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成都6月28日电(记者吴晓颖)羌山脚下,安昌河畔,一个离去的背影始终没有走出北川群众的视线……他,就是四川北川县原副县长兰辉。
2013年5月23日下午,带病下乡工作的兰辉意外坠崖离世,殁年仅48岁。
18岁参加工作,从教师到团县委书记,从通口镇党委书记到县史志办主任、县政府办主任,再到副县长,从未离开过北川故乡的兰辉,长眠在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但他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兑现陪8旬老父到堰塞湖走一走,和妻子跳坝坝舞的承诺,还没来得及听上大学的女儿说出“她的小秘密”。
没有走进兰辉的世界,就不会了解“宁可让身体透支,也不让工作欠账”是怎样一种工作状态。
汶川特大地震后的北川县城百废待兴,重建任务繁重,“五加二”、“白加黑”成为灾区干部的工作常态。2009年,兰辉任北川县副县长,分管交通、安全生产等工作。
“安全生产、道路交通是烫手活,任务重、压力大、危险性高,更何况是震后地质复杂、次生灾害频发的北川,很少有干部愿意干。”绵阳市安监局局长严忠友说得实在。
交通重建点多、面广、任务重,安全生产一年365天不能有丝毫懈怠,兰辉接手时,就这么个现状。
兰辉爱动脑筋,他把庞杂的工作拆分成一个个执行的小环节,从摸清情况、基层调研入手,理由是:“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到现场看一看”。他开始下乡,用脚丈量这片土地。
2009年冬,上任后的第一天,他就带着同事冒雪翻山越岭到七个乡镇排查安全工作。此后,每年大年三十,他都在路上和道班工人一起执勤;每逢塌方断道,他都亲临现场指挥。
三年下来,北川哪条村道有多长,哪个地方有安全隐患,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北川道路交通的一本“安全账”全刻在脑子里。
“兰县长工作真是玩命。”一些同事抱怨:跟他下乡太累了,每次都要做好吃苦挨饿的准备。究竟有多苦?有多累?
北川县安监局副局长陈礼富清晰记得2011年8月13日那天,暴雨引发山洪泥石流,擂禹路中断,兰县长带他们冒雨去山区乡镇查看灾情。沿途道路塌方,车子不能通过,人只能手脚并用从几十米高的滑坡体上爬过去,然后步行到白泥乡。第二天早上八点,一行人又从白泥乡步行去开坪、小坝,走了近40公里山路,到开坪乡政府,已是晚上九点,大家饿了一天,这才吃上一顿面条。
兰辉工作有多玩命?从他生前办公柜里摞着的8本厚厚工作日记中能感受到。兰辉习惯每天在本子上列出“应做”的工作,每当完成一项便在后面打勾,最多时一天有近十项,即便周末也常被“会议”“下乡调研”塞满。
周围人喊他“车轮子县长”。担任副县长三年多来,兰辉工作日程中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下工地、跑项目、排隐患,驱车24万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转了6圈。
在“车轮子县长”的带领下,变化,悄然显现。震后,北川90%以上的道路、桥梁被毁,20个乡镇交通全部瘫痪,262个村道路中断;如今,全县通车里程达到1800多公里,所有乡镇都建起了标准农村客运站。几年来,北川完成省、市挂牌隐患整治任务11项,县级隐患整治45项,全县未发生1例较大生产安全事故。
2011年政府换届,兰辉的分管工作增加了民政、老龄、残疾人等。从那时起,每到一个乡镇,兰辉总要到敬老院看一看,到困难户家里走一走,查查房屋是否漏雨,摸摸被子是否暖和,看看米桶还有多少米,问问家中还有什么困难。
坝底乡水田村村民林绍兵打工时出车祸导致脑残,妻子患病长期卧床,一家人生活十分困难。2008年得知林家的困境后,兰辉常去林家探望,自掏腰包拿钱接济,还主动承担起林绍兵儿子林涛上大学的学费和部分生活费。
兰辉一生资助了多少人,或许他自己都不记得。兰辉的父亲兰甲正回忆,30年前,儿子刚参加工作当老师时,就常把家境困难的学生带回家吃饭。儿子自己穿几元一双的胶鞋,把攒下的钱全部接济困难学生、老乡。
然而就是这个爱管闲事的儿子,却从不管自家人的事。兰辉的妻子、哥哥、弟弟都没有正式工作,哥哥自所就职的工厂倒闭后到处打零工、弟弟在绵阳一家酒店打杂。父亲张口让他帮兄弟找工作,却被他回绝,他握着父亲的手解释:“爸,我们家条件再差也比许多困难户、残疾人强。我是政府的人,政府的好政策不能落实到自家屋里,而是要给最困难的人。”
“兰县长负责的工程项目多,资金投入大,哪怕是动一个小念头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一位北川基层干部敬佩地说,他对事严、对人谦、对己俭,是一位难得的清官、好官。
见过兰辉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瘦。1.72米的个头,体重还不到60公斤。长年奔波在路上的兰辉,身体并不好。他的车上除了常备的军大衣、雨具、干粮“三大件”,还有治胃痛、痔疮、肛瘘的各种药品。
兰辉的痔疮、肛瘘很严重,却因工作忙一直拖着没手术。有次下乡兰辉摔断了手臂,医生留他住院,两天后,他架着钢架上班了。工作忙时,凌晨1、2点睡不着觉,他就吃安眠药。
妻子周志鸿看着心疼,劝他:你不要命了?工作上一些事别太较真,让下边人办就行了。兰辉说,“地震时北川死了那么多人,如果再因交通安全事故死人,我怎么对得起遇难的亲人。”
妻子恍然大悟,多次在工作中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丈夫,为何还把工作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地震中失去母亲的兰辉,格外珍视他人的生命。
然而,用生命守护他人安全的丈夫,却没能留住自己的生命。5月23日,兰辉生命的最后一天,还奔波在工作路上,到3个村道施工现场、2个地质灾害点检查工作。那是他做完痔疮手术后的第28天。此前,因痔疮和肛瘘发生了化脓性感染,兰辉不得不住院治疗,这次他依旧没听医生叮嘱,提前10天出院了。
事发当天下午3点多,车行至漩坪乡杨柳村,兰辉伤口疼痛难忍。于是,他下车到湖边给自己换药,不慎从60多米高的崖边,坠入唐家山堰塞湖身亡。
听说兰县长去世,数千群众自发前来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仪式,送他最后一程。哀思如潮,泪水潸潸,“他是一个好人,真可惜就这么走了,要是能挺过来该多好”这是人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兰哥一路走好。”“他把一生的爱都奉献给了故乡。”在论坛、微博上,不少网友向这位平凡而伟大的北川干部致敬:人如其名,他有兰花一样的品格,把太阳一样的光辉献给了北川人民。
作者:吴晓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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