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地震逝者：遇难时母亲一只手紧紧拉着女儿

　　李霖的父亲就是从这片废墟中找到了母女俩。房子倒了可以重建，但李霖却再也听不见妈妈喊他儿子、妹妹喊他哥哥了。

　　地点：清仁乡仁家村前坝组

　　人物：母亲 王美 终年：41岁

　　人物：女儿 李媛媛 终年：8岁

　　妈妈拉着妹妹小手的情景，李霖见过无数次，他觉得这是温馨而普通的举动。没想到，妈妈和妹妹在地震中遇难时，也是手牵手走了，成了最伤感而刻骨铭心的离别。在妈妈走之前，先把李霖的奶奶抱出了危房，再次进入去救妹妹时，母女俩双双遇难。昨天，李霖要去坟上送饭，再和妈妈、妹妹说说话。

　　地震 先救婆婆再救女儿

　　李霖在外地上大学，当他赶回家里时，妈妈和妹妹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李霖获悉了那个惨痛的过程。提到妹妹时，20岁的李霖第一次看到父亲在他面前哭泣。

　　4月20日上午8点，妈妈王美料理好家务后，去找已经上工地干活的丈夫李绍华。还没走到巷口，大地震动，巷子两边老房子的瓦片、土砖掉落。村民纷纷往外跑，而王美却往回跑。她要回家，86岁的婆婆和8岁的女儿还在家里，婆婆腿脚不好，一只眼睛失明，女儿还在睡觉。

　　瓦片在身边摔成碎片，王美跑回了家，房子已经出现裂缝，墙体夸张地错位，警告着想要靠近的人。王美没有退缩，进屋抱起婆婆就往屋外跑。婆婆眼看着儿媳转身又进了屋，几秒钟后，一声轰响，二层楼垮塌了一半，这成了王美留给家人最后的背影。

　　李霖现在也不敢去奶奶的帐篷，一看到他奶奶就哭，“我的孙孙啊，就剩你一个了。”奶奶忘不了王美，更心疼没了妈妈的李霖。

　　遇难 母女仍然手拉手

　　几分钟后，李绍华从工地跑回来，看到妈妈安然无恙，他心中一喜，可是妈妈的脸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眼睛里流出的是泪水。

　　“快去救人！”在妈妈的哭喊中，李绍华扑向了废墟，寻找妻女。他忘却了危险，近乎疯狂地刨挖砖瓦、断木，他的两条手臂全是伤痕，手指上淌着血。邻居们过来帮忙，合力搬开预制板后，在床沿处找到母女俩。

　　妻子和女儿没了呼吸，看到现场的人都哭了。王美的身体保持扑向床的姿势，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女儿的手。女儿似乎还没睡醒，她由王美带到这个世上，又在母亲的陪伴下离去。

　　母女手拉手，曾是李绍华最习以为常的事，但这次不同，是王美和女儿最后一次，也是最长久的一次牵手。村民们都说，她们今世的缘分未尽，下辈子她们还要做母女。

　　回忆 一生节俭供孩子读书

　　站在自家的废墟前，女友把头埋在李霖的怀里，李霖喃喃地说：“咱们走吧，这里我不想再来。”

　　这栋二层楼是李绍华在20年前盖起来的婚房，他在这里娶了王美当媳妇，李霖也在这里诞生成长，在上高中以前，他的童年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妈妈吃苦耐劳，这是公认的，李霖感触更深，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但妈妈坚持要供他和妹妹两人读书。李绍华在村里打工，王美在家种田，农闲时也要去帮李绍华的忙，这么辛苦只是为了多挣钱为李霖交学费。按照习俗，安葬时要焚烧死者使用的物品，儿子李霖只找到几件母亲的衣服，“让妈妈给自己买东西，妈妈总是说够吃够喝就行了”。

　　村里大多数男人都去大城市打工，家里的田地无人收割，谁家开口要帮忙，王美从不拒绝。村民们都说，王美是个好人，下葬的时候，邻居们都来帮忙，并参加了葬礼送她最后一程。“娃娃，你要好好学习。”王美从小教给李霖做人的道理，说得最多的话是让他好好学习。李霖记住了这句话，去年考上了大学，王美高兴了好一阵子。她的下一个愿望，就是儿子早点工作，结婚娶媳妇。

　　想念 天上多了个“小老师”

　　就在地震前两天，妹妹李媛媛给李霖打过电话，在电话里，妹妹又向他要好吃的。李霖答应，回家给她带，当他买了书包、零食赶回来时，妹妹却再也不会扑上前叫他哥哥了。

　　李霖和妹妹相差12岁，妹妹经常和他打闹，最喜欢欺负这个大哥哥。李霖的手机里仅存了三张妹妹的照片，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惹人喜爱，李霖叫了一声妹妹，但是冷冰冰的屏幕中的妹妹不会再有回应。

　　上了学之后，妹妹忽然对当老师有了兴趣，央求着爸妈给买了块小黑板，每天在上面写一道应用题。拿着竹竿当教鞭，爸妈当学生，有模有样地模仿老师的样子。李绍华从废墟中刨出了小黑板，连同李媛媛头晚写下的最后一道应用题一起在坟前烧掉。他们相信，小黑板会随同李媛媛到天上，在那里实现她当老师的梦想。

　　说起妹妹陪伴自己的日子，李霖没有哭，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恢复平静之后，李霖又很迷茫，5年前，还是初中生的李霖在电视里看到了汶川地震的惨烈，“为什么这次地震，就选择了我们这里？”

　　晨报特派雅安记者

　　王彬 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