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评论明朝奇书《金瓶梅》风行的社会背景说:“成化时,方士李孜僧、继晓已以献房中术骤贵,至嘉靖间而陶仲文以进红铅得幸于世宗……于是颓风渐及士流,都御史盛端明、布政使参议顾可学皆以进士起家,而俱借"秋石方"致大位……世间乃渐不以纵谈闺帏方药之事为耻。”
这里被目为造成明代世风日下的罪人之一的盛端明,是广东揭阳人,号程斋、玉华子,弘治十一年乡试第一,十五年中进士。他本应成为乡邦的荣耀,何以成为反面人物?原来盛端明一路仕宦,在任职右副都御使时,遭弹劾削职回乡,“家居十年,好药石及长生之术”,被以方术得宠的陶仲文举荐,再度出山,官至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但食禄不治事,供药物而已”。身为文士,却是以方药之术得任高官,所以《明史》批评他“起家甲科,致位通显,乃以秘术干荣,为世戮笑”,将其列入“佞幸”传。
若论明朝世风败坏的罪魁,自然首推那位20多年不理朝政、沉迷炼丹的嘉靖帝,不过其他人也起了推波逐澜的作用。重视气节的士林清议认为,像盛端明这种中过进士的文人,尤其不应该以方术迎合。大节有亏,所以我们也很难替这位岭南乡贤翻案。不过,历史人物不一定只有非黑即白的脸谱,具体来看盛端明的作为,或许可以替他做减罪辩护。
首先,盛端明的方术未坠邪道。时人认为盛端明等人“多以春方、媚药、房中术进,皆得恩宠”,迎合宫廷淫风,“名曰长生,不过供秘戏(房中术)耳”,所以“虽致位卿贰宫保,俱无行之尤矣”(《野获编》)。当时首辅万文康曾患阳痿,后有御史进献秘方治愈,人们讥讽其为“洗屌御史”。这些都反映旁门左道为社会所不齿。
但同为方术,亦有正邪之分。盛端明与顾可学进献的“秋石”,以前曾经介绍过,系“取童男小遗,去头尾,炼之如解盐以遗”,固然有神秘色彩,但毕竟是药物的一种,比陶仲文进“红铅”要正道得多。后者据《野获编》载,系“取童女初行月事,炼之如辰砂以进”,嘉靖为此曾两次选460多名未来月经的童女进宫圈养,候采初次月经为“红铅”,方法极不人道。同时代的医学家批评说:“近世术家有导取红铅者,使童女同内服壮阳泄阴之药,外用异术以取之……是杀人而疗人也,岂同仁之德耶?”(《医方考》)李时珍更强烈批评此为“方士邪术,鼓弄愚人”,《本草纲目》中明确宣布“凡红铅方,今并不录”。但是秋石在历代医药著作中都一直有收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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