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故事的姑娘

　　“写写画画，用眼睛看着，就这些，我哪有故事啊”

　　震后七天，护士肖林琳可能是见到最多记者的人，她习惯于让出一步，站在角落，看着领导和医生们被记者们簇拥。

　　没有任何人采访她。芦山县人民医院，成都军区第42医院搭建的临时医疗帐篷，是众多救死扶伤、地震产妇等新闻热点的发源地。相比于能让记者守候5个小时的“地震宝宝”，肖林琳是一个空气般的存在。

　　“采访我？干嘛采访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听说接受采访，肖林琳从地上站起来，郑重地拿过军帽，戴在头上，不忘了提醒记者：“这么多军医，还有我们领导，你该去报道他们。”

　　战士肖林琳22岁，短发，戴上军帽会有一截头发漏出来，说话声音小，反应有点慢半拍。如果不是在震区，你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大学军训时候刚刚穿上军装的女生。

　　肖林琳最主要的任务是为医疗队的伤病号登记以及药品统计，同时还兼职看管物资，有时候也帮刚刚接完诊的医生递上一瓶水或者泡上一碗面。

　　“我的工作是最简单的，没有难度，偶尔有点乱，因为病人不会主动找我，我得找他们问名字。”肖林琳说，“写写画画，用眼睛看着，就这些，我知道你们要写感人的故事，我哪有故事啊。”

　　成都军区第42医院此次来雅安抗震救灾的医疗队共计62人，一半去了乡镇前线，一半留在芦山医院，副院长苏永林在地震当晚完成了这次救灾的第一台手术，一度用1个小时“连续回答了9次不同记者相同的问题”，队里一对战士夫妻同样赢到了众多媒体的青睐，以至于战士们遇到采访的记者都会主动把他们推出来：“我们这儿有夫妻军人抗震救灾的。”

　　余震频仍，肖林琳大部分时间拿着一个本，问一下病人的信息，记下来，然后不再说话。因为调来不久，医疗队里大部分人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偶尔提到她的时候以“那个小女孩”代替。肖林琳是湖南永州人，在乐山长大，先在成都中医药大学峨眉学院读书，19岁毕业在川藏兵部站入伍，震前一个月才调到42医院的药房工作。

　　来芦山的第一天，肖林琳印象最深的是不断有伤病号，来芦山之后的前24个小时她没有时间睡觉。

　　“那天什么都是慌的，坐车到了雅安心就扑通得厉害了。”4月20日晚，一位重伤的13岁小女孩在医疗帐篷接受了脾脏摘除手术，肖林琳被医生叫过去安慰一下伤者情绪不稳的妈妈。“很紧张，很可怜她们，但是不知道怎么开腔。”做这项工作，肖林琳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拿了一点饼干和水，走过去拉了一下伤者母亲的手：“阿姨，吃点东西吧。”这个时候，记者们已经围堵着做手术的医生出了帐篷。

　　“有点怕，有点困，有点紧张。”救灾过程里，肖林琳没有流露更多的情绪，唯一一次，地震当晚一位哮喘病人被记者们围住拍照，她生气了，跟着医生的后面大喊：“你们让开，病人需要通风！”记者们并不理会这个软绵绵的声音，兀自拍照。

　　“我有点想离开这里了。”肖林琳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疙瘩说：“自从前天身上起了包，就想回去了，头发也没洗，很油。”

　　说到这里，肖林琳觉得说漏了嘴：“刚才的是随便说说，你别乱写啊。”她的表情严肃起来，语速突然变快：“作为一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在充满故事的七天里，这个姑娘没有故事。

　　新快报特派记者王琛/文 夏世焱/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