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1日,陈生(右)和陆步轩(左)受北大原校长许智宏(中)邀请回北大演讲。 (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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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深度记者 刘帅
2013年似乎是毕业生“最难就业年”。截至5月1日,北京地区高校毕业生签约率约为33.6%,而十年前,就业率高达89.68%。
也是在十年前,北大毕业的陆步轩在西安摆摊卖猪肉,舆论哗然;十年后,还坚持卖猪肉的陆步轩被请回北大,给即将毕业的师弟师妹分享创业经历,感慨“人生最大的成功就是不成功”。
十年间,高校毕业生已激增至今年的700万,社会对学历、工作的认知有了深刻变化。同是北大“猪肉佬”的陈生笑言:“人人争做人上人,谁去做人下人?”
迈过给北大丢脸的坎
4月12日,“北大屠夫”陆步轩和陈生同睡一屋,陈生告诉陆步轩他内心如水般平稳,躺下两三分钟就能熟睡。陆步轩对此持怀疑态度,熄灯后,特地趴到陈生面前看他是否熟睡。
就在前一天,两人重回北大,登上职业素养大讲堂演讲。陆步轩第一句话就说,“我给母校丢了脸,抹了黑,我是反面教材。”
12日,《北大卖猪肉校友讲创业:我给母校丢了脸》的新闻在网上被四处转载。陆步轩上次被媒体集中关注,还是2003年那则《北大才子长安街头卖猪肉》的社会新闻。
陆步轩坦言,10年前被报道时,就感觉“给母校丢了脸”,但10年了还没迈过那道自感丢脸的坎儿吗?在央视《看见》栏目中面对主持人的追问,如今“敢于自我解剖”的陆步轩称已迈过。
在陈生看来,陆步轩的生活惬意,温馨,他是打心底里羡慕。
因为广泛的社会关注,陆步轩2004年进入长安区档案馆工作,后来还出版了《屠夫看世界》。用陈生的话说,学地方语言的陆步轩既有了用武之地,还身兼广州屠夫学校名誉校长,做公益演讲,并乐在其中。“可能北大等名校一半毕业生的生活都无法与他比。”私底下,陈生每年还给陆步轩寄去自产的150瓶酒供品尝。
陆步轩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妻子孩子热炕头,三两小酒伴着笔耕。“成功与幸福很难简单地用财富来衡量。”现在身家40亿的陈生说,“重要的是看自己是否喜欢这种生活,享受这种生活。”
谁去做人下人?
因“北大”和“猪肉”,身为广东壹号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暨壹号土猪创始人,陈生与陆步轩两个人的生活交汇在一起。
两人北大毕业后,均做过公务员,下过海,也遇到过挫折。以世俗眼光看,陈生似乎更为成功,他的公司已发展了超过500家连锁店,年营业额超过5亿元。
尽管是养猪,但陈生说自己期望值很低,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给北大丢脸。
按陈生的理解,大学早已由精英教育转向了平民教育。“现在每年有10万多人出国留学,他们能人人都很有建树吗?每年毕业生六七百万,都去当人上人,谁去做人下人呢?”
2008年,陈生的壹号土猪连锁店招聘吸引了1300多名研究生来应聘。据陈生透露,目前公司里做市场的人七成是大专或本科毕业。而他一朋友的公司在招聘时,给农民工的待遇为月工资2500元,大学生仅有1800元。
回到20年前,刚毕业被分配到广州教育学院,报到当天,陈生就给北大写信说自己不适合当老师。几天后,他拿着北大的回信请求当地政府另外给分配岗位,然后他就轻易地调到了广州市委办公厅。
一进入体制内,陈生觉得公务员也不适合自己,他又蠢蠢欲动。后来从湛江市委办公厅辞职时,陈母还跑来闹,“但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听她的,还是辞了。”无论如何,陈生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弃官后,他一心经商。起初还摸不着头脑,什么都做,卖过菜,倒过货,做过饮料、酒、房地产等。他的房地产公司曾经做到湛江第一,但因为经常要看房管部门小科员的脸色,就干脆不做了。
相比之下,陆步轩似乎没这么从容和顺遂。曾经的县文科状元被寄予厚望,父亲为此设宴招待全村人,笃定陆步轩北大毕业后会像古代进士一样享高官厚禄。然而,陆步轩毕业分配的工作却连一个编制都没有,后来的生活也磕磕绊绊。
陈生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父母绝大多数没上过学,所以对子女期待极高。不过相比2003年陆步轩卖猪肉被报道出来时,现在的社会环境已经宽容多了。
剑桥大学社会学博士胡扬说,在以前相对封闭的社会体系里面,尤其是知识经济的初期,教育是作为一个重要的改变个人命运的渠道,现在已不这样。
如今,陈生的大学同班同学有的做到副部级,有的却只做到科级干部,这种悬殊,陈生也觉得理所当然。
学位在“通货膨胀”
陈生告诉记者,自己其实由衷佩服陆步轩。非典那年,陆步轩的猪肉档就能入账几十万元,相比其他北大毕业生,他的收入已算是中等偏上。
“我的公司虽大,单店每天销售量也就在一两头(猪),而陆步轩却达到单店12头,估计是全国单店销售量最高的。”于是,陈生每年都请陆步轩来广州给自己的屠夫学校学生上课。
而在2003年陆步轩卖猪肉被热议后,倒有许多毕业生由此开窍,步陆步轩后尘。“给母校丢脸”的大学毕业生开始不断涌现:扬州大学毕业生赵昌斌卖水果,大学生吴亮卖煎饼……
在辞掉一家事业单位的工作后,西南大学毕业生王玉明如今在济南开店卖菜,他解释说,在事业单位上班,生活并不充实,而卖菜虽然辛苦,但乐在其中,“我就想闯一闯,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北大原校长许智宏已经为此辩解:北大毕业生既可以当国家领导人、科学家,也可以养鸡,卖猪。
胡扬则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小学的时候觉得读了本科就能进成功的门,中学的时候发现门槛提高到了研究生,上了大学发现要读博士。这个有点学位‘通货膨胀’的意思。个人自然成长的速度和中国社会发展的速度中间出现了这样一个‘追不上’的情况。”
在这现象背后,他看到的是教育机构在市场经济背景下慢慢市场化,教育变成一种市场投资选择,但主流教育仍以“学术训练”为中心,这种脱节让对教育抱有“投资”想法的人,可能越来越失望。
“现在学生就业难,并不是工作难找,有时更多的是自己并未放下身段。”胡扬说。山东师范大学一位毕业生告诉记者,自己也得到过私企的工作机会,但“我想我要么进国企,要么去银行,最好当公务员,其他工作不会选择。”
如果更多人选择从事“屠狗辈”的职业,胡扬觉得,这不仅会促进就业,还对整体经济有利。
而陆步轩始终认为自己干这行最起码守住了做人的底线。陈生在4月11日的北大演讲中如此总结他和陆步轩这对“卖猪肉二人组”:“演员不仅有漂亮的,还有赵本山、潘长江那种长得不好看的丑角,我们就是北大的丑角。我们没自杀、没跳楼、没出国,我们是正面的。”
陈生最后劝告创业的学生,不要选择那些已经达成共识的赚钱行业,而要选择那些冷门的。冷门行业机会更多,也允许你犯错,“热门行业你甚至竞争不过一个个体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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