。村民李朝芬大娘激动得眼里满是泪水，“走那么远来救我们可怜的人，我们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情吧”。看着消防官兵在吃面条，她一直还念叨家里还有一个大的糕吃，过了一会又迈着不太方便的腿脚提了暖水瓶过来。

　　特警官兵赵伟也遇到类似情况，他也是快到宝兴县城时，碰到村民给他们做饭吃，还有人发矿泉水。

　　抵达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跋涉，宜宾消防支队救援队抵达了宝兴县城外的新宝村。随后，包括四川各个地市和重庆多个区县的消防救援人员，均被困在了这里。

　　虽然新宝村距离县城仅仅一公里远，但消防救援人员整整等了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才进入宝兴县城。

　　拦住他们的是一座大滑坡，滑坡导致道路为碎石、土方所隔断，车辆无法通行。因为滑坡上还不停有飞石和泥土落下，人员也轻易不敢通过。

　　抢险人员试图用挖机和掘机铲掉道路上的一大堆障碍物，但挖机和掘机一工作，巨大的震动和搅动声，就引起滑坡上碎石、尘土的大量掉落，导致挖掘机不得不停下。

　　此外，风以及直升机螺旋桨的震动声，也加剧了碎石、尘土的不停落下，导致堵在道路上的障碍物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多。

　　部分消防人员试图绕过这个障碍物。他们下到谷底的河畔，绕到滑坡另一侧，再攀爬上去。但这种方式效率过低，最后只有极少部分救援人员进入后便废弃了此种方式。

　　与此同时，掘机和挖机一直在做努力，只是这种费力的方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导致很多消防救援人员被挡在城外太久的时间。

　　直到下午5时许，这种笨拙的方式才最终取得了成功，所有消防人员陆续进入。

　　从宝兴县城的外观来看，房屋倒塌得不多，更多的是房屋屋顶或者前墙被震碎，水电、通信等设施也需及时抢通。来不及休息，救援队立即投入到救援抢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