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军队只有两种状态,打仗和准备打仗。对于成都军区14集团军工兵团来说,赴黎巴嫩执行的维和任务是最接近前者的。在炮火纷飞的环境里,他们每天接触的都是地雷和未爆炸弹。
扫雷排爆作业被称作“刀尖上的舞蹈”,作业现场好似考古发掘,有时一名操作手一天只能探查1平方米大小的范围。
从2006年至今,他们已经完成196万平方米疑似雷区的排查,扫除地雷3063个、未爆炸弹15673个,并实现“零伤亡”。联合国副秘书长盖埃诺称赞他们说:“中国军人为世界维和树立了榜样!”
“亲历了黎以战火,我觉得自己像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我们常常强调战备意识,到了那里自然就有战备意识了。”工兵团政委黄艾俞说。
部队抵达黎巴嫩后,从机场赶往驻地,沿途看到的“就跟《黑鹰坠落》中的场景一样”:荷枪实弹的军人走来走去,马路没有红绿灯,破烂不堪的房屋墙壁上满是弹坑,路边丢着烧毁的汽车。
“与此同时,一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说。
几乎每一批赴黎巴嫩维和的官兵都经历了生死考验。而第一批维和工兵部队直接遇上了战争。
2006年7月12日,黎以冲突爆发。以色列战机在中国维和部队营区上空轰鸣着掠过,落在营区周边的炮弹震得地皮颤抖,蘑菇云不时腾空而起,飞溅的弹片打得屋顶噼啪响。官兵们全副武装进入地下掩体。
刚开始,大家难免有些紧张。一遇到航弹在营地边上爆炸,炊事班人员立即进入地下工事隐蔽,炮击过后再出来。有时锅里的炒菜就放了两遍盐,吃饭时官兵们开玩笑说:最近盐巴是不是降价了?
然而,时间久了,大家就习惯了“在轰炸中入睡,在炮火中醒来”。听到爆炸声,就能判断炸点距离营区有多远,炮弹是以色列的航弹还是真主党的火箭弹。一次,一枚炮弹将炊事班的玻璃都震碎了,大家还是照常做饭。
联合国驻黎巴嫩维和部队的营区都有显著的“UN”标志,但8月6日一枚火箭弹还是误落在了中国维和部队营区内,正好击中弹药库值班室,三名官兵受伤。他们被立即送往营区里的医院,好在伤势并不重。
在战事紧急的情况下,一些国家的维和部队选择撤离黎巴嫩。中国维和部队做出了“不撤”的决定,获得联合国的高度赞扬,官兵们在枪林弹雨中继续执行联合国赋予的人道主义救援任务。
那段时间,以色列战机几乎每天都要对黎巴嫩南部进行轰炸,当地道路、桥梁遭到严重破坏。黎以交火第3天,中国维和部队就组建了一支应急分队,在战火中多次完成联黎司令部交给的道路抢修、废墟清理任务。
战争结束后,以色列战机的轰鸣停歇了,营区里的硝烟慢慢散去,官兵们反倒一下不适应这种安静了。军需官张明云说:“亲历34天的黎以战火,使我彻底消除了对战争的恐惧,我觉得自己像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子母弹听中国人的话”
在黎巴嫩,一共驻扎有37个国家的维和部队,中国维和部队以工作效率高、善于完成急难险重任务而著称。在一些友军眼里,似乎没有中国维和工兵完不成的任务。
按照联合国规定,所有工兵分队都必须通过国际扫雷资质认证,才能进入任务区执行任务。首批中国赴黎巴嫩维和工兵分队半年时间就完成了35万字的《扫雷标准作业程序》,比乌克兰维和部队少花了两年半时间。
此后,他们把扫雷资质认证培训放在国内筹备期进行,确保部队到达任务区后,7天内全部通过资质认证。
除了扫雷,工兵部队还有“栽桩”任务在联合国划定的黎巴嫩、以色列临时停火线上,需要栽上高3米、直径2米的钢筋混凝土界桩。联黎司令部要求1个月完成1个,而中国工兵创造了1月栽下6个的纪录。
这在其他国家维和部队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联黎司令部司令保罗·赛拉少将赞扬说:“中国人就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
黎以交战期间,中国维和部队接到联黎司令部通知,加纳营内落入一颗炮弹,还在冒烟,请中国工兵营紧急救援。扫雷组组长段新华带领官兵赶到一看,原来是一枚燃烧不完全的照明弹,没有什么危险。
他胸有成竹地请加纳营的战士去提一桶水来,浇在炮弹上,但没人敢去。段新华只好自己去提了两桶水,泼在弹体上,然后双手抓住炮弹摇晃几下,将炮弹从地下拔了出来。围观的加纳营官兵为“艺高人胆大”的中国工兵鼓起掌来。
中国维和官兵还在营区附近一个叫惹不肯的小村庄,遇到一枚2000磅重的未爆航弹。炮弹正好落在了一位老奶奶家里,地面上只有一个脸盆大小的弹洞,挖掘机挖了近10米,还未找到炸弹。官兵们没有放弃。
一直挖到12米深,终于发现了炮弹尾部。战士们下到深坑里用铁锹小心翼翼作业,然后给炸弹裹上油毛毡、拴上钢丝绳,用吊车将它吊出来,转运到山谷中销毁。这是中国维和部队排除的最大一枚航弹。
频繁的战火给黎巴嫩留下了数以万计的地雷和未爆炸弹。这其中,有大量的子母弹。中国工兵取来样本,很快研究透了这种集束炸弹。
看着中国工兵像捡“土豆”一样将子母弹拾到沙箱里去集中销毁,当地一名中年男子也去移动子母弹,却被炸得鲜血淋漓。后来,驻地民众中就流传着“子母弹听中国人话”的说法。
中国工兵还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作风带到了国外。黎巴嫩南部遍地果园,从没中国军人到园子里摘橘子、葡萄解渴。多年来,中国维和部队没有和当地民众发生一起纠纷,成为当地群众最欢迎的维和部队。
“每次作业前,我们都会互相说,‘我祝福你!’”
中国维和部队刚进驻黎巴嫩时,联黎司令部按惯例发放了一批安全套。两个月后,联黎部队卫生官到营区检查,发现这批安全套连包装都没拆开,吃惊之余,要为官兵们上预防艾滋病的课程,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原来,不少国家的维和部队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业余时间自由支配,外军官兵出入舞厅、酒吧是常事。但中国工兵从不踏足娱乐场所,解释清楚后,这名卫生官不由得对中国军人肃然起敬。
文化的差异还体现在很多方面。对于不少友军来说,他们无法理解中国维和部队的军官和士兵竟然一起搬砖头、到雷场作业。在外军,军官和士兵等级分明,他们甚至不在同一个餐厅就餐。
“这或许就是我们能高效、安全完成任务的秘密吧。”官兵们说。
在黎巴嫩,一些国家的维和部队因为扫雷、车祸、遇袭等经常发生伤亡事故,营区里的联合国会旗隔三差五就要降半旗,但中国工兵团7次赴黎巴嫩维和,没发生过一起安全事故。但是这无法否认,在黎巴嫩维和是一项高风险的工作。
去年11月,叙利亚危机不断升级,黎以关系再次紧张,战事一触即发。联黎司令部多次发出维和部队可能遭遇恐怖袭击的预警,中国维和部队还是正常执行扫雷任务。
大部分时候,官兵们的作业地点是在黎以边界附近。那里太阳毒辣、杂草丛生,战士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跪在地上操作,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灌木丛里野生动物横行,经常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在凝神静气作业的战士们最担心的就是动物触发地雷。
边界线上还经常可以碰到全副武装巡逻的以色列士兵。一次,扫雷组的四级军士长李虎正在作业,一辆架着机枪的以色列悍马越野车停在100多米外,跳下车的士兵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经验丰富的李虎停下手中的工作,对以色列哨兵指了指旁边插的联合国旗,又抬起左臂将五星红旗展示出来,那些以色列士兵一语不发地观察了两三分钟,开上车扬长而去。
脸膛被晒得黝黑的李虎刚刚轮换回国,8个月的任务期内他扫出了32枚危险的以色列防步兵4号雷。和不少官兵一样,从事扫雷作业时间长了,他学会了抽烟。家里人并不知道他在部队干什么。
回忆起在黎巴嫩印象最深刻的事,李虎认为是战友之间那种深厚的感情:“每次作业前,我们都会互相说,‘我祝福你’!”
“你懂的。”这位服役了14年的扫雷作业手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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