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第23个全国助残日。海曙西河街一家盲人按摩店的技师宛敏保知道这是自己的节日,他想出去走走。来宁波8年了,他很少离开店里,感受这座城市。
起床后,走到门口,他又犹豫了。汽车声、喇叭声、孩童的欢呼声,热闹得让他心惊。黑暗中,仅凭一根拐杖,他能走多远?摸索到门口,站在了离店门3米左右的花坛边,蹲下了身子。这是他最远的活动距离了。问起有什么心愿?宛敏保小心地说:“我真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如果可以,我希望盲道可以走得更顺畅一些。”
通讯员 王洁瑾 记者 王颖 摄影 记者 张培坚
【讲述】
“我不敢出去,走盲道太危险了”
“你好,要下雨了吗?”这是记者来到按摩店,宛敏保说的第一句话。店门口很热闹:对面的水果店里,摆着色彩诱人的水果;隔壁的服装店里,春款服装桃红柳绿地明媚着……这些,宛敏保都感受不到。“我是盲人,全盲,什么都看不到。18岁那年,视网膜脱落,就再也看不到了。”20多年过去,伤痛已经结痂,但说到这里,他仍然忧伤。黑暗世界的痛楚,岂是外人可以想象。44岁的他,已经生了不少白发,看上去也比同龄人要苍老。
“店里的生意,一般要10点后,才陆续有客人来。晚上忙,白天都空的。”
“那会出去走走吗?”
“我能去哪里?”他有些忧伤,“我不想给店里添麻烦。如果出门有个碰撞,自己麻烦,店里也麻烦。”
他是个克制而内敛的人,可是,那种无奈与忧伤,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店里有两层,100个平方,平时,都在店里。按摩在店里,吃饭在店里,住也在店里。”老板娘说,对宛敏保来说,8年来,除了极偶尔地去了一趟天一广场,宛敏保的活动范围就是店里的100平方米。
“我有去门口的。”说着,宛敏保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摸墙壁。终于,摸到了墙,摸索着往外走。大概3米外,是一个花坛,他蹲下来,俯下身子,深深地嗅了一口,回头说了一句:“这是早上的味道吧,真好闻。”他想再往外走走,犹豫后,还是放弃了。
蹲了10分钟左右,宛敏保摸索着折回店里。他说:“我真的不是内向的人,也不是现在所说的宅男。只是,盲道太危险了,走盲道会被撞到的,所以我不敢出去。”
【体验】
走了不到100米,盲道突然就没了
“宛师傅,你别怕,我扶着你出去走一下吧。”记者建议道。
“要不,就往外走几步吧。”犹豫之后,他答应了,还带上了拐杖。
他右手拿拐杖,敲打着走到花坛边。
“师傅,来,再走两步,就是盲道了。”
他说:“好。”可是,他并不放心,走一步,又用拐杖来敲、摸索,“走盲道,也要很当心的。”
尽管记者再三保证会告诉他路况,他仍是半信半疑。
走了10步,有个中年妇女说:“师傅,等等,我捡下狗粪。”
宛敏保笑了:“宁波人总是很心善的。”
再走了5步,宛敏保停住了,他用拐杖反复敲打:“盲道呢,怎么没有了啊?”
记者低头发现,这里的盲道被窨井盖给“坑”了,两块本应挨着成一条线的盲道地砖,被摆成了90度。
“这很常见的。做这个的,不是盲人。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不小心,会让我们很麻烦。”在记者的搀扶下,走过了这两块地砖。
宛敏保又迷失了,他的拐杖,再也寻不到盲道。他想起来:“是啊,这条街的右边,只有这一小段路有盲道,往鼓楼那边的几百米都没有盲道的。”
这段有盲道的距离,目测不到100米。
200来米的盲道“步步惊心”
和马路这侧仅有不到100米盲道相比,西河街靠近中央花园这一侧都铺有盲道。
记者扶着宛敏保过马路,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走,伸出拐杖去敲打,找到了盲道。才走了8步,就有障碍。一个收废品的老人,正在人行道上打包纸箱,盲道被占了。
又走了14步,盲道被一个垃圾桶占了。
走了7步,路又被挡着了,一辆电瓶车停在盲道上。
走了20米左右,盲道有个90米左右的拐弯;再走10步之后,又是90度的拐弯。
往前走,来必堡门口停着两辆电瓶车,盲道又被占了。这时,宛敏保脸上已露出了沮丧的神情:“我们这样拄着拐杖出来,找盲道,万一敲到别人的车,会被说的。我们就不应该出来。”
再往前走几米,西河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台后面,又是电瓶车占着盲道。
“嘭”的一声,拐杖碰到了电线杆。这根电线杆,离盲道只有10厘米左右的距离。“电线杆、公交车站牌,往往都挨着盲道很近,很容易撞到的。特别是肩膀这里。”宛敏保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这盲道,真不适合我们盲人走。”
到这里,他大概走了200来米。记者往前面看去,也有汽车停在了盲道上。
店里的老板娘说,一天中这个时间段,是盲道被占最少的。如果是吃饭的点,很多电瓶车、汽车都停上了盲道。
延伸
盲人朋友列举
宁波盲道五大问题
42岁的储国宝,是宛敏保的同事。和宛敏保相比,他没那么“宅”。出门相对多些,所以他对盲道的感触也更深:“经常会纠结于走不走盲道。按理说走盲道安全。事实上,一些路段的盲道太不安全。”
宛敏保、储国宝和他们的同事,总结了宁波盲道现在存在的主要问题:
一是很多路段没有设置盲道。
二是盲道突然中断,或者走着走着就到了死胡同、花坛、灌木丛。
三是盲道被占严重。
四是盲道经常歪歪扭扭,不规范。特别碰到井盖多,往往盲道不是中断了,就是盲道地砖被错开摆放。
五是电线杆等有时直接竖在盲道上,或离盲道很近。
昨天,记者采访到了8位盲人,他们都说曾经在盲道上受过伤。“撞上小汽车和电瓶车,最多受点小伤,最怕的是撞到货车,这么高,一下子就撞蒙了。”徐师傅说,自己在百丈东路一带因撞上货车受伤,之后就几乎再没走过盲道了。
记者也了解到一组数据:宁波市共有视力残疾人4.8万人,城市主要道路上已累计建设盲道450多公里。可是,盲道被侵占、阻挡、破坏的现象仍然很严重,很多路段的盲道甚至形同虚设。
盲道不是施舍
是尊重与关爱
什么是美好家园?我想,这不仅指碧水蓝天、空气洁净、街景有序。盲人能安心、放心、舒心地走盲道,就是一个起码的标准。
当宛敏保说,来宁波8年,一般每天最大的活动范围是店门口3米外的花坛,我是难过的。
当储宝国说“碰伤自己是小事,碰到车子就麻烦了”,我是羞愧的。
明明是我们这些视力正常的人,工作没有做细致,导致盲道设置不规范;明明是我们为图一时方便,占用了盲道;明明是我们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反过来,他们却克制而内疚地说:“是我们不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的确,盲人是城市中的少数群体,也是弱势群体。正因为他们的世界只有夜的黑,我们才更应该保证他们享有盲道,不是吗?
盲道,不是施舍,不是给予,是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尊重与关爱,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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