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民粹政党4年成第一大“党” 选不合作式参政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原题：“五星运动”：不合作式参政

　　一个喜剧演员领导的民粹主义政党，短短4年就成为意大利议会第一大“党”。因为它的不合作参政方式，意大利组建了国际政坛上史无前例的左中右联合政府。

　　如果去年没有离开“五星运动”，塞尔西凭借在家乡博洛尼亚的竞选经验，很可能已经在意大利上院或下院议政。但如今，塞尔西又重新回到19岁高中毕业后就开始从事的饰品广告业。

　　“"五星运动"代表了同旧政策的彻底决裂，目标就是要把所有的政客都遣散回家，一切从头开始。”塞尔西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她曾见证并参与“五星运动”的成长。

　　塞尔西无疑是“五星运动”领导成员的典型代表：三个孩子的妈妈，41岁，高中毕业但自学多门课程。

　　那个把她开除的“五星运动”创始人格里洛，的确曾这样描绘他理想中的几种意大利议员类型：三个孩子的妈妈，23岁的大学毕业生，工程师。总之，就是要不同于意大利多党制度下腐败、衰老的政客们。

　　喜剧演员和他的好友团

　　64岁的“五星运动”领袖格里洛，白发乖张。

　　1980年代，受过经济学专业训练的格里洛，在意大利身兼喜剧演员、主持人的身份，大胆讽刺、批判充斥意大利政坛的权钱交易、政治丑闻，广为意大利人所熟知。

　　在离开电视圈的1990年代末，格里洛并没有放弃调侃时局，他开始投入当时的新兴网络媒介博客。网络为他迎来了越来越多的粉丝，也聚拢了一批受过高等教育并怀有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刚刚高中毕业，正一边在广告公司打工，一边自学广告课程的塞尔西，就是其中的一个。

　　2005年9月1日，格里洛和40位博客支持者开始“第一次亲密接触”。格里洛说，那是为了“放松、聚会，为更美好的世界分享观点与建议。”他们的讨论题目广泛，涉及科技创新、媒介传播、对消费的批判等。

　　2007年6月，格里洛发起V-day集会运动。运动名字的意大利语含义是：“去你的！”所骂的对象，正是意大利政府的糟糕政策。

　　集会地点在博洛尼亚城。他们收集市民签名，以推动修改选举法，进而让议员不再由政党推选，而是从社区直选。格里洛最终搜集了超过33万个签名，远远超过法定需要的5万个。格里洛的政治首秀获得成功，那次行为方式被学者称为“格里洛主义”。

　　也正是在那次运动中，时年26岁的年轻人法维亚，在家乡博洛尼亚城第一次见到了格里洛。随后的2008年，塞尔西也按耐不住相同志趣的驱动，前来一睹格里洛尊容，并成为格里洛好友团的一分子。

　　从事电影、传媒工作的法维亚和随后加入的塞尔西，很快成为运动的领袖，两人都在之后的地区选举中参选，并成功当选为博洛尼亚市议员。

　　“那时候，我和他很多观点都相近。”法维亚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近年来，(意大利民众对)政策干预的途径被政党们所垄断。格里洛试图打破这种形式，促使年轻人们在社区就能够参与政治(竞选)。”

　　而V-day运动33万人签名的名单，在某种程度上，成为2009年10月“五星运动”正式成立时的“党员”花名册。当然，他们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党员”名单，支持他们的人或许远远超过33万人。

　　公共水资源、稳定的交通、发展、网络畅通、环保主义，这些在“40人会面”中就开始讨论的话题，成为“五星运动”的五个核心要素。

　　作为“五星运动”成员，塞尔西很快目睹了想要推翻的腐败政治。2010年2月，塞尔西的第一次市议员任期还不到半年，就随着市长的辞职而结束。“市长德尔波诺因涉嫌诈骗和贪污而被调查，宣布辞职。”

　　那次漫长的调查历时近两年后，塞尔西才在2011年的市政选举中再次当选市议员。“尽管这段经历短暂，我却意识到，只有加入体制，才能真正对市政决议产生影响。”

　　从2010年到2012年3年地方选举期间，“五星运动”除了逐步在一些地方议会中获得席位，在帕尔玛、米拉等小的市区还以绝对多数票赢得市长的职位。

　　格里洛自己则从不参加任何竞选，因为他涉嫌在1980年代撞人后逃逸。因此，他还表示不在运动内部担任领袖职务，虽然他是事实上的领袖。他的公开职务是“五星运动”发言人。

　　不过，2012年，因为不同意格里洛的管理方式，塞尔西和法维亚离开了“五星运动”。两人都表示，是格里洛让他们走的，并且没有经过内部协商。

　　2013年2月，看守政府总理蒙蒂任期将结束，议会两院面临大选。格里洛带着3名助手，开着自己的房车，巡游意大利大小城市为“五星运动”拉票。

　　“在政见上，五星运动反对现有的权力结构。这迎合了群众对传统政党的精英特权、普遍的低效和腐败的强烈不满。” 意大利米兰大学副教授巴瑞森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特别是2008年意大利以及欧洲开始经济危机之后，民众的不满更加升级。”调查显示，只有5%的意大利人表示，对作为政治制度的政党有些许信任。

　　这让头一次参加全国议会大选的“五星运动”获得25%支持，一举拿下163个席位，成为两院第一大独立“党派”他们只认自己是“运动”，而非本身所反对的政党。

　　不合作的小蟋蟀们

　　在意大利语中，格里洛的名字有“蟋蟀”的意思。舆论按照格里洛调侃政客的风格，一语双关地叫他吱吱叫的“蟋蟀”，而“五星运动”的成员们则被戏称做“小蟋蟀们”。

　　3月15日，是选举议会两院议长的时间。这天，也是“小蟋蟀们”首次进入罗马议会，行使议员的选举权。

　　人们预期，“小蟋蟀们”会像格里洛一样，一身便装入场。但出乎意料，男士们还是遵循意大利议会传统，系上了领带。不过，女士们着装比较随意，有人来不及将孩子送到幼儿园，甚至直接抱到了议席上。“五星运动”在众议院的109个席位中，女性占近1/3。

　　半圆形的议会大厅，座位设置前低后高，“小蟋蟀们”集中坐到了靠后排的中间位置。

　　“既不要靠右，也不要靠左，而是凌驾其上。”“小蟋蟀”赛普利尼对《中国新闻周刊》进一步解释，他们要“在那些政党成员的脖子上面喘气”。当然，为了表明对传统政党政治的抗议，他们自己否定“议员”的称呼，而代以“市民发言人”。

　　他们还拒绝喝议会准备的矿泉水，认为那既不环保又浪费财政。一位议员找到了公共饮用水，但发现一次性杯子是塑料的，也拒绝喝水，表示下次要自己带个杯子来。

　　他们近乎挑剔的新鲜作风，连专为议会雇员服务的小卖部管理员都看不过去。午餐的时候，一位“五星运动”的“市民发言人”就被那位管理员挡在了门外。

　　而中左、中右两大党盟由于“五星运动”的拒不合作，彼此又无法达成共识，在第一天投了大量的空票，导致两院议长选了两天，才选出来两位中左联盟的成员。

　　没有“五星运动”的支持，中左、中右联盟虽分别为议会第一、第二大党派联盟，依然无法独自组建新政府。

　　一开始，“五星运动”在两院的政治言行显得有些政治幼稚，甚至连“要不要支持中左联盟组建政府”这样的基本立场都没有统一。但他们很快就统一回归了自己的原则：不支持任何政党，不同任何政党合作。

　　破天荒的左中右统一战线

　　格里洛曾向总统纳波利塔诺申请单独组阁。在会面中，格里洛表示首先要提升年轻人就业率。但对经济的不了解，以及对单独组阁的坚持，使得这次申请被否决。

　　“有议会而无内阁”，按照法律，理应由总统提名一名总理组阁，或者在大选6个月后宣布解散议会重新选举。但意大利此时连总统也到了重选的时候。

　　选举新总统时，格里洛想出了 “好主意”：先在“五星运动”内部实现直接民主。

　　4月11日，“五星运动”发起网络投票活动，推举“党”内总统候选人。而其他党派，则纷纷在党内推选自己的总统候选人。

　　5天后，网络排名结果揭晓。意大利的电视女记者贾巴内利位居榜首。但贾巴内利很快就表示自己对选举程序不熟悉，放弃资格。随后，网络票选第二的外科医生基诺，也放弃了总统候选人资格。

　　“两位候选人放弃竞选总统，因为他们认为，做好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对运动最好的贡献。” 意大利米兰天主教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卡提拉里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

　　不过，“五星运动”的民主选举被限定在五星运动的核心分子之间，投票者还不足5万人。投票结果也并没有进行清晰地公开，只是在格里洛的博客上公布了一个前九名的名单，连具体的票数都没有。

　　4月20日，罗马议会大厅。总统投票已然经过5轮，仍未有绝对多数票产生。时任总统纳波利塔诺终于表示，接受中左、中右阵营及蒙蒂联盟的请求，成为总统候选人。

　　最终，纳波利塔诺以738票绝对多数票获得连任。而同样年过八旬的罗杜特，作为“五星运动”网络票选第三位的总统候选人，最终落选。

　　由于“五星运动”不合作产生的制衡，意大利政局左、中、右几乎是破天荒地组成了“统一战线”。

　　新总理莱塔也在4月24日接受总统任命，任命来自多个党派的成员为部长，开始组建内阁。莱塔随后开始欧洲之旅，试图说服欧盟相信，意大利经济在这个史无前例的“统一战线”的新政府领导下将很快回春。

　　格里洛则在博客里形容新政府为“一锅乱炖”，并将贝卢斯科尼等几个主要联盟领导人的头像，放到一盆火锅中。(记者 张君荣)

　　作者：张君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