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纪委约谈机关纪检官员：一对一交流10年首次

　　从今年1月份中纪委书记王岐山提出“当前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的反腐新思路,5个月以来，中纪委频频出手,打出一套查办、约谈、巡视、抽查、信息公开，环环相扣的密集“组合拳”。

　　与此同时，中纪委近期正在进行一系列的内部工作机构改革，加强案件具体查办机构的力量。一位接近中央纪委的廉政问题专家告诉早报记者，具体措施包括在原来具体负责案件查办的8个纪检监察室基础上，再增加一些新的办案力量；同时也对某些内设机构进行了优化重组。这一内部机构改革的目标是，服务于“目前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这一新的思路，力量该加强的加强，该合并的合并。

　　早报记者 陈良飞 黄志强

　　实习生 马英之

　　中央纪委“出拳”频率渐高，且祭出“组合拳”的意味浓厚。

　　从年初的1月份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提出“当前以治标为主”的反腐新思路，到宣誓开展领导干部个人事项报告抽查核实工作；从严厉查办省部级涉贪官员，到及时披露中央纪委办案信息；从首次一对一约谈派驻到中央和国家机关的纪检组组长、纪委书记到要求中央巡视组当好党中央的“千里眼”，并创新方式方法；从正在研究全国层面的抽查方案，到要求巡视组对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进行抽查，5个月来，中央纪委频频出手。

　　查办、约谈、巡视、抽查、信息公开，环环相扣，中纪委打出一套密集“组合拳”，其效果也为外界所期待。

　　密集祭出“组合拳”

　　这套“组合拳”其来有自。

　　今年1月23日，在中央纪委委员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研讨班上，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强调，要深刻认识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的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坚持标本兼治，当前要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

　　在之前各级纪检部门多反复强调“三个更加注重”在更加注重治本、更加注重预防、更加注重制度建设的背景下，王岐山“当前要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的新提法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大家更为关注的是，在“以治标为主”的新形势下，新一届中央纪委将出台哪些具体举措，以遏制腐败高发态势。

　　事实上，在同一日（1月23日）发布的十八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公报上，这一举措已初现端倪。公报要求严格执行廉洁从政有关规定，纠正以权谋私行为。认真执行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制度，并开展抽查核实工作。

　　但如何“开展抽查核实工作”，公报并未明示。随后，广东、上海等地开始试点抽查干部申报财产情况。

　　今年3月，广州市纪委表示，南沙区的领导干部重大事项申报工作将加大抽查核实力度，初步考虑按照15%的比例进行。

　　广州市纪委新闻发言人梅河清解释，15%的抽查率只是初步拟定，选择这一比例的原因是考虑到如果比例设定太高，抽查核实的工作太大，纪检部门的人力难以承担，而如果比例设定太低，则起不到震慑作用。

　　随后的4月初，上海也规定试行开展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材料的抽查核实工作。抽查核实对象拟扩大为部分市管干部和所有拟新提任为市管干部的人员；抽查核实内容拟扩大为目前要求领导干部申报的全部内容。

　　据此前媒体报道，中央纪委正在研究全国层面的抽查方案，但出台时间尚未确定。尽管总体方案尚未出台，王岐山已经要求在巡视工作上先做起来，对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进行抽查。

　　在5月17日的中央巡视工作动员暨培训会议上，王岐山要求巡视工作要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创新方式方法。中央巡视组要紧紧依靠各级党委，密切联系群众，拓宽发现问题的渠道和途径。要关口前移，“下沉一级”了解干部情况，对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进行抽查，提高巡视的针对性和有效性。

　　事实上，这一被外界视为新的巡视工作手段早已有明文规定。2010年出台《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中明确，纪检机关、组织人事部门接到有关举报或者在干部考核考察、巡视等工作中群众对领导干部涉及个人有关事项的问题反应突出的，按照干部管理权限，经纪检机关、组织人士部门主要负责人批准，可以对有关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材料进行调查核实。

　　王岐山还要求中央巡视组要明确自身定位，履行监督责任，当好党中央的“千里眼”，找出“老虎”和“苍蝇”，对违纪违法问题早发现、早报告。这被外界解读为中央巡视组巡视重心的重大转移，由“相对全面”回归其最主要的职能：发现和反映违法违纪线索。

　　2009年1月，时任中纪委副书记干以胜在中纪委新闻会上介绍，陈良宇、侯伍杰、徐国健、李宝金、杜世成、何闽旭等案件的部分线索，就是由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巡视组在巡视中所发现的。

　　就在王岐山此番讲话的5天前（5月12日），中央纪委通过新华网证实，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这是今年全部“两会”后，中央纪委对外宣布的第一个省部级落马官员。

　　从提出反腐新思路，到宣布开展领导干部个人事项报告抽查核实工作；从严厉查办省部级涉贪官员，到要求中央巡视组当好党中央的“千里眼”，并创新方式方法，中央纪委正打出一套环环相扣的“组合拳”。

　　加强内部办案力量

　　中央纪委要求巡视工作要创新方式方法，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约谈就是中央纪委工作方式方法的一项创新。《中国纪检监察报》报道，4月22日至26日的5天时间里，包括王岐山在内的中央纪委监察部领导班子成员，就落实八项规定分别约谈了53位派驻到中央和国家机关的纪检组组长、纪委书记。对于不少派驻纪检组长（纪委书记）来说，这样“被请到办公室，面对面、一对一交流式的汇报还是10年来的第一次”。

　　“约谈的是纪检组组长，绷紧的却是我们全机关的‘弦’。”国资委党委书记强卫东后来回忆，约谈结束后回到国资委，他才知道这次约谈牵动了国资委机关所有人的心，“尽管约谈的是我们这些纪检组组长、纪委书记，但触动的，是我们驻在部门的一把手，提醒、警示的是党组、党委。接到约谈通知，我就找到我们国资委党委书记汇报。我认为，警示正是约谈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在与53位派驻中央和国家机关各部委纪检组组长、纪委书记约谈之后，中央纪委领导已开始约谈中央纪委委员和省(区、市)纪委书记。

　　另据早报记者了解，除了打出一套“查办、约谈、巡视、抽查”等环环相扣的“组合拳”，中央纪委近期也在进行内部工作机构的调整。

　　一位接近中央纪委的廉政问题专家告诉早报记者，为了因应今年年初王岐山书记提出的“当前要以治标为主”的新思路，中央纪委近期正在进行一系列的内部工作机构改革，加强案件具体查办机构的力量。

　　该名专家说，具体措施包括在原来具体负责案件查办的8个纪检监察室基础上，再增加一些新的办案力量；同时也对某些内设机构进行了优化重组。这一内部机构改革的目标是，服务于“目前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这一新的思路，力量该加强的加强，该合并的合并。

　　根据监察部网站3月13日公布的内设机构框图，中央纪委监察部目前共有27个内设机构，除了8个纪检监察室，还有办公厅、监察综合室、预防腐败室、研究室、宣传教育室、案件审理室、案件监督管理室、执法监察室、信访室等19个内部机构。

　　和十七届中央纪委一样，现任中央纪委，也就是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继续维持了“一正八副”的架构，中央纪委书记由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王岐山兼任，副书记分别为赵洪祝、黄树贤、李玉赋、杜金才、吴玉良、张军、陈文清和王伟。其中赵洪祝还担任中央书记处书记一职，黄树贤兼任监察部部长一职，其余副书记也均具有在中央、地方纪委或司法系统长期工作的经验。

　　5月21日，国内媒体根据国务院三峡办官网信息报道，担任中央纪委副书记仅六个月的王伟近日履新国务院三峡建设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党组成员，并明确为正部长级。

　　“个人报告关键在核查”

　　在官员财产申报公示制度迟迟未能出台的背景下，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制度一直被视为官员财产申报制度的初步探索和过渡方案，格外引起外界注意。

　　这一制度设立距今已有16年。

　　1997年1月31日，经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1997年1月31日印发《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重大事项的规定》，要求报告副县(处)级以上干部本人、配偶、共同生活的子女营建、买卖、出租私房和参加集资建房情况，参与操办的本人及近亲属婚丧喜庆事宜的办理情况，本人、子女与外国人通婚，配偶、子女出国(境)定居的情况等6项重大事项。

　　这项规定要求领导干部报告的还是“个人重大事项”，而不是后来范围更为广泛的“有关事项”。在当时规定的“个人重大事项”中，家庭收入、本人投资情况乃至本人婚姻变化情况等事项均未列入。

　　2004年，根据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精神要求，中央纪委开始对《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重大事项的规定》进行修订。2006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党员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

　　2006年的规定很快又不能完全适应现实的需要，亟须修订。2010年5月26日，中办、国办再一次联合印发《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在这份更为详细的规定中，领导干部的范围还是同1997年的规定一样，限定在副县处级以上干部，但是要求报告的个人事项猛增，涵盖了领导个人收入、房产、本人、配偶、子女移居国(境)外、从业、经商、投资情况等14项有关事项。  根据这一规定，领导干部应当于每年1月31日前集中报告一次上一年度的个人事项，对于本人婚姻变化情况、因私出国（境）等情况，领导干部应在事后30日内及时报告。新任领导干部应当在符合报告条件后30日内按照本规定报告个人有关事项。

　　对于个人有关事项报告的受理，根据规定，属于本单位管理的领导干部，材料由本人密封并在信封上签名后，交所在党委（党组）组织人事部门；不属于本单位管理的领导干部，材料经所在单位主要负责人审签后，由本人密封并在信封上签名，交所在党委（党组）组织人事部门转交上一级或其他有干部管理权限的组织人事部门。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廉洁研究与教育中心主任任建明注意到，根据有关规定，我国从1997年开始的历年的领导干部个人重大（有关）事项报告，并没有授权任何机构去监督或者审查，只有等到这个官员被查之后，才由纪委去了解这个官员当时是怎么申报的。

　　任建明说，不管是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制度还是官员财产申报制度，实际上都包括申报、公示、监督（内部审查、外部监督）、问责四个环节，缺一不可。

 　　 "这一报告的关键就在于核查，如果没有内、外部的监督、审查，这一报告就会成为一纸空文。"任建明说，"非但起不到反腐的作用，还会使民众对于制度的信任度下降。"

　　毫无疑问，中央纪委决定开展抽查核实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的工作，正是落实这一制度的重大举措。

　　纪委"去神秘化"

　　近年来，在查办案件的披露上，长久以来以"神秘"著称的中央纪委乃至地方纪委也逐渐揭开面纱，越来越多地走向了台前，尽管步履还略带谨慎。

　　这些"去神秘化"、公开化的具体举措包括：举办新闻发布会、通过媒体及时披露查办案件及其进展，公开内设机构、公开信访举报、查办案件、办理政纪申诉案件工作程序等。这些举措中，有的行之有年，有的才刚刚起步。

　　一个"去神秘化"的典型例证是，今年3月13日，监察部网站首次公布了中央纪委监察部内设机构框图和纪检监察机关处理信访举报、查办案件、办理政纪申诉案件等工作程序框图。略显遗憾的是，内设机构框图并未对八大纪检监察室分管的具体中央部门、省份作出具体说明。

　　监察部称，推进网上信息公开，是纪检监察机关接受人民群众和社会各界监督的具体举措。通过图示化公开解读相关法律法规，使广大网友了解有关规定，方便群众举报，维护自身利益，这对于促进依法监督、依法监察，都具有重要意义。

　　除了公布内设机构图，中央纪委"去神秘化"的一个最新例证是5月7日中央纪委信访室正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专员兼副主任张少龙等人做客人民网。这是中央纪委信访室首次"亮相"网络访谈，相关负责人系统介绍了中央纪委信访室的工作职责、信访举报工作的流程、纪检监察机关接受举报的渠道、办理群众举报的方式、近年来群众举报特别是网络举报的情况等，并就网民关注的如何保护举报人等热点话题进行了回应。

　　在访谈中，张少龙表示，各级纪检监察机关要坚决杜绝一切"拦卡堵截"上访群众的错误做法，严禁到来访接待场所和公共场所拦截正常上访群众。《中国纪检监察报》也专门发文称，这次在线访谈受好评。

　　长期从事时政报道的资深媒体人马昌博感觉到，这一变化发生在2006年。当年9月，时任中央纪委秘书长干以胜第一次以主发布人的身份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马昌博还记得，到了2007年前后，中央纪委的新闻发布就已经算开放了，"当时中纪委是少有的邀请了很多都市类报纸的大机关，虽然通知记者开会的时候，来电号码还是不显示的"。

　　2007年的时候，中央纪委搞了一次大规模"媒体公关"，邀请了20多家境外媒体的记者参观中纪委大楼，范围包括了保存"中央纪委最高机密"的档案馆——里面藏着自1979年10月中纪委恢复至今查办的所有6万卷案件卷宗。

　　 除了"介绍自己"的新闻发布会外，社会民众最关心的还是中央纪委对"正在调查谁"的信息及时披露。

　　马昌博认为，对查处信息的及时公开最早应该是2006年9月公布正在调查陈良宇，不过当时应是特例，直到后来原广东省政协主席陈绍基案、原深圳市市长许宗衡案都是在"调查期间"对外公布后，公众才发现中央纪委果然做了改变，"在此前，哪怕人们再猜测纷纷，也都是在中央纪委侦办完毕移交司法系统后外界才确定"。

　　在马昌博看来，2013年5月对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被调查"一事的公开确认，亦是对中纪委近年来试图日益透明的再次延续。

　　在地方纪委通报案情方面，广东省是做得比较好的省份。2012年以来，广东省纪委越来越愿意通过自己的官方网站广东纪检监察网主动发布该省副厅级以上官员遭查处的信息。其最近一次发布官员遭查处信息是在5月10日。当天，广东省纪委证实，肇庆市委常委刘龙平，因涉嫌严重违纪，于近日接受组织调查。

　　去年年底曾实名举报刘铁男涉嫌贪腐的资深法治记者罗昌平也清晰感受到了近10年来媒体对高官落马新闻的报道变迁。

　　罗昌平曾与一位从事过多年法治报道的媒体领导交流并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看法：现在关于高官落马报道的时间越来越提前了，就在2005年以前，绝大多数高官落马的新闻，媒体要到法院宣判后才进行报道，现在很多都是在接受调查期间就进行大篇幅报道了。

　　中央纪委披露案件的时间点也不再一律等到移送司法机关时。罗昌平注意到，最近5年来，遇到高官"接受组织调查"时，新华网会在第一时间发布一句话新闻，等到"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时，也会发布一则新闻，文字会比确认"接受组织调查"时稍多一些。

　　5月12日，新华网发布一则消息："记者从中央纪委获悉，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短短40个字从官方证实刘铁男落马的消息。

　　不过，罗昌平也表示，除了这两个时间节点，媒体很难及时获悉某一个高官的案件在某个时间进入了什么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