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唱红歌蜚声全国乃至世界的重庆,一年以前,狂飙突进的红歌运动戛然而止,红歌甚至成为一个敏感的话题。除了一些广场、公园老人们的文娱活动中还有红歌的声音之外,红歌潮水般在这个被称为火炉的城市退却。本报记者倪志刚重庆报道
2012年4月以后,红歌潮在重庆瞬然消退。
这一现象带给重庆红歌研究会的直接后果是:两三个月后,红歌研究会通过审计,主管部门却不给盖章,无法年检。
红歌研究会是重庆树深律师事务所主任张树森和朋友们3年前成立的,成立后迅速参与了大量重庆重大的红歌活动。
时至今日,红歌研究会已经停摆近一年。
张树森说,这一年来,他再没有涉足红歌的活动。不过,他知道很多地方都有人在唱红歌,“这是一种历史记忆,是历史的烙印”。
红歌研究会
“我是对红歌热爱,所以才成立红歌研究会。”张树森说。
张树森,重庆红歌研究会会长。这个创办了以投融资非诉讼业务为业务主体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律师,与音乐有着不同凡响的缘分1974年,他从重庆第一期声乐班毕业,“那个时候,学的都是红歌”。
2009年,红歌潮在重庆涨潮,在政府主导下,红歌一度风行于重庆,以“六进”的态势进入重庆各个角落:“进机关、进企业、进社区、进学校、进广场、进农村”。
据2010年11月19日《人民日报》载,两年来,重庆全市开展红歌传唱活动12.8万场;重庆卫视更是全面停播商业广告,每天滚动播出《天天红歌会》、《解放大西南》等红色文化节目,力争打造“省级第一红色卫视”。
在一些朋友的倡议下,张树森跟一帮朋友成立了重庆红歌研究会,民政部门批准成立的日期为2010年7月30日,注册资金10万元。
他对媒体如此解释成立红歌研究会的目的:“重庆很少有平台,我们要做一个平台出来。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把红歌研究会作为今后重庆本地的地方文化品牌,而且把它做成带有全国性的影响效应。红歌研究会这个主办权就在重庆,落户在重庆。”
张树森将一个小区2000多平方米面积的会所租下了15年,将红歌研究会的办公场所放在了那。他的计划是,以后同时启动一些其他的文化项目。
曾经的荣耀
一本封面、封底全红的《歌曲汇编》记载着重庆红歌研究会曾经的荣耀。这本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颂歌献给亲爱的党”的红歌辑,记录了72首红歌。
其中36首是有关部门评选出的,另外36首“群众最喜爱的合唱歌曲”,则是重庆红歌研究会历时数月评选出来的。
张树森说,红歌研究会成立后,有关部门主动找上来,红歌研究会迅速参与了大量重庆重大的红歌活动,如《重庆市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5周年“唱读讲传”文艺演出》、《祖国颂》、《团结颂》、《和平颂》等。
那个时候,张树森“忙得很,一天到晚对演出单位的节目进行审查”。
在这些节目中,红歌研究会参与的模式主要是策划、撰写串词、指导以及拍摄等方面的一些工作。
张树森最得意之作,是首届“中华红歌会”经典歌曲传唱回顾展的主题策划。
2011年重庆举办了首届中华红歌会,在重庆奥体中心,十万人参与的红歌会规模浩大。
之后,有关部门准备编辑一本经典歌曲辑,当时定下的主题是“唱响时代最强音”。张树森则提出,2011年正好是辛亥革命100周年,因此他提出一个主题:“百年歌声,百年记忆”,从每一个不同的时代遴选100首经典歌曲。这个策划得到当时有关部门的赞赏。作为协办单位之一,红歌研究会又参与了歌曲的遴选。
这本为赶时间来不及印刷、只能直接彩色复印装订成册的歌集,选取了不同时代的经典歌曲,其中以红歌为主,比如《革命风云》、《保卫黄河》、《国民革命歌》等。
作为红歌研究会会长,张树森自己并不参加合唱。他大部分时间是参与策划、指导。他说自己也不喜欢去歌舞厅,要唱红歌,就会用乐器伴奏自己唱。
身为重庆市政协委员的张树森还提交了一份提案:将《红梅赞》作为重庆市市歌。他认为,《红梅赞》歌唱的就是重庆的事情,这种赞扬革命者精神的歌曲非常适合重庆。不过,这一提案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响应。
未通过年检
2012年4月以后,红歌潮在重庆瞬然消退,各种官方组织的红歌活动迅速消失,只剩下一些老人在广场、公园作为充实晚年生活的活动仍然在坚持。
这一现象带给重庆红歌研究会的直接后果是:两三个月后,红歌研究会通过审计,主管部门却不给盖章,无法年检。主管领导劝他:算了。
张树森只好就算了。
这打击了张树森对红歌的热情,对他的生活影响倒不大,他重新将精力全部投放到律师事务所。
2013年4月11日,张树森告诉记者,这一年来他再没有涉足红歌的活动。不过,他知道很多地方都有人在唱红歌,比如花卉园、杨家坪公园、鹅岭公园等。
“这是一种历史记忆,是历史的烙印。”他对红歌的解释是,“红歌就是歌唱党、歌唱祖国(的歌曲),歌唱我们的新生活。积极、健康、向上的,和谐的歌曲都叫红歌。”
“80后唱周杰伦的歌,字都吐不清,我们不反对,但也不能反对我们唱红歌。”
在他看来,红歌有很强的生命力,一些红歌改编后加了很多新的元素在里面。“歌好不好,要用实践来检验。留下来的都是经典的歌,是正能量。”
在过去的几年间,张树森成为中外媒体追逐的对象。在他律所的官网上,记载着不少诸如“我所律师、红歌研究会会长张树森接受澳大利亚记者采访”之类的消息。
他向这些外媒记者解释着中西文化的差异:红,在西方是不受欢迎的颜色,但在中国是喜庆、吉利、健康向上。
他敢于面对记者尖锐的提问。去年2月,网易在访谈中提出社会上有人说“红歌文化”就是“马屁文化”。张树森的回答是:“我本人从小到现在,如果要说拍马屁,很多人都在笑,他说‘张树森?’你说其他人他可能还相信,张树森的缺点就是不会拍马屁。”
2013年4月,潇湘晨报记者问他当时引导红歌政府是否介入太多,他说“这个我也承认”,而对于在红歌方面的财政开支,他则说不了解。
红歌潮消退
离张树森的律师事务所两三公里之遥的重庆人民广场,曾以大量排练红歌演出而著名,这里也曾举行万人高唱红歌的歌咏会。
2012年3月15日,重庆人民大礼堂管理处贴出一张告示,称要对广场白天唱歌以及夜间群众舞会声音过大的问题“加强管理”,理由是“周边居民多次向我处投诉,反映人民广场白天唱歌以及夜间群众舞会声音过大,严重影响周边群众正常的生活、工作和休息”。
这个告示第二天被传上网络,一时关注者云集,被解读为重庆的一个标志性动作。
2013年4月,潇湘晨报记者在人民广场见到了修改版的告示,明确指出不准在广场唱歌,要唱歌的可跟附近一个社区联系,他们愿意提供场地。
广场一个卖地图的小贩说,现在唱歌的少多了,以前一天都可以看到好多拨唱红歌的队伍。
当时有媒体报道说,人民广场“每天下午2点到6点,都会有数百市民自发地聚在一起传唱红歌,他们用红歌描绘生活的变化,展示自己的精气神,形成了人民广场的‘红歌角"。
最多的一次,是2009年6月18日万人齐聚人民广场唱红歌。这场名为《激情广场》爱国歌曲大家唱的活动,“万名观众自发来到现场,与歌唱家、拉歌方队齐声唱起红歌”。
2013年4月,记者看到人民广场仍然热闹非凡。每到晚上,广场的榕树下,便有老人成群在唱歌,其中大部分是老歌。一位老人告诉记者,唱歌主要是因为爱好,前两年有单位组织,现在是老人自发去唱。
唱红歌的痕迹依然在很多地方存在。在重庆沙坪公园,刻有红歌队名称的木牌仍然竖在树下。
红歌就是歌唱党、歌唱祖国(的歌曲),歌唱我们的新生活。积极、健康、向上的,和谐的歌曲都叫红歌。歌好不好,要用实践来检验。留下来的都是经典的歌,是正能量。80后唱周杰伦的歌,字都吐不清,我们不反对,但也不能反对我们唱红歌。 张树森这样解释红歌和表达对唱红歌的态度
转向与更名
红歌的消退让很多演出公司生意萧条。两三年前,演出公司提供舞台、音响、灯光设备的服务很红火。为承接业务,不少演出公司加盟重庆红歌研究会。而今,这个演出市场急转直下,很多公司只能经营转向。
比较专业的合唱团也曾经是香饽饽,被很多单位邀请代理演出。
重庆北碚区一家叫嘉陵合唱团的指挥李老师告诉记者,他们合唱团是自发形成于8年前。红歌火热时,他们经常被各个乡镇、单位邀请去代唱红歌,出场费一般是几千元。红歌潮消退后,他们恢复到自娱自乐的状态。
北碚区另外一支叫缙云之声的合唱团很有名气,是重庆2011年6月14支进京演出的红歌队之一,那次他们表演的曲目是《红梅赞》。
一个叫易如国的老人当时曾被媒体高度关注。
媒体报道说,6月7日,易如国老人90岁的母亲过世,6月9日凌晨6时许,“他将母亲遗体送上灵车,目送其远去后,掉头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易如国对媒体说:“这次演出,我代表的是重庆三千万人民。如果在这时请假,整个团队肯定会受到影响。从大局出发,我不能拖后腿。”
4月12日,记者在北碚区文化馆了解到,这支合唱团是文化馆老年大学组织的队伍,目前正在排练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文艺比赛。
不过奇怪的是,文化馆一位副馆长说他们没有任何与合唱团的联系方式,而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合唱团成员排练完正散开时,却没有一个人承认是合唱团的成员。
2011年1月、3月,重庆卫视两次改版,变身“红色频道”,一档《天天红歌会》的节目每天准时出现在观众面前。这一年,重庆卫视的收视率排名也从2007年最高的全国第4位跌落至23位。
2012年3月,重庆卫视宣布,此前日播的《天天红歌会》调整为周播,名称改为《周末红歌汇》。重庆卫视一名员工告诉记者,此后不久,这档节目彻底消失。
张树森也不再关注红歌,他决定换点别的文化项目。曾经的重庆红歌研究会所在地的2000多平方米会所,目前正在装修改造,已经更名为树森艺术研究所。张树森的目标是办一所艺术学校,经营书画展览、培训、沙龙等等。
他巨大的办公室里,红歌研究会遗留的物品被收藏起来。大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精气神”的书法横幅,非常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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