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前发言人：行政首长是第一发言人或成趋势

　　晚报记者 张建群 报道

　　十年，五人，三个时期。焦扬自然处在上海市政府新闻发言人制度的开创期。继任者陈启伟说自己应该是发展期。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自媒体压力下，现任发言人徐威则属于拓展期。

　　本报记者日前对三位上海“当家发言人”进行专访，追问在信息多元庞杂的今天，政府新闻发言人该如何“代言政府”。

　　焦扬:发言人不需要作秀，“诚实”是底线

　　作为全国第一位省级政府新闻发言人，焦扬曾被喻为“上海的一张名片”。有人甚至评价说“上海有两朵市花，一朵是白玉兰，另一朵是焦扬”。 2008年初，焦扬正式卸任这一岗位，目前为上海市妇联主席。面对记者的采访，她道出那五年经历留下的最大感悟是：“新闻发言人要有大局意识、准确定位、诚实态度以及平和心态，最基本底线就是诚实和准确。 ”

　　对于政府新闻发言人的定位，焦扬认为，发言人不是领导，是一个中介体；发言人不是政治家，只是一个职务安排，不需要作秀；发言人不是学者，学者应该多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发言人必须忠实传达授权于你的机构机关的意志。

　　焦扬还一再谈及“学习”的重要。 “如果没有一桶水，怎么敢面对记者端出一碗水。”担任新闻发言人期间，她白天要参加各种会议，晚上要研究政策，查阅材料，每天都很晚才放下工作。“既然当了发言人，如果这个不知道，那个也回避，那怎么行？新闻发言人是一个桥梁，你展示的是政府形象，不是你个人的形象。 ”

　　一些发言人由于言辞不当引发争议，发言人坚守的底线应该在哪里？ “诚实是发言人的底线。我不对记者说‘不’，不代表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绝不能说假话。在互联网时代，面对受众需求、监督、挑剔，要顺应时代发展的趋势，把新闻发言人制度建设得更好。有人说发言人是‘高危行业’，在我看来，用心尽责，高危不危。 ”

　　“围绕发言人的话题一直有，什么发言不是花瓶，不是化妆师为政府涂脂抹粉。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严格来讲，发言人要对授权给你的机关负责。有些问题可以用技巧和智慧化解掉。”焦扬一贯以亲和微笑示人，她说自己没有说过“无可奉告”，但是并非表明这个词语不能说，真的不能说的时候就是“无可奉告”。政府在必须和可能之间、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之间、大多数人利益和少数人利益之间，要找到一个平衡点和结合点。“所以，发言人要心中有度，收放自如。但是，如果大家觉得你‘捣浆糊’，这个发言人职务就可以不做了。 ”

　　新闻发言人的个性和个人魅力重要吗？焦扬认为，风采、风度、幽默等，对自己而言不是那么重要。对于新闻发言人来说，“准确”二字是第一位，后面才有表达流畅、形态优雅、语言幽默等。有了“准确”这个“1”，后面这些“0”才有意义，才能加分。

　　谈到上海率先推出的新闻发言人制度，焦扬表示，上海市政府推出新闻发言人制度是顺应大势，引来一片喝彩，这喝彩不是送给新闻发言人的，是送给上海政府的，自己只不过作为一个符号推出来了。 “有学者认为，这是制度创新中迈出了一大步，在政治民主建设中迈出了一大步。这个评价是非常高的。不审势则宽严皆误，所以要顺势而为，用心做好。 ”

　　“对于我来说，做过新闻发言人，在政府推进信息公开透明、建设服务型政府的进程中，能够做一些微薄的、该做的事情，发挥了一些正能量，这就是很大的安慰了。 ”

　　陈启伟: “行政首长是第一发言人”或成趋势

　　陈启伟当市政府新闻发言人有四年多时间，于2011年卸任。如今，他又重归自己所钟爱的媒体岗位，担任《新民晚报》总编辑。在那四年多里，陈启伟“摊上不少大事”，也经受了锻炼和考验。对于新闻发言人制度走过十年，今后会有什么新趋势？他认为，下一步可能会向行政首长是 “第一新闻发言人”方向转化。如果能够实现，对新闻发布制度将是一大推进。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见，可行性又有多大？ “现在很多政府部门的新闻发言人不是行政首长，不是第一把手。带来的弱点是，比如他只是负责某个条线的副局长，在被媒体问及另一个条线问题时，往往心里没有底。能够全面掌握情况的，就是一把手行政首长。 ”

　　陈启伟还表示，虽然推进需要时间，但是他每次给委办局新闻发言人培训时能感觉到，大家对此是重视的，这就是一个好的趋势。据介绍，香港目前实行的就是这种对外发言形式，并为发言人配备了一个庞大的团队，为其提供一系列的服务，包括组织媒体等。

　　担任了四年多的市政府新闻发言人，陈启伟说自己遇上了应对突发事件最多的阶段。其中有三年，年年有大事，2009年的闵行倒楼，2010年的静安大火，2011年他卸任之前上海又发生了地铁十号线追尾事故。而及时的新闻发布，坦诚客观的态度，也让人们感知到上海对这些事故的稳妥善后。

　　地铁追尾事件是下午2：45左右发生，晚上8点就召开了市政府新闻发布会。即使时间再紧急，发布会之前，陈启伟及其团队都会抓紧时间了解进展情况。“那天，申通地铁方面说，其它没有问题，只有一个，事故原因当天晚上他们已经查到，但还要经过专家的认定，现在就发布出去太随意了，不太妥当。他们说只有这个问题今晚不能对记者发布。 ”当晚发布会上，陈启伟开宗明义说，有关这次追尾事故的原因，正在调查当中，不在今晚的发布范围之内，有了结果之后会第一时间公布。“这样，记者和我们相互之间有个理解。事先不做好准备，仓促面对媒体，被问到了又不回答，反而让人感到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

　　就在陈启伟在任的那些年里，在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和推动之下，全市45个委办局和17个区县，都建立了新闻发布制度。“市政府和委办局、各区县的新闻发布工作，应该是有层次的。同时，在这几年，市政府新闻办和政府委办局进行了不少培训，提高了政府在突发事件中的应对水平和整体素质。 ”

　　新闻发言人究竟该怎么和媒体打交道？凭着20多年的媒体从业经验，陈启伟在为委办局领导和新闻发言人上课培训时表示：“如果一时没有掌握情况，要坦诚相待，千万不能自己编个说法。对于政府部门来讲，接受记者采访，是媒体给了一个机会。否则，就会出现盲人摸象，记者摸到什么就写什么，造成不全面。 ”

　　陈启伟曾经打趣地说了个想法，但也是他的心里话：“政府新闻办全称可以再加两个字‘服务’，叫做‘新闻服务办公室’。服务的是两头，一是服务政府的各个部门，另外就是服务媒体。这样，才能做好新闻发布工作。 ”

　　徐威:政府信息公开越多，发言人压力就越低

　　现任市政府新闻发言人徐威也是媒体人出身。 2011年接替陈启伟担任此职之前，他已在上海世博局新闻发言人位子上干了4年。对于如何做好发言人的角色，徐威表示：“发言人制度最重要的一块，首先还是政府实体部门的工作如何。政府部门讲清道理和做好工作，都是同等重要的。 ”

　　“比如这次的H7N9禽流感疫情，社会关注度高，新闻发布密集，老百姓很关心政府信息发布的情况，其实质是关注政府实体部门的工作情况。上海及时关闭活禽市场停止交易等举措是新闻发布重要的内容。高质量的实体工作是新闻发布工作最重要的支撑。 ”

　　据介绍，上海近年来特别强调，重大事件发生时，其信息发布的“第一责任人”是实体工作部门的负责人。而这一点，也推动了委办局必须更多地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形成一种“倒逼机制”。徐威认为，这十年，上海新闻发布制度的成效已经逐渐显示出来。政府部门负责人更多意识到，沟通受众，接受采访，答疑解惑，是他们工作很重要的一部分。

　　近来发言人时常成为话题，如何看待在敏感时刻的一种表态？徐威认为：“新闻发言人代表的不是个人，代表的是授权给你的政府，所以要谨言慎行、举止要得当。新闻发言人是不是‘高危行业’，取决于实体工作，取决于政府信息公开的体系，政府信息公开的能力。这些方面工作越来越强，新闻发言人的压力就会越来越低。政府信息越公开，老百姓的宽容度也会越来越大。 ”

　　在当下的互联网环境下，随着微博等自媒体的广泛应用，各种言论传播速度呈几何级增长。徐威认为，“上海发布”等政务微博已经成为新闻发言人制度的一部分了。微博互动性强，并且非常快捷。在这次H7N9禽流感疫情期间，有关确诊病人等数据，“上海发布”往往是第一时间发布的。

　　官方微博发布和现场发布会该如何协同？徐威介绍，它们是两种形式，互相并不矛盾。现场发布会比较权威正式，媒体记者带着问题而来，可以面对面提问，通过答问挖掘更多信息。 “上海发布”微博快捷便利，能在第一时间迅速传播。这次的H7N9疫情中，新闻发布会和“上海发布”微直播同步，成为一个非常有效的平台。 “官方政务微博的发布，是一种有益的拓展。市政府发布会不可能一直开，有些内容也不一定需要开发布会。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政务微博平台可以第一时间传递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